乐总管再次扬高声量,唯恐别人没听见似的。“这还用说,咱们云萝生得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只要是男人见了谁不喜欢,就算对方是贝勒爷,也照样被她迷得团团转,连自己祖宗叫什么都忘了,拚死也要娶到她。”
“可是,人家是贝勒爷……”
他白了刘掌柜一眼,“贝勒爷也是男人,他还口口声声警告我,不许将云萝许配给别人,所以,就算咱们云萝最后只能当个小小的侍妾,只要贝勒爷的心在她身上,以后我是吃香喝辣的,样样都不缺了。”
刘掌柜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那将来咱们得靠你多多提拔了。”
“哈哈,……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乐总管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刘,再给我一壶酒,今天我要喝个痛快。”
“好,马上就来。”他起身去拿酒,途中被别桌的客人叫住了。
“掌柜的,那个人是谁?做什么的?”
“你是说老乐?”刘掌柜不疑有他的据实道来,“他就在前面那座高府的总管,跟我是认识十几年的老酒友了。”
男人瞟了下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乐总管,别有心机的问:“听他刚才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晓得,说不定只是醉话而已,不过,他有个外甥女的确生得非常标致,或许真被哪个王府的贝勒爷给看上了。”他说。
“谢谢你,掌柜的。”男人掏出银子付了帐,很快的步出酒楼。
***
“这就是奴才在酒楼里听到的。”不久之前还在酒楼里小酌的查克隆,迅速的将耳朵听见的、眼睛看到的事,再加点盐、掺点醋的面禀主子--豫亲王。
豫亲王杀气骤起,“好个无耻践民!”
“王爷有所不知,当时酒楼里坐了少客人,他居然还厚颜无耻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贝勒爷就要将他的外甥女迎进王府,只要三千宠爱于一身,以后就可以对贝勒爷予取予求了,这令整个豫亲王府、还有王爷有多难堪啊!”他目光闪烁的在豫亲王耳畔扇风点火,虽然说得全是事实,不过由他口中说出,更加的难听了。
砰!豫亲王眼露凶光,一拳捶在桧木制座椅的把手上。“可恶!这践民居然敢大放厥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查克隆很懂得抓住主干的心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王爷,这事该怎么办?难道就任他在众人面前继续吹嘘下去?”
豫王爷一脸阴沉,“本王何必跟着践民一般见识,只要那女人进不了王府,就不信他还能怎么吹嘘下去。”
“王爷——”查克隆还想献计。
豫亲王霍然开口传唤。“来人!叫车尔格进来。”
片刻之后,车尔格来了。“奴才见过三爷。”
“本王有事要你去办。”他沉声命令。
车尔格拱手一揖,“请王爷吩咐。”
“本王要那个姓赵的女人消失,永远不要在巽磊面前出现!”豫亲王决定痛下杀手,一劳永逸。
查克隆微带不满,“王爷,这事还是交给奴才去办。”
同样身为王爷的亲信,他总觉得自己受到重视的程度远不如车尔格.表面上两人和平共存,其实,早在暗地里和他较劲了。
豫亲王眼底绽出残酷的阵光.“不必了,就让车尔格去办,本正相信这点小事难不了他才对。”
“奴才遵命。”车尔格睑色微僵的领命道。
豫亲王诱之以利,“只要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本王有赏”
他打了个千,“喳,奴才告退。”
***
这时,在高府的云萝浑然不知杀机将至,仍然重复做着每天的工作,端着洗脸水进房服侍夫人起床,为她准备早膳,然后跟着学习女红,午后再陪着夫人在园中散心,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满心欢喜的数着日子,等待着王府的轿子前来接她和磊哥哥相聚。
才将用毕的茶点端出房外,就传来乐总管惊天动地的叫声。
乐总管边跑边招手,“云萝,来了、来了!”
“舅舅,什么东西来了?”她一脸疑惑的问道。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呼呼……王、王府的轿子来了……”
云萝惊喜,瞠大美眸呼道:“您是说王府的轿子来了?”磊哥哥来接她了!
“是啊!贝勒爷可真是守信之人,才没过几天就真的旅轿子来接你了,云萝,你的好日子终于到了,这段日子可没白等哪!”只等她成了豫亲王府的人,他就不用再看人家的脸色当奴才了。
她忙不迭的绕过曲折的穿廊,来到大门口,却只见轿子和四名轿夫,以及曾有两面之缘的小魏子,并没有看到巽磊的影子。
小魏子笑呵呵的说;“赵姑娘,咱们来接你了。”
“怎么没看到磊哥哥?”云萝以为他会亲自来接她进王府。
他笑容更大,眼神却闪烁不定,极力的说服她。“贝勒爷因为还有很多事要亲自处理,特地命令小的来接你,请上轿吧!”
“云萝,贝勒爷又不是咱们平凡百姓,铁定有重要的事要忙,哪能为了你亲自来,你就快上轿,别让他等太久了。”乐总管唯恐机会稍纵即逝,不断催促着。
云萝沉吟两秒,“舅舅,我先进去跟老爷、夫人道别再走——”
“不用了!我已经先跟他们提过,你可以省去这道麻烦手续了。”他说。
她仍觉不妥。“可是,我再怎么说也是高家的下人……”
乐总管不耐地直接推她到轿门口,“当初你又不是卖身进来的,就算要走,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不要婆婆妈妈了,快点上轿。”
“可是,我还要回家拿些东西……”虽然想早点跟磊哥哥厮守,不过,她也好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人。
乐总管一手掀起轿帝,粗鲁的将云梦推了进去,“王府里什么东西没有,你房里那些旧衣物太寒酸了,不适合你现在的身分,都丢掉算了。”
“舅舅,您可要保重。”云萝离情依依的说。
“这个我会,等你到了王府,见着了贝勒爷,可要好生的伺候,过几天舅舅再去看你,可不要忘了舅舅喔!”乐总管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漏了自己的好处。
云萝泛红眼圈,朝他挥挥小手,“舅舅,再见。”
“再见、再见。”他巴不得赶快送她走。
小魏子吃喝一声,“起轿!”
大功告成了!乐总管贼笑兮兮的心忖,老天爷真是太厚爱他了,当初要不是大发善心收养云萝,今天也当不成贝勒爷的舅老爷了,得赶紧准备个三牲素果到庙里拜拜,感谢菩萨保佑。
***
不到半个时辰——
“大叔?”云萝秀致的脸蛋血色渐褪,怔怔的盯着抵在喉的剑尖,惶惶不知所措,原以为是坐上前往王府幸福之路的花轿,没想到党是引领她步上死亡深渊的断魂轿。
车尔格执剑的手轻颤一下,“我说过要你离贝勒爷远一点,为什么不听?”他真的不想亲手执行这项任务。
她微启发白的唇瓣,“大叔要杀我?”
“奉王爷之命,必须永除后患。”他一字一字的回道。
云萝俱欢的咽下口水,“磊哥哥知道吗?”
“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若是贝勒爷执意要娶你进门,那么他将会失去贝勒的爵位,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将毁了大好前程,我想你也不愿意见到那样的结果。”
“嗯!”她困难的颔首,心如刀割。
他握紧剑把,“如果当初肯听我的,也许你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闻言,云萝只是轻轻的摇着螓首,“不是我不听,而是根本做不到啊!因为我喜欢磊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宁可为他死吗?”他的心一揪。
她慢慢的举起柔荑,轻轻按在心上,露出悲伤的美丽笑容。“如果不能跟他在一块,我会心碎而死。”
“傻丫头!”他佩服她的痴心。
“磊哥哥也常这么骂我。”云萝的嘴角掀起一朵小小的笑花,睁着惊悸不安的眸子瞅着车尔格,纵然心里好怕、好怕,可是她还是尽力表现得很勇敢,轻轻的问:“大叔,你要动手了吗?”
车尔格眼神倏地冷硬,“对,你怕吗?”
“怕。”她老实的点个头。
他闭了下眼,强忍着千头万绪的心情。
末了,云萝还不忘叮咛,“大叔,千万不要让磊哥哥知道我死了,不然他会很伤心,你就跟他说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要他多多保重。”
喉头一梗,车尔格情不自禁的吐露心底的秘密
“我在家乡曾经有个女儿,她死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大,如果当初我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大叔再为她难过。”云萝能体会他心中的悲苦,就如同她失去双亲时的感受一样。
“原谅我,我没办法违抗王爷的命令。”他的手抖得更厉害。
云萝用力的吸了吸气,“我不会怪大叔的。”
“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车尔格硬声说道。
她柔柔的阖上眼皮,放任自己的思绪想着她的磊哥哥,想他那俊朗霸气的笑容,还有深情缱绻的眼神,以及那双拥抱她的温暖双臂,静静等待剧痛的来临。
眼前的少女脸孔似乎变成了记忆中女儿死时那张毫无血色的冰冷容貌,车尔格银牙一咬……
第四章
傍晚过后,巽磊不由自主的来到高府门外,对云萝的思念总是来得飞快,而他性子又急,总要见到她的面,凝睇着她腼腆羞怯的笑靥,才能安定下来,他告诉自己不会打扰她干活,只要看看她,说上两句话就马上离开。
他在外头徘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正想拐到后门,就见大门打开,出来的人恰巧是云萝的舅舅,手上还提着牲礼和香烛。
巽磊上前道出来意,“我要见云萝。”
“啥?”乐总管张口结舌的瞪着他的样子,仿佛他头上长出两只角似的。
他一脸怏怏不乐,“啥什么啥?快去把云萝叫出来,不然我自己进去找。”
乐总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咽了下口水问:“贝、贝勒爷的意思是说要见咱们家云萝?”
“没错,看来你没聋。”巽磊谈讽的说。
“可是……云萝不是被贝勒爷接送王府去了吗?”
他眉头高高一批,“你在胡说什么?”
“小的可不敢胡说,下午一顶王府的轿子说要来接云萝,所以——”话语未竟,前襟的衣服就被整个揪提了起来。“贝、贝勒爷……”
巽磊倏地有股不好的预感,头皮整个发麻。“我什么时候派轿子来接她了?你最好给我实话说,要是敢骗我,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贝勒爷饶命哪!小的不敢骗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吓得快尿裤子了。“对方确实是说他们是豫亲王府的人,如果不是贝勒爷指使他们……那云萝她……她被接去哪里了?”
这正是巽磊心中最大的恐惧。
“给我把话说清楚!”巽磊俊容发白的吼道。
乐总管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大、大概两个时辰之前,有人自称是豫亲王府的奴才,说奉、奉贝勒爷之命来接云萝到王府去……”
“人家这么说,你们就相信了!”他气急败坏的咆哮,“云萝也信了吗?我没有亲自来接她,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小的……以为贝勒爷公事太忙了,所以……”
巽磊实在快气疯了,可是打他、骂也于事无补,只好松开对他的箝制,口中低喃,“会是谁假借我的名义把云萝带走?到底是谁?难道是——”
脑中倏地呈现出的答案让他呼吸一窒。
会是阿玛吗?
他踉跄的退了两步,为这个答案心惊不已。
去吗?真的会是他吗?
阿玛怎么可以——
“贝勒爷,你去哪里?”乐总管见他突然转头狂奔,人也跟着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萝没有在王府,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
横冲直撞的赶回豫亲王府,眼神陷入疯狂的巽磊直奔书斋,心中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应该还来得及救人。
“阿玛、阿玛!”叫声中透着浓浓的焦虑和惊恐。
几名王府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挡驾。
“贝勒爷请留步!”
“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职责所在,他们得拦下擅闯之人,可又唯恐伤到贝勒爷,各个面有难色。
巽磊怒目瞠视,硬闯到底。“滚开!”
侍卫们齐喊,“贝勒爷——”
“叫你们滚开听到没有?”他不顾一切的举动让几名侍卫更加不敢妄动。
在书斋里的豫亲王听见外头的喧闹,扬声粗喝,“让他进来!”
“喳。”收到命令,侍卫才敢放行。
巽磊火速的破门而人,愤怒的双眼锁定坐在桌案后,正在书写奏摺的豫亲王。“阿玛,是你派人把云萝接走的对不对?她现在在哪里?马上把她还给我!”
抬眼一横,豫亲王继续埋头挥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除了阿玛以外,还有谁敢用豫亲王府的名义上门接人。”他将两手撑在桌面上,眼中跃动着两簇怒芒,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父亲。“你究竟叫人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豫亲王冷冷一哼,“为了区区一个民女,你竟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看来他真小看了那女人对他的影响力。
“我也不想,只要阿玛把她交出来,要我怎么道歉都行。”
他冰冷的眸光掠过巽磊心急如焚的俊脸上,“如果我不交呢?”
“阿玛,云萝是无辜的,有什么错你就怪罪在我身上,何必迁怒他人?”巽磊气愤不已的重拍下桌面,“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放肆!”豫亲王怒不可遏的斥吼,“我一再的容忍你,你却不断得寸进尺,她有今天的下场,全是你害的。”
巽磊胸口蓦地抽紧,厉眼大张,“阿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贝勒爷,请先冷静一点——”旁边有人开口。
他这才注意到查克隆的存在,不禁心生狐疑,“怎么只有你?车尔格呢?查克隆,你给我老实说,车尔格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们都是阿玛的心腹,不管要出什么任务,两人都有份。
查克隆眼光闪烁,一脸难以启齿的嗫嚅道:“贝勒爷,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巽磊表情凶恶的揪起他的衣领追问。
豫亲王铁青着脸冷笑,“你再怎么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对自己可是忠心不二,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泄漏半个字。
于是他马上将目标重新转向,硬的不成,只好来软的,双膝“咚!”的一声弯下,“阿玛,我给你跪下,求求你告诉我云萝在哪里?”
豫亲王讥嘲的笑了笑,“为了那个女人,你居然肯向我下跪,而且开口求我?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没用的儿子。”话声刚落,一个巴掌便朝巽磊的门面扫了过去,打得他嘴角都渗出血来。“哼!有等于没有,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