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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page 8 作者:寄秋

  口中的无奈和眼底的兴奋成反比,杨轻燕一口喝光杯里的洛神茶,兴致勃勃地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边追逐边发出巫婆的尖笑声。

  三人如平时在鬼屋游荡一般肆无忌惮,追来逐去无视一室的昂贵摆饰,尖叫声连连,让人以为是凶杀案现场。

  提早结束饭店视察的聂沕离一踏进半敞的门,年轻飞扬的嘻笑声让他有种回到校园时代的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时光。

  但是那张令他连听简报都分心的笑颜映入眼中,他轻倚著门看阳光洒在她脸上,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满胸口。

  这就是他要的快乐。

  不华丽富贵,不哗众取宠,没有名牌服饰和昂贵的珠宝,只有以春光编织的甜蜜融人心底,让黯然失色的房子多了生命力。

  他把春天留在屋里,四季如春。

  “啊!有外敌入侵。”

  个性像男孩子的柳如洁眼尖的发现男人的存在,她立即发出警告。

  “天哪!他长得好有型,我真想要他脱光衣服。”好棒的线条。

  眉一挑,聂沕离不置一言的以眼神询问亲爱的“女友”,她的朋友正在意淫他。

  春天忙开口解释,“燕子……呃!轻燕是雕塑系的学生,她要你脱光衣服的原因是想以你的身体做个雕像,绝无邪念。”艺术家的怪僻,随时随地寻找“灵感”。

  “你不嫉妒?”他的身体只属於她。

  她的表情平和得叫人生气,尤其是不合妒色的度量。

  “艺术嘛!轻燕是相当有潜力的雕塑家,她的鉴赏眼光一流。”

  呃!她说错了什么吗?怎么他怒气冲冲像要杀人?春天想了想还是想不出自己说了什么恼人的话。

  “春天宝贝,你就那么乐意将我的身体出借给你的朋友吗?”聂沕离脸上带著笑,但他的眼神令人胆寒。

  看似平凡的一句话由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暧昧,恍若春天敢点头她就死定了。

  “你说得好像牛郎出租。”身体是他的,他有任意使用权。

  一旁的柳如洁和杨轻燕因春天挑眉一出的话语噗哧一笑,再无知也察觉出一丝异样,那男人的电波强烈得快将春天烧透,她们还能看不出其中的关联吗?

  “春天,你当我是谁?”堂堂饭店巨子说成低贱牛郎,她真懂得伤人的“艺术”。

  “你是聂沕离嘛!你不会像小说中的情节失忆了吧?”春天略显关心的伸手覆上他的头,察看他有无哪里受伤。

  一口怒气硬生生的噎下化成一声叹息,“我没有失忆。”

  “那你干么问我你是谁,你生病了吗?”有病要看医生才会好得快。

  聂沕离抬起她的脸狠烙一吻,两道明显的抽气声让他满意,她不懂,总会有人懂。

  “我家春天劳你们多关照了,她单纯得不知人性险恶。”也就是蠢。

  “你家春天?!”

  春天什么时候变他的?

  “我们正在交往中。”

  两具僵直的化石僵立许久,暂时失去意识。

  情人们热烈拥吻中。

  第六章

  你有没有听说春天恋爱了?

  听说春天恋爱了。

  听说春天和新搬来的男人在谈恋爱。

  听说春天恋爱的对象是开莲花跑车的。

  听说和春天谈恋爱的男人经营饭店。

  听说……

  如火如茶的听说似燎野的火苗迅速扩散,原本就是众人焦点的春天更是镇民口中的话题,每个人怕少说一句就跟不上风潮。

  但更劲爆的听说是她和鬼屋的主人谈恋爱,消息由她最好的朋友传出准没错,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才曝光,目前正在热恋中。

  春天果然是春天与众不同,心仪的对象居然是个鬼,难怪“失恋联合阵线”的“人”无法攻入她的心,因为他们都不是鬼。

  失望归失望,春天小镇的镇花恋爱可是一件大事,他们不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怎么成,万一听漏了什么准会引来一阵讪笑。

  自己得不到也要献上祝福,含泪当君子割舍心头的一块肉,血流遍地的不会只有一个人。

  听说真会害死人,深受其害的春天低垂著头数黄豆,笑脸难得的蒙上一层阴影,春天的颜色微暗带来细雨绵绵,她被外婆骂得快要臭头了。

  “打工,你还真会找藉口,打到敌人门口还笑咪咪地自行开门进去,不刺探敌情反送上军情,你这颗脑袋是长著好看呀!平常古里古怪的点子一大堆,真要用时全成了浆糊,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关她父母什么事,他们在天上快乐的当神仙不用心烦,要是她少了一颗脑袋也不必活了,直接投胎去两两相忘,连浆糊都省了。

  一千三百零七颗,一千三百零八颗,一千三百零九颗,一千三百……

  “你这年纪要交男朋友我不反对,只要品貌端正,无不良嗜好,对长辈恭敬有礼,大抵来说我还能接受,绝对不会加以阻止。”

  可是……春天在心里加了但书。

  “可是你什么人不去爱偏和敌人来往,瞒著我们私下交往,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还是利用你来打击温泉馆,你要胡涂也别胡涂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的世界和我们不同,爱上他你注定要伤心……”岑婆婆叨念不断。

  是吗?

  她觉得不给那个霸道男人爱他才会伤心,两人交往至今好像他下的感情比较深,老是担心她会消失不见,醋劲十足地让她很想笑。

  有时他比她更像个孩子,动不动就搂著她又吻又亲,用孩子王的口气威胁她一定要爱他,不准移情别恋也不许她将他出让,他们是互属的。

  他们说她戴著瑰色眼镜看世界,将人心美化了。

  但她不以为然,茫茫人海中有几人会因此相遇,缘分的长短谁也无法预估,她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分惜福心,不轻易怀疑别人的动机。

  若世界无爱,人不是活得很辛苦。

  “我不管你们交往到什么程度,总而言之我要你和他立刻分手,没必要也不用交谈,当是陌生人相见不相识,不许朝他露出你的笑涡。”

  太甜了,男人会招架不住。

  春天一讶,“分手?”会不会太严重了?

  “也许你会难过一阵子,挨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就像女人生孩子的阵痛期,刚开始痛不欲生的连医生都骂,等噗一声下蛋後就不痛了。”

  “外……外婆,我没生过孩子。”憋笑的春天忍得好难受,捡起第两千两百三十一颗豆子丢进篮里。

  她的表情可爱到不行,杏眼圆睁像在听天方夜谭,想笑又不敢笑地强装忏悔,丝毫不受长篇大论的影响,左耳进,右耳出。

  岑婆婆恶狠狠的一瞪,“这是比喻你听不懂吗?我也没生过孩子。”

  “啊!外婆没生过孩子,那我妈从哪里来的?”可别说是洗衣服时拾到的。

  “天上掉下来的,我裙子一拉接个正著。”怎样,你有意见?

  她摆明著硬拗,将失言的话收回,让人以为她在说气话。

  “喔!外婆好厉害,女中英豪。”春天当场鼓掌表示敬佩,没揭穿她早知道孩子怎么来的真相。

  岑婆婆没好气地倒了一篮绿豆要她继续数。“少拍马屁,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

  “有,我听得一清二楚,不敢马虎。”刚刚外婆说了什么,她怎么全忘了。

  万一她要抽背就惨了。

  “好,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应该明白,用不著我再说一遍。”说了老半天口有点渴。

  不知谁搁了一杯茶在旁边,岑婆婆顺手拿起来一喝。

  “嗄?”讶然一声傻眼,灿烂的星眸出现短暂的短路。

  “嗄什么嗄,你不是都听清楚了?”难道还要她再重复一次?

  “是很清楚了,可是呢,我还有一点点不了解。”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铜板大小的距离。

  “哪里不了解?”

  “前面一段。”

  “还有吗?”

  “呃!中间那段。”

  “再来呢?”

  “後面那一段有些模糊……”嗳!她又说错了什么,被花生壳弹中鼻子也很痛呐!

  外婆好狠心哦,居然舍得伤害为她送终的小孙女。

  “你根本连一句话也没听进耳朵里,尽给我打马虎眼,装老实,你到底要我怎么教才会听话?不该交的朋友就给我离远些,别和心机深沉的男人往来,你没本事斗得过他……”

  岑婆婆口水栏一开就不知停止,足足念了半个多小时才稍微喘口气,一旁立刻有人递了杯茶让她补充水分好继续开骂。

  “笨丫头你学聪明点别傻傻地被人骗,这年头好男人没几个,你要睁大眼睛用心噍,什么事都能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唯独感情不能玩。”

  既然笨了哪会聪明。春天笑著问:“姑爹算不算好男人?”

  “海洋那孩子算是例外,他太重感情也不好,老是抛不开过去,一个劲往牛角尖钻,你要学他的豁达别学死心眼,人死不能复生,一切要往前看,执著过了头就是笨蛋。”四十好几了也不知为将来打算。

  孤家寡人的也不找个伴多生几个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没儿没女看他老了怎么办,总不能和她一样巴望著丫头送终。

  羽儿福薄没能多活几年,不然他也不会邋里邋遢地当自己是山里的熊,不见生人的老和一群畜生为伍。

  “外婆,你很挑剔喔!”情薄的不行,重情的也摇头,找个和尚清心寡欲是不是比较顺眼?

  人老眼利的岑婆婆横扫春天一眼,“给我把豆子数仔细,你投敌的帐我还没跟你算。”

  喔,不会吧?她是认真的。“外婆,你不要说得那么恐怖嘛!咱们又没在打仗……”

  “闭嘴,你休想替敌人求情,谁敢碰我的温泉馆一下我就跟他拼命,别以为老弱妇孺好欺负。”她会把菜刀磨好等他。

  “可是……”梨涡微现,春天用眼角余光瞄瞄岑婆婆身後的“敌人”。“你正在喝他的茶耶!”

  好好笑喔,外婆一向机灵怎会没发现阳光不见了,一口一口喝著平空而落的茶。

  “什么?!”

  迅速的起身洒落一地的黄豆,绿豆和红豆,惊愕万分的老脸一瞧见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男人,顿时变成铁青色。

  她二话不说的找著扫把,精力旺盛地不输年轻人,不问来由就拿高扫柄准备开刀。

  惊呼一声的春天心缩了一下,连忙出声相护,但是蹲太久的双脚因发麻而软歪不正,还没站稳就有朝地面朝拜的危险。

  一只强壮的手适时扶住了她,

  “谢谢……咦!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等著挨外婆的迅风扫把功?

  “没事吧?”没理会两道快杀了他的怒芒,我行我素的男人一把抱起受罚的爱人轻揉她小腿。

  “还好……哎!麻……你轻点,你别碰啦!它等一下就不麻了。”啊!脚抽筋了。

  “你的血液循环真差,这几天我会叫人准备补血的药鳝。”意思是她自动点,别让他上门逮人。

  上山下海难不倒她,看起来健康宝宝的身体却有轻微贫血的毛病,要不是他发现她久坐不动会有晕眩现象,真让她的强健外表骗过了。

  眼中只有春天的聂沕离没忽略她突然弓起的姿态,身一弯不怕人家笑话地按摩她的脚底,略使手劲的拉直筋络为她舒缓痛苦。

  一身亚曼尼的深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十分得体,一看就知道是事业有成的大老板,高高在上日进斗金,不屑和平民百姓打交道的类型,倨傲得不可一世。

  可是此刻他却一脸关心做著不符合身分的事,单膝叩地将雪嫩小脚往膝盖一放,不在意会不会因此弄脏昂贵衣料。

  这个画面很感人,温馨得叫人会心一笑,尤其他眼底的温柔更让人动容。

  不过高抬起手却打不下去的岑婆婆刚好相反,双目发赤地磨著牙,两排齿龈嘎吱嘎吱作响,恨不得先挖出他一块肉。

  “不要啦!我很怕中药的味道,我多吃点钙片和补充铁质的食物就行了。”一想起黑黑稠稠的苦汁她先皱起双眉。

  “你想讨价还价?”聂沕离的表情说著四个字——

  想,都,别,想。

  微噘著嘴的春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扯他的手,“不然可不可以做成药丸,我用吞服的?”

  她真的很怕那种怪味道,有一阵子被外婆的四物鸡汤补过头,她差点闻鸡色变,终身不敢再吃鸡肉。

  “不行。”药效不同。

  她也需要补点肉。

  “聂沕离你是暴君。”而暴政必亡。

  “你叫我什么来著?”在她腰间施压,聂沕离含笑的黑瞳中闪著不容忽视的霸权。

  “聂……沕离啦!你这人真的很爱计较,少一字多一字有什么差别。”老爱威胁人,他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瞧著他专注的眼,她的心又开始乱了,一点一滴被吸入只有她倒影的深潭。

  “对情人而言差之千里,一天没见你我的心全空了。”想她,想她,还是想她。

  中了她的魔咒了。他想。

  “哪有那么严重,还不是你害我被禁足了。”虽然不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的话却让她晶亮的双眸更加璀璨,笑靥逐开。

  扬唇轻笑的聂沕离抚了抚她的发,无法控制渴望的吻了她,“我想你。”

  “我也是,不过只有一点点。”因为她忙著数豆子。

  外婆惩罚人的方式很奇怪,她从不说处罚,只是莫名其妙的搬来一堆东西,然後当是聊天地要她劳动四肢,直到她满意为止。

  像是将竹子一截一截的锯开,再用柴刀剖成一根一根的竹片,接著削成竹筷子用砂纸磨角去锐,整整一堆小山足够用上三年。

  还有一回她载了一车“过猫”要她用于撕丝,一小株一小株的撕得她双手发红发肿,花了她将近一天的时间未处理完。

  结果只有晚餐看到一小碟汆烫过的青菜,其他的全分送来泡汤的客人。

  “一点点……”聂沕离不满意的加重一吻,非要吻出同等的爱恋。

  “我……”春天不敢想太多,怕爱上他。

  不过好像有点迟了。

  “小伙子,你不觉得太猖狂了吗?我老人家还没断气,你敢当著我的面欺负我家春天!”岑婆婆毫不客气的将扫把往他背上一挥。

  冷抽了口气的春天睁大眼一瑟,像是打在她身上痛了一下。

  反倒是皮粗肉厚的当事人不痛不痒的睨了一眼,拍拍膝盖拥著春天轻笑,不把岑婆婆的怒气放在眼里,当是蚂蚁螫了。

  “你外婆的脾气非常不好。”

  春天噗哧一笑地连忙捂住嘴,“没打疼你吧?”

  “老人家的手劲像在搔痒,你得提醒她少动怒多吃清淡食物,上了年纪的人多少会有些毛病,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好好控制,尤其是心脏问题。”狭小的容不下人。

  聂沕离说得轻缓,像是关心老人家的健康,可是句句含讽,暗嘲冷诮,有些诅咒意味,让人听了心火旺盛,血压直线飙高。

  “你……你别故意气我外婆啦!她身子比一般人硬朗。”闷著头偷笑,春天看见一张发怒的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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