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生命都不存在了,他还要执着什么?
财富、权势、责任、荣誉全是虚假,一切架构于自我实质的意义上,人的肯定不在于别人的眼光及掌声,而在于心。
该是他为爱作抉择的时候。
“爵爷,你不要紧吧?”年轻护士羞涩的一笑,轻轻的一碰他的手。
身为西班牙具有影响力的大人物,要人家不认识都很难。
“我没事,伤患的情形怎么样,脱离险境了吗?”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无事。
“我们有份资料要病人的家属签填,不是病人的家属我们碍于规定不得透露。”她为难的说。
“我是她的未婚夫,可以吗?”他急于得知她的情况不惜扯下大谎。
“呃!可是……”护士看了看甘仙草,她记得他的未婚妻是卡斯提尔家族的千金。
甘仙草取过她手中的资料一看,马上交给拿萨。“他是她未婚夫,千真万确。”
因为他没学过西班牙文,只好交给会的人去填,他毫无意见,救人第一。
“喔!”既然如此,她就不必有所隐瞒。“病人伤得很严重,一根肋骨刺穿肺叶,体内大量出血,目前为了配合手术已输了两千西西的血,病人的意识尚未清醒得观察三天……”
“等等,你直接告诉我她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不要听令他心颤不已的细节。
“还在抢救中,三天内是危险期,我们医院无法给予明确保证。”她翻了翻不完整的病历表一说。
“三天……”拿萨沉痛的念着让人度日如年的数字。
“还不到心灰意冷的地步,三天已过三分之一,再熬过两天就没事了。”甘仙草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乐观是爱玩车的人需抱持的生活态度,人活在这世界上不在乎长短,只要活得精采无遗憾便是一种幸福,他们都看得很开。
“为什么你能毫无感伤地说着安慰人的话?”他就做不到。
甘仙草笑了笑。“我们主要工作是修车,副业是业余赛车手,在看多了同好因驾驶不慎而意外伤亡自然豁达,谁晓得哪一天会轮到我们。”
“小雨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她才不爱惜生命地逞强。
“她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她有没有说过她的父母是在赛车场丧生?”
“有。”
“这就对了,小小年纪看着父母死在眼前是件相当可怕的事,你别看她表面没什么,总是冷冰冰的,其实她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笑娃娃。”
一谈到冯听雨,甘仙草的英文可溜了,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完,甚至把护士小姐晾在一旁也无所知,只顾着话当年勇,一大票没心机的青年如何草创简单的赛车场。
当一个人面对人生巨大的转变后,对事物的看法会有不同的层面,当年的笑娃娃在一夕之间变成冰娃娃,不再相信世上有值得她笑的动机。
“不笑也好啦!她长得太师了,要是再笑的话肯定迷死人,简直是造孽。”很多正港的男子汉会因为她而娶不到老婆。
拿萨嘴角微勾,算是苦中作乐。“如果没有车子,不玩车,你们会怎样?”
“人间悲剧。”甘仙草夸张的做了个痛不欲生的表情。
“真的?!”有这么惨?“我不懂那种感觉。”
“没那么难懂啦!每个人一生总会对某样东西特别狂热,你有没有很想要什么?”难吗?不。
“有。”小雨。
“想收藏,想占有,想不顾一切的拥有,不管前途有多么困难,你就是只想得到它。”他指的是物品。
“是的。”
“我们对赛车的热情如同以上所言,不过我们对车子的宝贝可不下于此,不让它光鲜美丽成为天下第一的好车会内疚。”
“内疚?!”对车子?
“爱它就是要它发光,车子最辉煌时是在赛车场,所以我们明明心疼得要命,还是要它上场让小雨糟蹋。”可怜的车子。
糟蹋?!
拿萨的心情因为他有趣的见解而略微放松,这时他才发现呆站在一旁的护士正等着他资料,大笔一挥,填完了基本资料及手术的同意书。
“老甘,你来一下。”小沈在角落扬扬手要他过去。
“没大没小的小于,好歹我是你前辈,叫声组长让我高兴高兴不成呀!”甘仙草嘟嘟嚷嚷地边叨念边走过去。
小沈拉住他,表情是消沉不豫。“我检查过车子的残骸,果然如我们所料。”
“吓!真有人要害小雨。”
“煞车线被类似美工刀的利器割了三分之二,只要连踩三次板子就会断裂。”亏他们防得要命,还是防不胜防地出了事。
“天哪!这代表小雨早巳没了煞车,她居然撑得到跑完全程。”太不可思议。
“小雨的情形有没有好点?”他真的怕被大厦里那群女人捶死。
“没有变坏就是好,当前之计是找出害小雨的人。”绝对不能让可恨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们在说小雨怎样?”拿萨发誓要学好中文。
小沈连忙摇摇手。“没有,没有,一点小事。”
“是吗?”毕竟是见过世面,一瞧便知他们有事瞒着他。
“告诉你也无妨,小雨会出事是因为有人搞鬼,想要她再也赛不了车。”
“什么?!”拿萨惊讶又愤怒。“是谁?”
他们正要说出可疑人的姓名时,一对出色的东方男女迎面走来。
“跟你不是我爱疑神疑鬼,那人明明是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你眼睛瞎了呀?”
“欢儿,人家刚好跟我们走同一条路。”
“懒得和你这种没危机意识的人讲。”女子走到两个张口结舌的男子面前。“你们谁是老甘?”
“我……”甘仙草犹豫的举起手,她不太好惹。
“我来看蔷薇居的死了没有,那个不男不女的没事了吧?”她可不想来带具尸体回去。
“蔷薇居?不男不女?”
她指的是谁?
第八章
“碰!八万。”
“杠,摸朵花。”
“等等,我要三筒。”
“哈!自摸,拿钱来。”
简直叫人无法置信,一张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居然给搬上床,四角方方刚好筑力·城,一脚不缺地,四个人赌兴正浓的玩得不亦乐乎。
刚脱离危险不久的冯听雨坐东风位置,她的复元情形可说是奇迹,连医生都大为惊叹,还因此抽血检验。
而她的上家、下家分别是小沈和甘仙草,两人逮到了机会大玩特玩,不怕警方临检当他们聚赌拎回派出所,喊碰的声音特别宏亮。
至于意外的访客是今天的赢家,以卫生纸代替纸钞好方便日后算帐,她快收集一包了。
她是出了名的神经质大王,老以为有人要害她或觊觎她,走到哪儿都一副:你别靠我太近的模样,她是近客芍药——常弄欢。
“蔷薇居的,说说死了一次的感言,我好回去传述。”咕!没用的大饼。
一筒丢人海,马上有人伸手捞。
“没感觉。”冯听雨淡然地数着牌。
“你死人呀!身上开了一条像蜈蚣还说没感觉,要不要我捅你几刀。”这人真是没神经。
“谢了,我还没死透。”无从感言发表。
“飙了几年车还会翻车,你这算不算由树上摔下来的猴子?”失手。
冯听雨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出事?”这人讲话真不懂修饰。
“茶花居的打手机给老甘,老甘不小心说溜嘴。”真应了那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人未死。
“和风稿子写完了吗?”满闲的女人。
常弄欢鼻子一喷气,“哼!她那人一写起稿来可是没人性,哪会管你死活。”一头超懒的猫。
本来是该和风要来,毕竟她们交情好。
谁知出版社丢了套书的大纲要她写,目前正陷入天昏地暗时期,风吹雨打也撼不动她的小胖腿半分,像八百壮士誓守四行仓库地守着她的小和室桌,死不也肯离开。
而她倒也厉害,居然陷害楼下的芳邻,只因自己危机意识高,一看见有人靠近就发出高度警戒心,不管有没有危险,一有她出现就绝对安全。
珐!简直当她是侦防雷达,谁不晓得和风的诡计,还顺便利用她的另一半东方奏的法律专才。
王牌律师一出马,作奸犯科的犯人立刻无所遁形,乖乖地奉上大笔的赔偿金,虽然目前他们尚未揪出元凶的小辫子。
不过呢!指日可待。
“她该不会交代你,要我记得把西班牙的风景明信片寄回去吧?”相处久了,多少知道那恶劣的个性。
常弄欢弹了个指哨。“聪明。她还加了一句。如果你方便的话。”
“这个女人嚣张过了头,迟早有报应。”冯听雨无可奈何地丢出一句。
“我碰。”逮到机会甘仙草连忙一喊。
“碰你的大头啦!快丢牌。”牌品不好的常弄欢用脚踢了他一下。
他手气真的非常背,一张九筒三家吃,赔钱……是赔卫生纸。
洗牌的声音哗啦啦!砌牌时是清清脆脆,很快地又筑成四道墙。
“蔷薇居的,你那个男人不错哦!非常痴情。”她家欠揍的跟人不能比。
“不错是人家的未婚夫,与我无关。”冯听雨冷静的说,表情一贯的无波。
假正经。“好男人就抢呀!光你那副长相还怕迷不晕人家的未婚妻,然后叫她退让。”
眉头忽地一颦的冯听雨用着疑惑的口气问:“你想和风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怎么,你怀疑她是火星人呀?”嗯!牌不错,又要自摸了。
“在我来西班牙之前,她用诅咒的口吻说我有艳遇。”想想真诡异。
常弄欢大笑的拍桌子。“你是有艳遇,将来有免费的葡萄酒喝。”
“她说的艳遇是有女人为我争风吃醋,三角恋中我是唯一的女主角。感觉很毛。
“发生了?”常弄欢敛起笑意,打算拿这个题材写一首歌。
小沈在一旁打趣。“她哪天不犯桃花,男女不拘,小雨根本是一棵桃花树。”
他自己就见过好几回,男人吃女人的醋,女人看男人不顾眼,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都有,而她从来不劝架,冷眼旁观别人为她拼个你死我活。
说是冷血,其实是事不关己懒得理会,对于不请自来的爱慕者,她一律采不避不理的态度,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她一句也没有放进耳里。
不用风来吹自然消失无踪。
“不不不,她是蔷薇花精,专门刺人的。”谁敢靠近就刺得你一身伤。
“对对对,她身上有一股蔷薇花香……咦!你也有香味……”像是什么来着?
“芍药。”
“芍药?”他没闻过芍药的味道。
“好了啦!别提我的臭花味,打牌打牌。”至少让她赢几张来回机票。
冯听雨摸了一张牌继续说:“你从不怀疑她以你为主角做小题材吗?”
“别这件事,一说我就呕,什么叫‘芍药惹心,,我哪有招惹人,是东方奏自个找上门。”可恶的臭女人。
要不是她和东方奏找遍芍药居没找到针孔摄影机,不然非要她好看不可。
写小说就写小说嘛!干么还把她一家人也写上去,害她被家里的老老少少骂个臭头,说是被人写成这样该认命,逼得她和东方奏订婚。
“他人呢?”他们向来焦孟不离,黏得很。
“为你的事忙着,我叫他去当名侦探柯南。”算是资源回收,废物利用。
冯听雨摸牌的手了一下。“有必要吗?”
“拜托,人家要你尸骨无存耶!你好歹有点表情。”像是害怕啦!或是愤怒。
“要我哭吗?”抱歉,她做不到。
“算我无聊,你没有心吗?”她会听懂的。
心?!
她懂欢欢的意思,拿萨这些天对她痴情的行径已传遍全医院,人人在她清醒之后,不断告知她的未婚夫有多爱她,彻夜守候不肯离去,比医生还要辛劳。
但她很清楚一切都是假象,没有结果的感情一开始就不该任其发展,总要有一方保持理智。
要她感动真的很难,他对她的爱是有目的的,并非发自无私的包容,她不喜欢被人所拥有,更不愿成为池子里的天鹅,习惯受人饲养。
她有心,而且只有一颗心。
珍贵、无瑕的心该给懂得守护它的男人,而不是一心要它委屈的男人,她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不想再失去她仅有的真心。
心动?是的。
爱他?是的。
可是她不能付诸行动去爱。因为她做不来第三者。
“欢欢,你们准备待到几时?”
“干么,嫌我碍眼想赶我回台湾呀!”她偏不,西班牙挺好玩的。
冯听雨用“你少逗了”的眼神一睨。“等出院后我们一起回家。”
“你舍得?”这女人真的很没良心,难怪可以与和风结成好朋友。
狼、狈一族。
“有舍才有得,我的运气没那么背吧:”中性脸孔应该很吃香。
“哼!随你,我刚好拿来写一首:落尽花瓣的孤独蔷薇。·晚景凄凉。
“没创意。”冯听雨当场一桶冷水泼下去。
常弄欢冷眉一挑。“等你再撞一次车,我会直接写上:哀悼的蔷薇。”然后上香。
“记得场面别搞太大,我怕吵。”她无所谓地一耸肩。
“要死可以,奖金一定要拿到手,我帮你花。”死人躺棺材就够了,不用存冥府银行。
“放心,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会冲过那条线。”终点线。
“预祝你成功,死得其所。”三万,讨厌,这一张牌不好。
“谢谢。”
越听越不对劲的小沈有不好的预感。“等等,你们在说的那码子事和我心里怀疑的不是同一件事吧?”
“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大肠杆菌,哪知道你怀疑什么。”常弄欢明知故问。
“不用那么毒,我的身体很健康,反倒是冯小姐听雨,难不成你还想参加决赛。”那和找死无异,不知是谁特地要求协会将决赛日延期,只为等冰火的车修好能上场,她那死忠的车迷可是不乏有来头之人,他还以为这件事她被蒙在鼓里。
“我为何不去参加?”她说得好像只是上场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