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看青妮的眼神愈无辜清澈,就表示她有秘密,每一次她说谎诓他的时候,眼神就会很无辜、很委屈,让他以为错在自己,看来颇有内幕。
“当然是同一个人喽,上次在办公室海娜那场闹剧你不也在场,难道你没注意他们神似之处?”杰斯挑衅地说。
青妮想起堂姊当年被海娜所伤害的话,就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怒气,还是好想接她一顿。
“海娜!叫得可真亲热,听说你们两家的令堂大人相当看好这一段‘门当户对’的美好姻缘,舍弃追么漂亮的超级模特儿,不觉得可惜吗?”
杰斯看她忿忿不平地说着“门当户对”四个字的神情,好像把一些莫须有的罪附加在他身上,他连忙解释,“你千万别乱想!那都是外人胡乱造的谣,我的心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你要相信我,千万不要怀疑我的一片真心,我真的只是把海娜当妹妹而已。”
他紧张兮兮的模样真可爱,青妮决定不再逗他了,“不好玩啦!人家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又不会跑,不过海娜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天下只有她一个人似地,其他的都如粪如土。”
他宠爱地亲亲青妮的小鼻子,“这实在也不能怪她,海娜从小生长在富裕之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生没吃过苦,个性难免会骄纵任性。”
她哼了一声推开杰斯,跷起二郎腿坐在窗户旁,“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出生在富裕之家,爸妈捧在手心的宝贝,众人宠爱的公主,可我就没她那狗眼看人低的势利。”
这小丫头一件小事都能说成大事,看来自己还是少说一点,免得待会儿遭殃。“好了,算你赢,辩得连我这商界谈判高手都俯首称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和海娜有深仇大恨呢。”杰斯淡淡的语气反而让青妮更生气。
青妮与凯琪一向亲昵,同是一家亲岂能不恨。护短可是龙、蓝两家引以为傲的优良遗传,一时竟让情感凌驾理智,一段不该出口的话就说了出口。
“恨,谁说很来着。是生气啦!当年若不是她和她那可恶的母亲作怪,兰儿姊姊也不会受那么多伤害,差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流掉,更不会……呀!糟了!”一话说太多了的青妮,理智终于追上情感,只见她连忙捂住嘴巴,可是还是慢了半拍。
杰斯把刚才听到的话在脑子里烧了一圈,蓦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茱蒂亚就是杰克口中的兰儿,也难怪海娜发疯,杰克惊讶了,她们根本就是一对血缘亲密的堂姊妹,而德安八成是那个差点流掉的小孩,原来他真的是杰克的亲生儿子,难怪会如此相似了。
他不免有一丝责怪青妮的意味,“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对不对,茱蒂亚就是杰克日思夜想的兰儿,你怎么这么无情,活生生地扼杀杰克思念的心,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德安,他甚至不知晓自己做了父亲,有个九岁大的儿子;这对杰克太不公平了。杰克踏遍各地的华人世界,只为了找寻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竟不知自己朝思暮想的伊人,竟和自己同处在一个城市长达九年之久。”
平日遭受杰斯的抢白,青妮也觉得很委屈,这又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于是气得手指不停地戳他的胸膛。
“什么叫无情,说话要凭良心,无情的是杰克的母亲和妹妹,是她光欺侮我堂姊,后来又因为杰克订婚事件伤透了兰儿姊妹的心,这才逼走了她,在这场爱情海里,受伤最深的可是我堂姊,如果你想找人骂,就去艾克斯家,不准你在我堂姊的伤口洒盐。”
杰斯自知理亏,不该对自己心爱的宝贝大声,只好轻声道歉,万一青儿不理他就惨了,“杰克和我亲如手足,当年他为了兰儿几近崩溃地步,天一亮就急切地上街寻找兰儿的踪影,只要看到黑发的东方女孩就上去拉人家的手,发现回头的女孩不是兰儿时,那沮丧绝望的脸,即使是无情的人看了也为之动容。
“夜里他得靠着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才能睡着,直到他把整个城市的角落都翻遍了,一年之后,他决定到台湾去寻找她,只可惜一直无法找到伊人芳踪,所以他才会四处飘泊。在外人眼里都以为他是个定不下心的浪子,其实他的心早就遗失了,且也找不回来,而如今既已得知兰儿的下落,我有义务告诉杰克这个消息。”
青妮听着他谈论着杰克失去凯琪时的悲痛,难免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滚,结果他语锋一转,竟想把她兰儿姊姊的事告诉杰克,青妮想也没想便要阻止。
“不可以,兰儿姊姊会掐死我的,真的会!我曾发誓要保守秘密的,虽然一时说溜了口,可是责任在我,你可不可以别告诉杰克有关兰儿姊姊的事?毕竟这件事也过了十年,所有的恩怨情仇也该消失了吧!”她小心翼翼地用小女儿的娇态看着杰斯,希望他能被自己可怜兮兮的演技骗倒。
“真爱是一辈都不可能消失,在遇见你之前,我根本不相信天底下有什么爱是永恒的,甚至嘲笑过杰克的痴与傻,认为他是个超级大笨蛋,竟为一个女人心碎。
“可直到遇到了你,我才了解杰克的苦和痛,我想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你,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而且杰克提起兰儿的神态语气,你又不是没看见,他根本无法忘记令他魂牵梦索的兰儿,这十年的深情,并不是一般恋人所付得起的。”
青妮在杰斯怀中寻找温暖,杰克的苦与痛她知道,可是兰儿姊姊的苦和痛又能向谁诉呢?那颗受过伤的心怎能再接受一次烈火般的焚烧。兰儿妹姊并没有外表所展现的那么坚强刚硬,她的心比玻璃还脆弱。
“这件事对杰克而言的确不公平,可是也得想想我堂姊这几年来独自抚养德安的难处,明知孩子的父亲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却一直不肯去找他,也不肯让他们父子相认,这证明了她斩断这段感情的决心,更何况感情的事是外人无法插手,我们无权改变这世界,而且这件事如果让我的家族的人知情的话,艾克斯家会被整得很惨,说不定会从建筑界消失呢!”
杰斯一脸不信和讪笑,“太夸张了吧!艾克斯家族可是建筑界的泰斗,没那么容易倒的。”
青妮苦笑着,他真是太不知民间疾苦了,“你不了解我们家族的人的行为作风,只要有人取欺负到我们家人身上,我们家族绝对是倾巢而去,不死不休地报复,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讨回公道,够可怕的吧。”
“是吗?你又不像这种人,别编故事来动摇我的心。”
“因为我爱你,对于所爱的人自然宽容,我族人常说龙家的女儿有两颗心,一颗名叫天使,一颗名叫恶魔,你忘了那记过肩摔了?我家族里面的人可个个都身怀绝技,所以想逃过他们的报复是很难的。其实他们之间若还有未断的缘分,即使没有外人相助,终还有再续的一天,我们就顺其自然,看天怎么办了。”
杰斯很无奈地点点头,心想老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如果哪天杰克突然发起疯,问起来兰儿的下落,我不会欺瞒他。”
“神经!他没事干么问你兰儿的下落,又不是吃饱撑着,啊!说到这我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嗯!”凯琪与杰克的爱情只得搁一旁。
※※※
朱红色光鲜的桧木餐桌上,都是她爱吃的台湾料理。
二话不说拉开椅子,她准备把这些一流美食全部吃下肚,德安在一旁替他那饿死鬼青姨添汤加莱,免得她饿死在他家,这个罪可很重的。
“我的大老爷呀,咱们家几时养了一头猪,吃相可真难看,上辈子没吃饱就投胎呀,真是丢脸,主人吃得不亦乐乎,客人却傻呼呼地站着干瞪眼。”杰斯笑看着吃得很快乐的难老婆,虽然肚子很饿,可是却很享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吧!
“干么?坐下吃饭了,站着会比较好看吗?饭是吃的不是用看的,又不是七月半的兄弟。”
杰斯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到满桌美味的中国料理,可那两根长长的筷子实在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只见一块豆腐不小心地掉在场里溅起几滴场汁,再弹到满嘴塞满食物的青妮脸上,在旁的凯琪好笑地看着她如何解决。
取下杰斯的筷子,她很认命地说:“真不知是白痴还是笨蛋。不会用筷子就早点说,我这个中国人当太久了,都忘记这世界有一部分的人是只会用刀叉,算了,我服了你,大不了喂你算了,来!张口。”
杰靳一脸幸福洋溢地张大嘴,等着她灵巧的手夹起一块豆腐,刚一入口,杰斯就被辣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赶紧喝了几口味噌汤降火。
旁边的凯琪和德安则笑得腰都挺不起来,真是太绝了,一个怕辣,一个没辣不入口,在这里看他们俩吃饭真是享受呀!
青妮有点绝望地哭丧着脸说:“天下第一大笨蛋就是我,世界上有那么多会用筷子又不怕辣的好男人在,为什么偏偏排了……唉,我好命苦哦!”
杰斯吃着青妮夹过来的牛脯,正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一分神,这才看到凯琪脸上有淤血未褪的痕迹,于是很惊讶地问:“茱蒂亚,你的脸发生什么事?”
“摔倒!”凯琪、德安和青妮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杰斯压根不相信他们三人的说辞,就像事前套好招似的整齐画一,茱蒂亚是个律师处事明快,而且冷静自制,怎可能会发生摔倒这种糗事?说它是摔伤不如说是撞墙还比较可信,三人打混的本事还真是同出一源。
“摔得可真厉害,都可列入金氏纪录的榜首,你们有没有发觉自己的鼻尖上有棵小小的树芽正在蓬勃发展中?”
德安德了杰斯的话,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时。即被凯琪轻轻地打掉,“别傻了,杰斯叔叔是骗你的,你看看青姨,如果说话鼻子会变长,她早就长成一棵大树了。”
见到他们的举动,青妮故意将手中的骨头往那母子俩身上砸,“喂!你们母子的举动不是摆明了咱三人串供吗?在法庭可就是证据确凿,亏你还是个名律师呢,小心败诉了以后没钱赚,一老一少地背着破包袱来求我可怜你们。”
凯琪拍拍衣服上的污债,心想这可难洗了,“谢谢你好心地提醒,幸好我够聪明,官司从未败诉过,只是怕我家客房的床不够坚固,经不起过度使用,唉!昨晚的猫儿可真吵,整晚叫春。”
杰斯听懂了她的双关语,一块排骨便在咽喉差点吞不下去,整个脸不好意思地潮红。
青妮瞪着凯琪,“那可真抱歉,碰巧我喜欢养猫,尤其是那种大猫——豹,小心一口就被吞进肚,尸骨无存呀!”
“没关系,我是钢筋水泥混成的特异人种,最经得起咬,就不知道另一个人皮够不够厚?”
“不劳费心,猫一向有高贵的怪病,专咬钢筋水泥。”
“哦,那我昨几夜里听到的声音,不知是哪只变态猫发出的?”
妹妹俩一来一往地唇枪舌剑,空气中弥漫着有如刀光剑影的紧张气氛,而杰斯就这么傻傻地坐着,一副与话题无关,只是一个隐形人般。
德安低声地向杰斯解释,“妈妈和青姨最爱逗嘴了,可是她们感情好好哦!每次妈妈有事,青姨一定跑第一,两人斗嘴的时候,一向旁若无人无所忌讳地涉及人身攻击,根本无现在场的听众耳朵受不受得了,我就常常被忽视,习惯就好了。”
是啊!习惯就好,台湾人说话的调调都是这样吗?他想到一个说话格调类似的人,于是插一段话进去,“你们与台湾来和我合作的蓝先生,不会刚好有亲属关系吧?”
“我不认识蓝凯文。”
“我没那种丢脸的兄弟。”两人同时出声。
不认识?丢脸的兄弟,这种说法摆明了关系匪浅,再加上两人同姓蓝,说没关系也太牵强。
见杰斯一脸不信的表情,青妮只好打混地说:“你不要瞎猎了,硬是要把关老爷送进孔老夫子的词堂一齐要大刀这太离谱了。”
“关老爷,孔夫子,他们是谁?我好像没见过?”杰斯不甚明了地问。
青妮对天翻了翻白眼有点好笑,“你不可能看过他们的,因为他们都已经是千年古尸了,要是你真认识他们,我就要喊救命了。”
一旁的凯琪对儿子打趣地说:“你想青姨会喊救命两字吗?搞不好怎么写都不知道呢!”
德安则一脸不可能的怪模怪样附和着,“青姨不让别人喊救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愿上帝保佑我们这些无事迷失的小绵羊,阿门。”然后又很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表示他是个忠诚的教徒,只是天晓得他是哪一教?
杰斯抿着嘴轻笑,心里头却感叹杰克所错失的天伦之乐,一位美丽聪慧的妻子,一个绝顶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宝贝儿子,再加上一只爱捣蛋的小狗,杰克呀!杰克!你可知失去了什么?
※※※
四人刚用完餐来到大厅,门外就响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青妮心中大概有个谱了,才想着,门外的人便自行推门进来,前头走进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地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可是却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似地,招呼都没有打就亲昵地把青妮拉进怀里,就像是抱老婆,至少在气得冒火的杰斯眼睛里是那么一回事。
一挥拳往那人的下巴而去,哪料对方出于更快地握住他的手,杰斯非常惊讶地看着这个文弱书生,镜片后的眼神竟是如此凌厉冷冽,可想而知道人绝不简单。
青妮手轻轻一拍,化解了两人的对峙,“白虎,你没事别捣蛋行不行呀!”
杰斯占有性地搂住青妮纤细的腰,冷冷地看着她口中的白虎。
“哟、哟、哟!亲爱的公主殿下,你还真现实呀!有爱情没友情,也不看看是谁先出手的,枉费我这二十四年来的深情对侍,老天不长眼呀,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哦!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喜新厌旧,难怪我们这些男人耍独守空闰。”
看他唱作俱佳的表情,杰斯很想很狠地揍他几拳,而在旁的青妮看在眼里直想,杰斯的日子过得太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