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巽磊……”
“就算要娶妻,我也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的心里只有云萝,其他女人全人不了他的眼。
“可是——”侧福晋开口欲言,又被他急急打断。
巽磊用着无比急迫恳切的口吻说道:“额娘,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虽然王公亲贵的婚姻均由皇上做主,可是,我跟大阿哥不同,他将来要世袭亲王的爵位,而我不过是个贝勒,难道就不能有个例外吗?”
她听了心头暗惊。“告诉额娘,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是不是?”
“不错,我早就想跟阿玛和额娘说了,既然额娘提起,那我就先把话说清楚,我绝不要皇上指婚!”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表示。
侧福晋忐忑地瞅着爱子坚决的态度,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问:“那位幸运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叫云萝,赵云萝,今年十三岁,等额娘见过她,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喜欢她,我已经答应过她了,只等她满十四岁,就要娶她过门。”他多么迫切的想得到亲人的支持和祝福。
“的确是个很美的名字,不过——”她眼波微转,心中有了比他多一层的顾虑。“她应该是个汉人吧?”
他脸色一沉,“是汉人又如何?是上不是常说满汉一家,为了消弭满汉之间的冲突,不是更该从和亲上面做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祖宗家法……”
巽磊下颚缩紧,眼中含怒,“我不管什么祖宗家法,我就是要她,只有云萝能约束我奔放的心,只有跟她在一块,我就会忘却烦恼,不再焦躁,要是勉强我要别人,那个女人只能得到我的人,休想得到我的心!”
侧福晋震撼的睇着他严正的宣告,仿佛在许多年前,也曾有个男人这样说过,她不禁怔忡了。
“额娘,怎么了?”
她眼波泫然的轻笑,“我只是想起当年初见你阿玛时,他也曾这样对额娘说过,当时我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官员之女,为了得到我,你阿玛可是费尽心机——可是,之后他还是又有了其他女人。”从此夜夜独守空闺,泪流到天明。
“我跟阿玛不同,更是跟天下男人不同,我只要云萝就够了。”他信心满满的宣誓。
侧相晋面容凄恻的说:“你现在会这么说,一旦得到了她,很快就会腻了、倦了,然后想再尝鲜,这是男人 的通病,无关满人或汉人。”
“我绝对不会的!”这一生他就认定了云萝一人。
侧福晋苦口婆心的劝着,“巽磊,听额娘的话,这事不能急,得找好时机再跟你阿玛提,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到时就连皇上都饶不了你。”
“我已经想过了,只要大阿哥肯帮我说情,他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阿玛会听他的。”为了能和云梦长厢厮守,他必须极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如果只是当个侍妾,颇娘倒可以帮你。”
巽磊听了为之气结。“不要再说了!额娘,如果我要她做我的侍妾,早就把她接进王府了,或许她出身卑微,又是个汉人,但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不能这样委屈她,我现在就去找大阿哥商量。”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夺门而出,任侧福晋千呼万唤也叫不回来。
“这该怎么办才好?”她一颗心高高悬着,已经可以预料得到豫亲王会有多么震怒。
说不定这名叫做云萝的汉人女子,将会毁了她儿子的未来。
***
三日之约又到了,云萝好不容易找到出府的机会,再次来到甘石桥,觑着站在那儿的挺拔身影,见他两手抱在胸前,用眼角睥睨着来往的行人,就是那副唯我独尊的高傲气质让她怦然心动,可是每当面对自己,那双狂妄的俊眸便会柔得快滴出水来,仿佛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云萝不自觉的抚触微烫的面颊,心脏跳得好快,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真怕让他听见,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在她出神之际,巽磊早已飞奔过来,“云梦,你怎么杵在这儿发呆,没看到我在桥头等你吗?”
“我已经看到了,磊哥哥。”
巽磊笑睨着她绯红的小脸,“怎么?见到我就脸红啦!”
她羞得垂下眸子,“因为磊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如果我长得太丑,那就配不上你了。”
“才不会!不管磊哥哥长得俊不俊、好不好看,我--我都喜欢。”说到最后,云梦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巽磊情难自已的握住她绵软的小手,男性的优越感盈满于心。“万一我们家很穷、很穷,而且三餐不继,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云萝不怕吃苦,也不怕饿肚子,一定会努力操持家务,还有孝顺公婆,让磊哥哥在外头工作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打拚。”
她稚嫩的脸上闪动着坚毅的光芒,看得巽磊不禁动容,真该让阿玛和额娘听听看,比起那些只晓得梳妆打扮、使唤下人的格格千金们,可不知好上多少。
他轻柔的牵着她的小手逛起大街来,“我才舍不得让你吃苦、饿肚子,而且我家也没你想得那么惨,只是我爹脾气真的比较坏,很会凶人,以后见到他,能闪就问,不过,我姐对人就很好了,绝对会喜欢你的。另外,我家里还有个大哥,他是我大娘生的,可能因为大我很多,所以相当关照我,再有嘛!就剩下几位姨娘了,虽然住在同一个屋后下,平时却很少有来往,你就不用理她们了。”
云萝听了好生羡慕。“真好!你有这么多的家人,不像我只有舅舅。”说到最后,她不禁神色黯然。
“以后你有我,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了。”他直直地瞅着她。
“嗯!”她扫开阴霾,笑吟吟的点头。
凝睇着云萝柔顺可人的模样,巽磊的眼光更柔了。“我好久没吃凉粉和扒糕了,走!陪我去吃。”
说着,两人宛如一对两小无猜的情侣,开心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吃遍北京每种小吃,在咯咯的笑声中,他们的心似乎更贴近了。
她笑红了颊摇着头,“磊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我也是。”巽磊也满足的抚了抚鼓鼓的肚皮,“来,我送你回去。”
云萝像个听话的小妻子,任他牵着走,慢慢的走回到甘石桥。
“这几天你还有瞒着我跟那个高少爷说话吗?”他霍然问道。
“没有,我答应磊哥哥了,就不会跟少爷说话。”害她感觉好过意不去,因为人家真的对她很和气。
他脸上流露出自大骄傲的笑容,“很好,以后都不准再跟他说话,我会尽快把你娶进门来。”
“我都听磊哥哥的。”她娇羞的微低着头说。
巽磊情不自禁飞快的在她颊上偷了个香,惹得她一阵娇嗔。“人家会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反正你是属于我的!”他笑说。
她轻跺莲足,“磊哥哥最坏了!”
“哈哈哈……”他俊眉一展,仰头大笑,才要跟她话别,却蹦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
小魏子早已在甘石桥边久候多时,见两人走近,不及细想,便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贝勒爷,奴才可找到你了!”
“该死的东西!”霎时,巽磊注意到云萝颊上的红晕霎时褪去,转为一脸愕然。“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王爷他——”小魏子才说到这里,就被他的吼声给吓得把话吞回去。
巽磊情急的大叫:“住口!”
“磊哥哥,他、他为什么叫你贝勒爷?你是贝勒爷吗?”云萝眼眶倏地泛红,水光湛湛的低喃着,“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
见着她心慌的神色,他的心全拧了。“云萝,你先别哭。”
云萝向后退,怯怯的问:“你……真的是贝勒爷吗?”
“我——”巽磊狠狠的瞪了一下小魏子,然后柔声的解释。“我爹——我阿玛确实是豫亲王没错,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怕把你吓着了,就像现在这样——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小魏子心急不已,又硬着头皮说:“贝勒爷,王爷有令,要您立刻回去——”
“我自己会回去,你马上给我滚!”巽磊咬牙切齿的横睨他一眼,“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才这就走。”小魏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马上溜之大吉。
云萝颤着粉唇瞅着巽磊,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好遥不可及。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还是你的磊哥哥,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巽磊怒气勃发的低吼,把她的脸都吓白了,他忿然心中低咒一声,“云萝,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担心你会因为畏惧我的身分而避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她眨动着泪眸,怯生生的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何时骗过你了?在你面前,我是你的磊哥哥,不是什么贝勒爷,你有瞧过我端出贝勒爷的架子?还是老是摆高姿态待人?”
“都没有。”云萝轻摇螓首,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回到原位。
巽磊偷偷吁了口气,“这不就对了,我还是我,那个想把你娶回家的磊哥哥,相信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一切有我,知道吗?”
“我相信磊哥哥。”她信赖的说。
他望进她美丽纯洁的眸底,“那我要回去了,什么都别想,知道吗?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直到云萝点头,磊磊才安心离去。
第二章
豫亲王跟心腹交谈了几句,瞥见巽磊从外头过来,眼神转为愠怒,“车尔格,你先下去。”虽然他膝下有多名子女,可是,只有元庆和巽磊有资格得到他的关注,偏偏这个庶子最让他头痛。
“喳。”精壮寡言的男子迅速的退出屋外。
屋里不再有闲杂人等,只有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砰!他重重的往桌几上一捶,开口怒斥,“你为什么就不能跟你大阿哥多学学?他在你这年纪早已得到皇上的赏识,进宫当差去了,而你这个不肖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卑贱的民女一块逛大街,要不是别人信誓旦旦的指认出你,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真是丢尽我豫亲王府的脸。”
“阿玛,云萝是个民女没错,但她总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请您不要用卑贱两个字来形容她。”巽磊大动肝火,不甘示弱的回吼。
“你这是承认确有其事了?”豫王爷危险地眯起眼。
巽磊倨傲的昂起下巴,“不错,我是常常和云萝见面,因为我喜欢她,甚至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娶她进门。”
“往口!你是什么身分,她又是什么身分,配当我们豫亲王府的媳妇儿吗?”他火气旺盛的低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除了皇上指婚,休想我会答应让那个女人进门,就是侍妾也不准!”
“如果我坚持非她不娶呢?”他们父子真的扛上了。
豫亲王咬牙低吼,“你要娶是不是?好,除非你想娶她的尸首!”
“阿玛!”巽磊额上青筋暴凸的叫道。
“你以为你的婚姻可以由你自己做主吗?”豫亲王阴沉的照着像头怒狮的儿子,“打从你一出生在这座像亲王府里,就失去了选择的自由,你的心、你的人都是属于大清皇朝,属于皇上的,从来都不是你自己的,你听懂了吗?”
巽磊握紧双拳,怒视着眼前冷酷无情的父亲,“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当个普通老百姓,胜过当一个任人摆布、没有思想的傀儡——”
话还未说完,一记铁拳迎头袭向他,将他打退了数步。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豫亲王用着无比狠厉的口吻说:“因为你身上流着我钮祜禄氏的血,这辈子永远都没办法改变的!”
巽磊缩紧下颚的斜睨他,眼中饱含了悲愤和沉痛。
豫亲王冷冷的问:“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永远都不会像大阿哥,屈服在自己的命运之下。”巽磊无视伤口的疼痛,傲然的面对作风强势的父亲。
豫亲王低斥,“你要恨,就很自己当初为什么投错胎,一旦失去了贝勒这个头衔,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就不信你不会后悔,你最好给我想清楚。”
“不需要想,我要定她了!”巽磊怒极攻心,冲着父亲的背影大肆咆哮,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心中涌起更深的无力感。“可恶、可恶!”
难道他就这么作罢?
不!谁也休想要他放弃云萝。
***
侧福晋见爱子刻意迴避她的注视,心知有异,执意将他的脸扳了过来,猛地瞥见他左脸颧骨上的瘀骨,心都揪成团了。
“是你阿玛打的?”她微梗的问。
他一脸倔强,“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是阿玛太过分,我当然要据理力争了。”
“又是为了那位姑娘的事?”侧福晋恍然大悟,儿子是她生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平时好说话,可是只要是他执意要做的事,便会固执的像头牛,就是八个壮汉也拖不动他。
巽磊沉下俊颜,“难道我连眼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权利也没有吗?那么我这个贝勒爷也不必当了。”
她惊惧不已,“这种话可不能胡说,万一让你阿玛听到又要发火了,况且贝勒的封号是皇上所赐,不是咱们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这点儿子明白,可是阿玛他——”
“巽磊,听额娘的话,千万不要和你阿玛起冲突,他那人是吃软不吃硬,你越跟他扛上,后果就越难以收拾。”侧福晋心惊不已。
巽磊脸色黯然,“大阿哥也是这么劝我的。”
“元庆可是比你还了解你阿玛,你若真要娶那位姑娘就得从长计议,这样和他吵下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对那位姑娘只有坏处。”一双美眸中盛满忧心忡忡,“你再听额娘一次好不好?”
他脸色稍缓,“我听就是了。”
“这才对。”侧福晋紧绷许久的睑总算缀和下来,露出喜色。“对了,这几天老听你提起那位叫云萝的姑娘,不如找个机会,带她来给额娘瞧一瞧。”
“额娘真的肯见她?”巽磊喜出望外的问。
侧福晋忍俊不住,脸上泛起艳丽的笑意。“额娘能不见吗?我想她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驯服你这匹桀骜的野马。”
“云萝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性情又好,只要看到她,额娘绝不会失望,我马上安排你们见面。”他兴奋不已的说着,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云萝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掩唇嗔笑,“瞧你得意的样子,人都还没要进门,就净夸她。”
“她是我的女人,不夸她夸谁。”巽磊大言不惭的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