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来的举动让雨殛神情一慌,“属下也有错,请少主一并降罪惩处。”
“这又不是功劳,你跟我抢什么?”她蹙眉瞪着他。
“怎么不可以?我们四大护院是一体的,有错当然每个人都有份了。”说到底就是舍不得见风蔷受罚,想替她分担一点。
黑天耀冷着俊脸轮流看着他们,让风、雨两人心中一凛,有种面对主人黑夜飒的错觉。“你们的确是该受罚,风护院……”
“属下在。”风蔷有些忐忑不安。
他口气极为清冷!“从今天起,就由你来教导静儿如何穿衣打扮。”
风蔷惊愕的扬起秀颜,不过很怏的又垂下头。“是。”
“雨护院。”
“是。”雨殛心中叫苦。
“……以后由你来教她读书识字。”
他吓得抬起头大叫,“啥米?”
黑天耀冷然一瞥,“你办不到?”
“办……当然办得到。”哇,苦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连他自己都只认得几个粗浅的大字,居然要他教这娃儿,分明是要他误人子弟嘛。
“很好,那就这么办了。”这么艰鉅的工作,当然要找多点人来分担了。黑天耀在心里窃笑。
在笑傲山庄待了将近十天!直到静儿和风、雨两位护院混熟了,不再排斥他们的接近,黑天耀认为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静儿。”宫围城惴惴不安的来到小跨院,瞥见爱女妆点得俏丽可人的模样,五官更是神似死去的爱妾,心中大恸。
见到陌生的人类,她下意识的躲到黑天耀身后。
宫围城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贤侄,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没有,不过,多亏我有两位好属下帮忙!省去了不少事。”黑天耀似笑非笑的瞟了一下风、雨两位护院,只见两人脸上挂着疲惫的苦笑,可想而知情况有多惨烈了。“世伯,我想我们也该告辞了。”
宫围城微愕,“你们要走了?”
“是的。静儿非常聪明,学习的也很快,应该没有问题了。”
“呃……这样也好。”为了静儿好,纵使再不舍,也得强迫自己放手。
黑天耀低垂下头,瞥了一眼紧抱住他的腰的小人儿,将大掌贴向她瘦小的背,轻推一下,“静儿,还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要叫他什么?”
在黑天耀低声催促下,静儿畏怯的偷眼看了看满脸渴望的宫围城,慢吞吞的跨出小小的步伐,蠕动着两片嫩唇,“……爹。”
这个字她练了好久、好久,耀耀才满意的夸赞她。可是,“爹”是什么东西呢?是不是这个长得有点老老的,而且每次见到她都快哭出来的人类就叫作爹?
“天哪!”宫围城激动的落下泪!“静儿!我的乖女儿,再叫一次”他等她叫这个爹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静儿皱起弯眉,一脸疑惑,彷佛在说“这个人类好爱哭喔。”
“来,再叫一次。”他动容的诱劝。
她噘了噘小嘴,“爹。”既然他这么喜欢听,就再叫一次好了。
宫围城张臂想抱她,“静儿!”
“啊!”她惊跳一下,赶忙躲回安全的靠山后面。
双臂落了空,宫围城只能露出苦涩凄楚的笑容。
“世伯,很对不起,静儿她……”
“不怪她!是我太心急了二宫围城扬手制止黑天耀说些安慰的话语,“能听她亲口喊我一声爹,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黑天耀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只有保持沉默。
“贤侄,我把静儿交给你了,请你代我好好照顾她,我会尽可能的早点去接她回家的。”他语气沉重的叮咛。
“我会的。”
近日天气已渐渐回稳,处处阳光普照,暑气逼人。
“少主,宛城到了。”经过数日的奔波,终于来到繁华热闹的城镇,在前头驾驶马车的雨殛朝坐在篷内的人叫道。
率先探出蛲首的是风蔷,“少主要你下去问问住在这里的人,附近有没有一家富来当铺?”雨殛搔了搔后脑勺,“我们身上又不缺银子,找当铺做什么?”
她不耐的白他一眼,“要你去就去。”
雨殛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赶紧将马车停在路边下车问 人去了。原本以为要多花点工夫才问得到,没想到随便抓了个人,就给他问到了.
“少主,官来当铺就在隔壁街街口,很好找。尽管心中纳闷,雨殛还是依照指示驾着马车过去。
冰雪聪明如风蔷,可不像雨殛总是粗枝大叶,趁这空档提出疑问,“少主来宛城是有其它的事要办?”
“是有点事。”黑天耀若有所思的睇着手中的正方型檀木盒子,不由得回想起离开冥王居的前一晚,父子俩的对话内容。
“爹,这是什么?”他不解的盯着木盒中的白玉昙花,雕工虽然称不上栩栩如生、唯妙唯肖,却可见匠工费了不少的心思仔细琢磨。
黑夜飒脸色一正,“你这趟出门,我要你去帮爹办件事,也算了结你死去的爷爷末了的心愿。”。
“爷爷的心愿?”
黑夜飒脸色凝重的娓娓道来。“你爷爷年轻时有个生死至交——尉梵,两人亲如兄弟,彼此可以为对方拚命,不过,谁也料想不到有天你爷爷真的遭到仇家的追杀,尉梵为了救他,不幸中了对方的暗算,最后毒发身亡。即便是尉梵自己心甘情愿,你爷爷仍然耿耿于怀、难辞且一疚,加上尉梵的妻子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却得独自承受丧夫之痛,因此对你爷爷非常不谅解。
“她就是这朵白玉昙花的主人,也就是当时江湖人称『夜美人』的白昙,白玉昙花是尉梵亲自刻给她的订亲信物,当时你爷爷甚至希望用一命抵一命的方式来赎罪,不过,白昙并不同意,毕竟那是她深爱的夫婿用命换来的,于是他们相约在四十年后的今天,将它物归原主,或许到时候,她心底的怨恨已经淡了。不过,就算到时白昙仍然坚持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冥王居都不能拒绝……”
爹说的话言犹在耳,如今东西已经送到,白昙会就此罢手,还是……
“耀耀?”似乎察觉到他的忐忑不安,腻在他怀中的静儿也开始烦躁。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彷佛在安抚心爱的宠物般,一下子就让她的情绪乖顺下来.
马车停了,外头的雨殛大喊着,“少主!富来当铺到了。”
“静儿,你在这里等。”
静儿紧黏着他的手臂不放,像只撒娇的狗儿,对着主人摇尾乞怜。
“要去……静儿要去。”
“嗯。”黑天耀俊目微怒的眯起。
她扁着嘴低下脑袋,喉中发出低呜。
“风蔷,你留下来看着她。”确定静儿不敢抗命,他才翻身跳下马车,让雨殛陪他进去完成这趟旅程中最重要的任务。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当铺,隔着木条制的围栏,老板笑呵呵的招呼。
“欢迎、欢迎,两位客倌要当点什么?”
黑天耀将木盒从洞开的小门递给他!“我要当这样东西,请你出个价。”
“是,请稍等二有生意上门了!老板自然乐得阖不拢嘴。可是当他见到装在里头的白玉昙花时,可就笑不出来了。“这、这是……”
“老板打算出多少价钱?”
眨眼间,老板收起生意人的嘴脸,换了张深沉的表情,“这样东西太贵重了,可能要先问过我家主人,才能确定它的价值。”
“好,那东西就先搁在这里,我会在宛城住上几天,这里有几家客栈,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说完,他和雨极便连袂离去。
雨殛一反常态,收敛笑意,亦步亦趋的跟着,“少主,刚才那位老板可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他只是淡然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黑天耀回眸一瞥,“先找家客栈休息再说。”
风蔷打量着全身湿答答的自己,每次帮静儿洗个澡,就像打了一场硬仗般,连带自己也顺便清洗一遍,所以,她现在学乖了,记得带套干净的衣裳进来换,不然没办法出去见人。
半强迫的将不安分的小女娃按回镜台前,捺着性子说:“静儿坐在这里,我帮你梳头,梳得漂漂亮亮的,再去给少主看。”
“少主?”她没个定性的扭来扭去。
“少主就是……嗯!耀耀,对,就是耀耀。风蔷用她的语言解释。
静儿绽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靥,“耀耀:……梳头给耀耀看。”
“对,给耀耀看。”想不到这娃儿已经变得这么依赖少主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她用力点着小脑袋,“静儿很乖,不动。”
风蔷取出梳子,在她头顶上扎上双髻,再系上色彩亮丽的发带。“好了!”
“静儿漂亮。”只要耀耀喜欢,她都愿意做。
“对,静儿好漂亮。”
她转身就往外跑,“给耀耀看……”
“静儿!”风蔷紧忙追了出去。
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静儿凭着那宛如动物般的灵敏嗅觉,老远的便嗅出那抹熟悉的男性气息,找到要找的人。
“耀耀!”
人还没见到,那娇脆的童音已经先到了。
雨殛一脸戏谑,“哈,真是说人人到。”
“客倌,这是我们宛城的百姓自己栽种的上好茶叶,请两位好好品尝。”店小二服务周到的为他们斟上,热心的说。
“少主,我看你这辈子是休想摆脱这娃儿的纠缠!你要有心理准备。”
对于他的幸灾乐祸,黑天耀只是淡笑不语,毕竟她太小了,等她回到笑傲山庄后,说不定很快就忘了他这个人了。
他执起杯,正欲放在鼻下轻嗅,一团圆圆小小的东西已经横冲直撞的疾速而来。
“找到耀耀了!”对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她似乎乐此不疲。
黑天耀拿稳茶杯,低斥一声,“别弄洒了我的茶。”
“静儿很小心,不会弄洒。”她现在会说的词汇已经越来越多了。
“乖孩子。”他摸摸她的头称赞。
静儿笑得像得到全世界一般。不期然的,鼻端隐约嗅到一缕怪怪的味道,让她连眉心都打结了,不禁用力的往四周嗅了嗅,想找出怪味的来源。
“嗯……这茶真香,不晓得叫什么?”雨殛一脸新奇的低喃!才作势要仰头饮尽!
冷不防的,一道狂暴的影子扑来打掉他的杯子,连看在桌上的整壶茶水都被扫落到地上。
“啊……你干什么?”
她凛着愤怒的小脸,粗暴的拍掉黑天耀的杯子,极尽所能的表达。“不好……不能喝……”
闻言,风蔷已飞掠出门,抓住正欲潜逃的店小二。
店小二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立即反击。两人对打了不下五招,乔装成店小二的杀手霍地施放暗器,趁风蔷躲闪之际,趁隙逃脱。
“不用追了。”黑天耀低喝。
风蔷只好放弃追捕,重新回到屋内。
而雨殛也有了惊人的发现。“到底是谁想置我们于死地,居然在茶水里下毒?这还是我头一回亲眼见识到‘菩提香’”
“菩提香?”
他懊恼不已,之种毒物透明无色,却不是完全没有味道,而是带了一股檀木香气,一日一融合在茶叶中,只会增加它的风味!根本不会让人有所警觉.!多亏静儿机警,不然我们全都惨了。”
听出雨殛在赞美她,静儿咧开小嘴傻笑。
风蔷怔愕了几秒,“可是,在江湖上使用这种毒物的不是只有……”
“魑魅魍魉。”黑天耀幽冷的说。
“冥王居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雨殛骤然睁大眼珠,“冥王居这些年跟谁有过什么深仇大恨,恨到居然愿意不惜花费鉅资请魑魅魍魉的杀手出动?”
黑天耀沉吟一 下,“单凭这样就确定是魑魅魍魉,也许太武断了。”
“少主,魑魅魍魉是个严密可怕的组织,背叛者的下场可是生不如死,此毒绝对不可能外流的。”
风蔷轻蔑的撇唇,“真是讽刺,明明是净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偏偏把这种毒物取了这么圣洁的名字,好像他们是在洗涤那些被杀的人的罪孽,不过,我总觉得刚才那名杀手似乎故意手下留情,并没有卯足全力,好像只是在试探我们。”
三人同时陷入沉思。
子夜时分。
幽幽的月光洒进屋内,点点的诡谲光芒映在熟睡的少年脸上,身侧的被褥微微的隆成一座小山,弱小的身躯紧挨着他,全身自卫的蜷成一团。
现在敌暗我明,为了安全起见,黑天耀只得同意让静儿和自己同寝而眠,再说她还小,应该不至于惹人非议。
今夜除了风吹门棂所产生的喀喀轻响外,只剩下静儿微细的打呼声。
太静了!
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前一秒还微张小口打着呼的静儿,下一秒已经睁开双眼,里头正闪着两簇冰芒,宛如沉睡中的野兽发觉敌人侵入自己的领域,全身的毛发都为之竖起,张开利爪,准备应战。
“呜呜……”自喉头发出威吓的低狺,慢慢的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
再细微的声响,仍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有不怀好意的人类靠近他们了,属于动物的知觉,自动发挥作用。
狼是所有的动物中最狡猾的,那是因为它们必须更小心的保护自己,所以听力、嗅觉随时随地都要保持在最佳状态。
静儿往床下一跃,连鞋都不穿,因为那些东西会妨碍战斗。
“你想去哪里?”
她猛地回过头去,瞥见黑天耀已经坐直身子,化为兽眼的乌眸登时睁得又圆又大。
“耀耀,你没睡觉吗?”她已经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就怕吵到他。
“我就是在等他们,怎么睡得着。”
“坏人来了,静儿保护耀耀。”只要有她在,谁都休想伤害他!
黑天耀掀唇一笑,“我还不需要一个小娃儿保护。你乖乖待在房里,不准出去知道吗?”
“不要,静儿要赶坏人走。”
他倏地敛起俊颜,“你不听话就不乖了。”
静儿万分委屈的垂下小脑袋。
“在这里待着,不准出去!”黑天耀再次声明,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陡地,屋外传来金属碰撞敲击的打斗声。
“果然来了!”他一把抄起横卧在床头的随身长剑冲出去。
“耀耀!”静儿向前奔了两步,倏地煞住步子,她想起黑天耀的严厉警告,不禁迟疑了。“坏人来了……静儿要帮耀耀……可是耀耀会生气……”
她在房内踱来踱去,从里头可以听得出外头的战况有多激烈,蓦地,空气中飘来一股血腥味,让她的肌肉绷紧,神志也开始错乱。
是谁受了伤?
是耀耀吗?不行,谁都不能伤害耀耀!
快去……她得快去救他。
静儿再也无法躲在房内袖手旁观。不假思索的开了门,眼光下意识的寻找黑天耀的身影,在心中不断呼唤着他:耀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