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子似笑非笑的瞅她一眼,“小的看得出咱们贝勒节是真心喜欢赵姑娘,不过,凭赵姑娘的出身,也只配当个暖床的侍妾--你可别怪小的把话说得难听,甚至故意吓唬你,一个汉名没分的侍妾想在王府里生存下去,而不被生吞活剥,可是相当不容易。”
她眨着疑惧的眸子,“为什么?”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小的在王府里也待了七、八年,算得上是老资格,咱们王爷除了一位嫡福晋和四位侧福晋外,身边的侍妾不在少数,他们为了想永远得到王爷的宠爱,就得搅尽脑汁想办法抓住主子的心,私底下更是明争暗斗,一心只想除去对方,只要少了个情敌,自己才有希望,将来贝勒爷也是一样,要是换作像你这种老实、好欺负的小菜鸟,保证进王府不用多久,就会被其他女人给斗死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他捻着莲花指,夸张的比画着说。
云萝忐忑不安的会降不语。
“我说赵姑娘,小的这是忠言逆耳,你要真想跟着咱们贝勒爷,就要有随时战斗的心理准备,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光看咱们王爷的态度,十成十是不会答应的,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免得将来惹祸上身,小的就说到这里,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小魏子好心地稍微点醒她。
她掩上怅然若失的眸光,“谢谢你,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那小的就告辞了。”他完成任务就快快走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放弃?
就因为磊哥哥是贝勒爷,是天边的一颗星,不是她这小小的民女高攀得起?
可是,真的好难、好难!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跟磊哥哥长厢厮守。
勉强打起精神,提起搁在地上的食篮,里头装的是她一大早就起来亲手做的点心,本来想拿来给磊哥哥尝一尝,看来只有留待下回了。
才旋过身,一道人墙挡住她的去路,是个表情深沉难懂的中年男人。
她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请让我过去。”
车尔格不为所动的觑着她,“赵云萝?”
“大叔认识我?”
他口气清冷,“奉劝你一句话,最好离巽磊贝勒远一点。”
“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什么,让他们这么讨厌?
“因为你不配。”
简短五个字,却让云梦脸上掠过一道受伤的神色,“可是磊哥哥说他不在乎……”
“但是王爷在乎!满汉不能通婚,这是大清律法,不容改变的事实。”车尔格面无表情的说,即便于心不忍,也只能狠下心来戳破她的美梦。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美丽的贝齿轻咬住下唇,“真的不行吗?”
难道连这小小的梦想都要被打碎?
“如果你想活命就离开他,否则只怕连你舅舅都会出事。”他并不是故意吓唬她,以他对豫亲王的了解,绝对会为达目的,不惜斩草除根。
她惊喘一声,“连舅舅也会……”
车尔格说得平淡,但每句话都像敲在云萝的心坎上。“贝勒爷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自行婚娶,他将来要娶的对象得由皇上亲自指婚,为了你,他和王爷的关系闹得很僵,再这样下去,对他的仕途有害无益。”。
“我——”云萝用力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叹,“这是警告,也是忠告,你自己想清楚。”
云萝不自觉的握紧食篮的把手,经过漫长的天人交战,不知过了多久,待她仰起螓首,已经不见车尔格的身影。
如果真像那位大叔所说,磊哥哥要是执意娶她,说不定反而害了他。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第三章
豫亲王的长子猝逝,为整个豫亲王府带来一片愁云惨雾。
丧礼结束,性格独裁专断的豫亲王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福晋从此吃斋念佛,不再过问世事,年轻的郡王福晋更是深居简出,将全部心思放在掌上明珠身上,也因为膝下无子,将来袭爵的人选便落在庶子巽磊贝勒身上。
“我反对!”巽磊第一个反对。
豫亲王马上横眉竖目的驳斥,“你没有资格反对。”
“你还有其他儿子,就让他们继承好了。”他巴不得连贝勒的头衔都不要了,怎么可能再自找苦吃。
“你再给我说一遍!”
父子俩只要一开口,便像两头斗牛,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巽磊不怕死的挑衅着,“你其他儿子可肖想得要命,他们爱当,就让他们去当好了,才不希罕。”
“好个不希罕!”豫亲王脸色铁青,恶狠狠的吼道:“要不是元庆死了,你想当也还轮不到你,他生前最疼你了,又老在我面前夸你比他聪明,只是不肯把智慧用在对的地方,否则将来的成就一定比他还高,不然我早就对你死心了。”
想到兄长对他种种的好,他的鼻头登时都酸了。“大阿哥只是随便说说,你还给他当真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要是做得不甘愿,等我死了再说,反正到时我也看不到了。”
“阿玛,你不能这样强迫我。”巽磊犹作困兽之斗。
豫亲王绷紧脸部的线条,从齿缝中进出声音。“就凭我是你阿玛,是我生你、养你,赋予你现在的一切。”
“好,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也很懂得变通。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豫亲王低声斥责。
巽磊可一点都不觉得过分。“那是当然的了,这样才叫公平。”
“什么条件?”先忍住气再说。
心下一喜,巽磊就等这句话。“我要阿玛同意让云萝进王府来。”
豫亲王为之气结,“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只要阿玛一句话,我会很乐意配合的。”只要先把云萝弄进王府,其他的再—一想办法解决。
“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眼神嘲谑,“说威胁太严重了,应该说是商量。”
“你——”豫亲王一脸阴冷,才要开口训他几句,不期然的,眼角瞄到躲在门外的侧福晋,不停的向他使眼色,心领神会之下,将骂人的话了回去。“此事非同小可,给我几天考虑。”
没料到父亲会突然让步,巽磊满眼惊喜,“阿玛真的愿意考虑?”
“我只说考虑,未必就会答应,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巽磊心喜地嘴角都咧到耳后了。“只要阿玛愿意考虑就好,谢谢阿玛,那我先下去了。”这一个多月来,忙着办大阿哥的丧事,都没空和云萝见面,不过,能说动固执的阿玛松口,对她终于有个交代了。
等他出门,侧福晋才悄然的进屋见礼。
“多谢王爷肯跟妾身配合。”她明白这相当不容易。
豫亲王轻启杯盖,啜了日早已冷掉的茶,皱着眉头命人撤了下去,“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门的。”
“巽磊的脾气倔,越是反对,他越会跟咱们拗到底,所以不妨先让对方进门,只要他厌倦了,自然不会再执著下去。”她分析给豫亲王听。
他眉头镇得更紧,“你确定?”
“我是他额娘,自然最了解他。”侧福晋来到他身后,帮他轻捶肩颈,疏通疏通筋骨。“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迷恋对方的美貌,等时间一久,便会慢慢冷落她了,到时再把人打发也不迟,你们父子犯不着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侧福晋的分析似乎起了作用,豫亲王的眉头不再紧揪。
“让我再想一想。”他做事从来没有妥协两字,想要他破例,必须要有很强的说服力。
***
接到同在高府为婢的好姊妹传话,云萝犹豫了好久,不晓得该不该去见他,如果她的存在只会连累到磊哥哥,或许她该忍痛和他分手。
考虑了半天,云萝才暂时搁下手边的差事,蹑手蹑脚的溜到后门。
“磊哥哥,你来了。”一见到巽磊的面,分手的话在舌尖打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巽磊将她抱个满怀,用焦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我昨天不是要人送条子给你,约你今天到甘石桥见面的吗?为什么失约了?”
她吞吞吐吐的说:“我……我还有很多差事要忙,所以一时分不开身……”
“真的吗?”他瞅着她问。
云梦掩下心虚的眸光,将话题转开。“磊哥哥,我已经听说你大哥的事了,你要节哀顺变。”
“我阿玛虽然有好几个儿子,可是就属我和大阿哥感情最好,现在他死了,我比谁都难过,有时候不禁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样我就不必为了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事而烦心,还有不必面对以泪洗面的嫂嫂,和成天要爹的小侄女,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他吐出心中的怨气。
她心口抽紧,“你要继承爵位?”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就更大了吗?
“就算当上了亲王,我还是你的磊哥哥,所以,我就跟我阿玛提出交换条件,要我乖乖的袭爵,就要亲口答应让你进门,只要我阿玛愿意帮咱们说情,皇上那边就好办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拆散咱们。”对于他们的未来,他充满希望。
“万一,他还是不答应呢?”每个人都劝她要认清自己卑微的身分,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永远跟磊哥哥在一起。
“那我就继续跟他斗下去。”巽磊霸气的扬言。
她忆起当日车尔格的逆耳忠言,一颗心陡然提得半天高。“磊哥哥,我不要你们父子为了我的事吵架,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会怨你的。”只要是为了磊哥哥好,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这小笨蛋!”巽磊爱怜的低斥,“事情都还没到最后关头,你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只要咱们两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早点让我阿玛抱孙子,你就可以母凭子贵,光明正大的当我的福晋了。”
云萝牵动一下嫣唇,笑得有些勉强。
事情真能如他们所愿吗?
他一脸志得意满的神色,“我说过一切有我,你的小脑袋不要再胡思乱想,说不定再过几天,豫亲王府的轿子就会来接你了。”
“磊哥哥,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巽磊笑骂一声,“傻瓜!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老早就注意到云萝的行动可疑,于是暗中跟着,然后躲在门后输窥的乐总管,眼看两人毫不避嫌的搂搂抱抱,万一让高家的人瞧见,他的摇钱树飞了,发财梦也会跟着碎了,顿时火冒三丈的冲出来骂人。
“好哇!你这个贱丫头还真有本事,这下可让我抓到了吧!”他的吼声把云萝吓白了脸。
她猛地跳离巽磊的怀抱,“舅舅……”
啪!一个火辣的巴掌倏地赏了过去。“不要叫我!”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她?”眼看心爱的人挨打,巽磊不由分说的一脚踹向他。
她惊呼一声,掉着泪低喊,“磊哥哥,不要这样,他是我舅舅……”
巽磊狠狠地又补踹上一脚,痛得乐总管哀哀叫。“是你舅舅就可以动手打人吗?我又不是木头,见你被打还能无动于衷。”
“不要!”云萝手足无措的赶着去扶起狼狈的乐总管。“舅舅——”
乐总管毫不领情的拍开她的手,“你这不要脸的丫头,就跟你娘一样不知羞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哦、我不是……”她哭着摇头。
“云萝,你不要哭了,超这机会让我来同他说清楚也好。”巽磊下意识的将她拉到身后,免得又挨揍。
瞥见巽磊脸色不善的过来,乐总管畏缩了一下,“你、你想干什么?”
“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乐总管,“云萝是我的人,最好不要再打她的主意,要是让我知道你想设计她嫁进高家,或是任何男人,我保证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又惊又惧,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你、你、你凭什么?”这个年轻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瞧他说话的架式一流,还真把他唬住了。
“凭什么?就凭我是豫亲王府的贝勒爷,这个答案满意吗?”
岂只满意两字,简直可以说是乐歪了嘴。
“原来是贝勒爷!”乐总管马上忘记方才的耻辱,前倨后恭的拍起马屁,“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贝勒爷能看上咱们云梦,不知道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若不是看在云萝的面子上,巽磊连着他一眼都不屑。“废话少说!牢牢记住我刚才的话,要是你再自作主张,背着我把云萝许给别人,就是和我作对。”
乐总管搓着双手陪笑道:“是、是、是,贝勒节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云萝,绝不会让别人把她抢走。”高家少奶奶算什么东西,就是当贝勒爷的侍妾,只要能得宠,他的身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了。
“知道就好。”他也懒得再踉这种小人周旋了。“云萝,你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相信很快就能来接你进王府,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送走了巽磊,乐总管对云萝的态度完全改观,可不敢跟平常一样对她大呼小叫,现在的她才是他真正的摇钱树。
他好声好气的笑说:“云萝,想不到你这么有办法,居然钓到一个贝勒爷,这种大喜事怎么还瞒着舅舅呢!真是大见外了。”
云萝以为他生气了。“对不起,舅舅,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不晓得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舅舅不是在生你的气,贝勒爷这么喜欢你,这可是咱们求了几辈子也求不来的福分,你可得要好好把握,舅舅的下半辈子就全靠你了。”乐总管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心忖,以后有个贝勒爷当外甥女婿,就不能再委屈自己当下人了,以后大家都得改口喊他一声老爷,想来心里就爽。
他真是走老运,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要出头天了,哈哈…”
***
“再来一壶酒,哈哈……”乐总管来到酒楼开怀畅饮,喝到酒酣耳热,兴奋的心情更是飘到最高点。
跟他有十几年交情的刘掌柜从没见过生性吝啬的酒友,一次喝掉这么多壶酒,不禁好奇的靠了过来。“老乐,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心情好像特别好?”
乐总管带着半醉的酒意吃吃笑着,“你看得出来?”
“废话!咱们喝过多少次酒,没见你花银子花得这么慷慨过,怎么?是不是赌赢了?”刘掌柜试探的问。
他呼噜的喝了一大口,“哈!赌算什么?我还有更好康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给我听听。”
“你想听是不是?”乐总管卖关子的笑问。
刘掌柜用手肘撞他一下,“快说、快说。”
“好,我告诉你,我的外甥女云萝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他佯作一脸神秘兮兮,其实声量够整间酒楼听得一清二楚。“人家豫亲王府的贝勒爷看上她,就要把她接进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