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你不能侵占我的地盘。直摇头的袁素素外带手势阻止他入内。
可是台里的叛徒一字排开,用过于热烈的掌声欢迎他,带他进播音室。
“我们亲爱的大熊先生已来到现场,他刚由山上的熊穴来到人的世界,请掌声鼓励鼓励。”
现场一阵欢呼声,连收音机旁的听众都会心一笑,没人在意是不是主持人激越的声音,大笑的李芳儒将麦克风还给当事者。
“你……你这头大笨熊太闲了是不是,你的猪狗牛羊一夕之间康复了吗?”害她眼眶都红了。
言笑醉走到袁素素身边低头一吻。“想你,所以就来了。”
“你不是死也不下山,怕都市里的毒蛇猛兽会咬死你?”可恶,他太可恶了,他使诈。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爱的女人在人吃人的都市丛林中,我不来保护她,她迟早尸骨无存。”他说得一脸别扭,好像非常不情愿。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一样的道理。
“你不能说句好听话吗?什么尸骨无存,我不好好地活了二十八年。”瞪着他,眼中带笑的袁素素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年龄。
言笑醉指指还亮着的红灯微笑。“熊就是熊,你能指望熊说人话吗?”
“啊!没关麦克风……”算了,她已经没形象可言,全国的听众都知道她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
爱情其实很简单,只在于敢与不敢之间……和风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一抹不再挣扎的笑靥缓缓展开,漾出美丽的花朵。
朝高大的男人伸出手,袁素素将麦克风转近的胧:“今夜你在哪里呢?今夜凌晨在爱人的身旁,虽然他是医生,可是专医牲畜类,包括牛、羊、鹿、马……四足牲类,惟一医治的两足牲畜我们称为人,他是个脑科医生专治感冒。”
笑声再度响起,充满喜悦和祝福。
“今夜你在哪里?凌晨在此宣布:我恋爱了,即使对象是一头熊。”
无可奈何又有抑止不住的笑意,袁素素反手勾住言笑醉脖子一吻,现场爆出激烈的笑声,为他们初生的爱情做了见证,掌声连连。
音乐起,“爱情是你”的歌声缓缓流泻。
凌晨三点,一对有情人的爱情有了结果。
★★★
“巧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清瘦的老者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不免关心的推门而入,瞧瞧呵护至深的女儿为何深夜不睡,依然对着孤灯伤怀悲秋。
一手创立的仁心医院不过三十来年,当初他是有点失望没生个儿子来接掌事业,所以对他的学生们特别关爱,期望当中有个人才能继承医院。
千挑万选他选中了一位不错的继承人,本来以为多加照顾能留住人心,并默许女儿与他亲近,谁知反而让女儿落得心碎离国,一去五年余。
说他不怨是骗人的,自己捧在手掌心的明珠怎能任其蒙沙,硬是折了她的光芒使其黯淡,郁郁寡欢难展笑容。
看在眼里,痛在心底,若是他能多几分注意的话,一桩好事也不会沦为憾事,在他们吴家人的心中都留下一道难以抹灭的伤痕。
谈情伤人,不谈情伤心,他都老了,再活也没几年,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她找到好的归宿,别再为负心人伤心一辈子。
时间是最佳的特效药,早晚会医治她心中的伤口,重展笑颜迎接美好的未来。
“爸,你也没睡呀!咳嗽好些了吗?”迎上前,吴巧眉随手拿了件外套为父亲被上。
“好多了,我自己是个医院院长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倒是她这几日似乎瘦了。
“院长也是人,多多少少会有些病痛,上了年纪的人更应该小心。”早晚温差大,谨慎些准没错。
吴父笑着拍拍女儿的肩膀。“医院的事还顺手吧?有问题尽管开口,千万别逞强。”
“我知道。”吴巧眉点点头。
她调出一批资深的医护人员资料查阅,比对历年来的学经历,分析个性和配合度,期望从中挑出适合自己的医疗团队。
从事心脏外科的工作已有六年余,她医好无数颗破碎的心脏,可是却医不好自己的心伤,实在非常讽刺。
“咦!这位是……”她有点印象,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喔!她是素素,是医院人缘最好也最受欢迎的护士,不少病人是因为她才选择到我们医院看诊。”算是另类的摇钱树吧!
“她平常为人很高傲吗?”那天的记忆浮现眼前,她直觉的不喜欢她。
总觉得她是种威胁。
但是关于哪方面的威胁却说不上来,有种天敌的感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不会呀!她乐心助人,和善可亲,脸上的笑容从不因病人的恶劣而卸下,永远是和和乐乐的模样开导病人要对医院有信心。”
初见面时他就认为这女孩子不错,有白衣天使牺牲奉献的精神,不畏强权以病人的健康为先,不许任何人危及病人的复元情形。
他常说她是正义化身的天使,照顾病人无微不至地像在照顾自己家人,病人家属若不方便时会自动在休息时间帮病人擦澡、换尿布,甚至亲手挖出宿便也不嫌脏。
他很少看过这么负责又认真的护士,病人对她只有赞誉而无怨言,儿童病房的小病人常唤她袁姐姐,一见她来就开心得不得了,好像没病似的手舞足蹈。
她天生得人缘不浮华,不恃宠而骄地摆高姿态,谦善的对待每一位病人,以笑容来减轻他们的病痛,堪为医院的福泽。
“我以前没见过她,新来的吗?”医院的护士她多少有印象,毕竟出国前曾同事一阵子。
“不,来了五年,在那件事……呃!在你出国的第三天她才由姐妹医院转过来。”她们刚好错开了。
吴巧眉表情微微一黯的苦笑。“你不用怕伤到我,我没事的。”
“可是事发突然的打击差点让你崩溃,我还是放心不下。”为人父母的忧心不会因儿女的成长而减退,关心是无所不在。
“爸!我走过来了,不然我不会毅然而然的回国。”异乡之苦不比情伤少,人总要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才有踏实感。
“不苦吗?”她让人心疼。
“苦。”岂有不苦之理。
“不累吗?”她太倔强了,一心要与男人比强。
“累。”累得有价值。
吴父语重心长的感慨着。”怨他吗?”
顿了一下,吴巧眉笑得苦涩。”为何不怨,他让我当了一次傻子。”
“那你托征信社找出他下落的用意何在,他伤你伤得够深了。”他不想女儿执迷不悟,还挂念着那个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人不会因分离而遗忘曾用心爱过的人。”何况他还是……
唉!当初她是被伤得太深了,自尊心放不下,不愿低声下气的恳求他回头,任由他走出生命不再有交集。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时负气而已,虽然不晓得他为何怒气冲冲的大喊着退婚,但是她依然相信他舍不下她,早晚会回到她身边。
毕竟多年的情感不是说丢就能丢得千干净净,总会回到最初的甜蜜。
可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认为深情的付出会得到回应,当她终于忍不住相思之苦想找他时,他已辞去医生一职不知去向。
失控的哭倒在医院门口,一度量厥地失去求生欲念,她无法相信心爱的男子竟绝情至此,没有一句讯息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也是赌气吧!丢不起面子的她选择出国进修,希望学会他的无情洒脱离开。
只是没人知道她离去的心情,在飞机起飞前她仍存着一丝希望,盼望他能从人潮中朝她走来,以忏悔的神情要求她留下。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狠得下心弃我于不顾,能走得潇洒毫不痛心。”她的心碎如雪花,在他离去的背影中。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爱不爱她,可是她鼓不起勇气面对,就怕得到的答案更伤人。
“眉儿,你这又是何必,别让他困住你一生。”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吴巧眉的眼中有着悲愤的泪光。“我不甘心。”
“不要再钻牛角尖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还有一片光明的未来等着你。”吴父歉吁的劝道。
“等我找到他,我自然会把心放开,我只是不甘心他放弃得毫无预警,让我措手不及。”不然她不会让他走开。
她爱他呀!从无更改。
“别想太多了,现在先把医院整顿好,过阵子我就能退休了。”女儿也是宝,谁说是赔钱货。
“爸,你还能多管几年,不必急于一时,我的资历不足怕难以管好医院。”她惶惶不安,就怕前辈们的排挤。
“呵……放心,我女儿的能力我还不放心吗?你尽管放大胆去做,爸会在一旁支持你。”他是退而不休。
吴巧眉取笑的说道:“万一被我搞垮了可别怨,是你坚持要交给我这个败家女。”
“你!哈……不能败,不能败,以后医院还要留给强尼呢!你一定要挡住。”最少撑个二十年吧!
“强尼……”一想起儿子神似他的面容,她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世上有不知做了父亲的男人吗?
她又该如何告诉他?
镜破,能重圆吗?
第七章
“啊——”
凄厉的声音像谋杀案的现场重现,惊慌的长音震动了床头一对水晶天鹅,摇晃了两下又回归平静,仿佛没发生过任河事。
神智尚未清明的袁素素有一瞬间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混混沌沌的发现身边多了具“男尸”,惊愕地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杀了个可恶至极的男人。
说是一具尸体一点也不为过,就算法医界的名人言醉醉在此也会判定此人已无气息,直接拿起解剖刀往胸口一划,检验死因。
那声尖叫足以撼动山河,震碎土石.媲美哭倒长城的盂姜女,并让暴君秦始皇从陵墓中发出龙啸,嫌她吵“死人”。
可是一张床并躺了两个人,毫无距离的贴靠着相拥而眠,怎么可能听不见近在耳畔的声音,除了死人以外就只有聋子能被原谅。
而他,一头光溜溜无毛的大熊只是咕哝了两句,嘴巴稍微动了几下又归于平寂,鼾声立起的不受影响。
应该说太累了吧!
自从他所爱的女子下山之后他就不曾阖上眼,想念的思绪控制睡眠之神不让他人睡,睁着眼到天明只看到她印在天花板的容颜。
所以况上天满眷顾他的,一路由山上横冲下来没让他出一丁点事,还能平平安安抱得美人归,真是他的造化。
“哎呀!谁吵我,活得不耐烦。”上身一起,看了看左右的言笑醉没睡醒的又倒下去,照样打呼。
“熊皮果然硬得没知觉,下次拿烧红的木炭试试。”反而是捏人的人手痛。
以后这种傻事不做了,她会找替代工具。
看着那张不设防的肿脸,打心底笑开的袁素素轻抚他青髭新长的下巴,好玩的捏住他的鼻子看他怎么呼吸,可他实在睡得太沉了,没发觉枕边人的捉弄。
简单的爱是没有负担,不想过去,不想未来,只求现在单纯的快乐。
跨过犹豫的第一步,接下来是海阔天空,她从来未有过此刻的轻松,仿佛肩上的重担在一夕间卸下,多个人来分担。
在日本的爷爷奶奶应该可以放心了,不必再每隔三四天就问她要不要回日本相亲.什么她年纪不小了,再不结婚会生不出孩子,高龄产妇有多危险之类的话题。
一想起她的大胆就很想笑,她居然对全国的听众宣她恋爱了,还纵容两人的啼笑事在电台播出,可想而知取笑绝不少。
幸好知道她在电台工作的人并不多,不然她更要戴纸袋出门了。
“笑什么,天亮了吗?”嗯!直刺眼。
“你不是在睡觉?”怎么尖叫声叫不醒他,反倒因她的笑声而清醒。
“你没让我抱着我睡不着,总觉得少了什么。”打了个大哈欠,言笑醉双手环抱着昨夜抚吻过的腰再度阖上眼。
“喂!你到底清醒了没,台湾的熊没有冬眠的习性。”真是的,他还没断奶吗?
“嗯!嗯!再让我睡一下……”他抱得更紧,一副很累的模样睁不开眼。
拿他没辙的袁索素意图扳开他的手好下床。”笑醉,笑醉,你把手放开好不好?”
“不好。”更好闻的气味,他怎能放手。
“你别任性了成不成?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上班。”再不动身会迟到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院长的女儿今天正式接管医院,要是她没能及时打卡,恐怕会留下不少话柄,上次才得罪过她。
有些人善记,有些人善志,就不知未来的上司是属于哪一种。
“请假。”
“不行,我这个月已请太多次的假了,再请下去就得喝西北风。”而且她喜欢护士的工作。
“我养你。”他半醒半睡地抚着她肚脐眼,不认真的态度让人以为他在开玩笑。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想沦为某人的私人菲佣。”累个半死还拿不到薪水。
“我是说真的,跟我回山上,一样可以帮助需要的人。”此时的言笑醉是睁开眼的,面露正经的说道。
袁素素笑了笑,决心拨开他的手。“我不会离开这座城市,我深爱它。”
虽然它不是最完美的城市,但是她的朋友都在,她无法离开这群可爱的怪人。
“你不爱我。”他发出闷闷的声音将枕头置于面上不看她。
“又在闹别扭了,你不能稍微成熟点呀,麻烦你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五年级生的老男人少装可爱。”她笑着抽掉他的枕头,下床走往浴室梳洗。
情人的不安在于名份未定,即使老夫老妻偶尔也会拈拈酸好确定自已在对方心里的重量。
在一段爱情之中,会撒娇的不只是女人,其实男人稍微要要脾气也是为了引起女友的在意,用意是希望自己永远摆在第一位而非居次。
人的小心眼无性别之分,只在于明不明显,有无隐藏而已。
“袁素素,你非常不尊重我。”了无睡意的言笑醉尾随她而入,无赖的趴在她肩上不肯离开。
“这位大侠,这年头壁虎功不流行了,你好心点让我洗洗脸。”重死了,他想压死她呀!
他笑得几分阴险地咬咬她耳朵。“我帮你洗。”
“不用了,你一定不怀好意,我不相信你。”她当场把他推开。
一见诡计失败,他又厚颜的巴上去。“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呐!”
“嗯哼,冷笑话留着夏天缺电时再说,相信一头熊还不如相信撒旦。”至少能沟通。
袁素素是理性重于感性的人,凡事讲求实际,一板一眼不需要浪漫,她宁可把时间浪费在照顾病人身上,也不会因为一句甜言蜜语而感动得忘了自己。
护士的工作让她付出关怀,以补偿她与人疏离的人生,而电台的工作则使她走向人心,即使不必面对面也能听见别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