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
咋舌的男孩瞠大了眼,很自然地往后缩。
才学六个月的门徒怎和十几年的高手过招,又不是存心找死。
“上啦!我求求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我绝对不会打断你们三根肋骨,最多两根。”瞧!她多好商量。
吓!两根?!
一阵抽气声,男孩们面色惨白,想溜的念头己然浮现,但是脚软走不动,更怕她由背后追杀。
纯朴的小镇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小孩子聚集成众也不过是因为无聊、好玩,有样学样地想跟电影里的老大一样威风凛凛,自组帮派欺负胆小怕事的同龄孩童。
但是逞凶斗狠是大人的事,这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哪见过真正的坏人,只要架式够气势足,随便两句话就够他们信心动摇,继而怀疑起自己是否有实力海扁别人一顿。
明显的退缩浮现脸上,一想到骨头折断的痛谁还敢强出头,当然要往敢死的人身后闪。
在外人眼中一群孩子似地挺徐敏雄为首,其实是缺乏主见不知如何是好,有人领头便起哄,盲从地逞一时之勇。
“真没用呀!你们是怎么跟人家混的,难道要我教你们两招打架必胜拳?”她失望地拉下卷起的袖子放下脚,无限感慨地一吁。
人最怕激,尤其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没料到她是如此有本事的徐敏雄不但没能教驯她,反而在小弟面前出糗,挂不住的面子让他气涨了双颊。
“你……你们还不给偶上,想让那个馊女人看不起偶们是不是?”今天不让她趴下他就不姓徐。
“阿雄,她看起来很厉害耶!我们要不要过几天再找她单挑?”你跟她单挑,我们摇旗呐喊。
“单你的头啦!叫偶雄哥。”英雄的雄,有出息的意思。
他身为镇长的父亲说的。
“是,雄哥。”被巴了一下后脑的男孩马上气弱地当起狗腿子。
谄媚。
“烟呢?”他摆出老大的派头和人家比帅。
“来了。”狗腿二立即送上烟一根,然后用徐镇长竞选时宣传用的打火机为他点火。
只是看人抽烟很帅气,到他手中全走了样。
“咳咳……这是什么鬼烟……呛……呛死人……”真难闻的气味,像发霉的菜叶。
男孩看了一眼道:“上次镇长买来送人的,我看仓库堆了一些就抽了一包。”
“你……你白痴呀!那是水灾泡过的烟你还拿来给偶抽。”天呀!他会不会中毒?
“我哪晓得……”反正不用钱嘛!少了一包也不会有人发觉。
“偶命会被你气死啦!你要害鼠偶数不数?”待会一定得去看医生,检查看看。
等得不耐烦的李元修开始抠指甲,悠哉的表情似在说:你们聊完了没,要打趁现在,我刚好有空,千万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会忘了分寸。
学校报时的钟忽然扬起十二响,她看看表正是十二点整,难怪她觉得饿。
都怪这些笨蛋拖延她的时间,不然她还能先折回去吃完午餐再来找人,顺便沿路挖几根竹笋、摘甘薯叶回家当菜肴,她又可以省下一笔开销。
改明儿到海边捉些鱼虾拾蚌蛤来煮汤,依山傍海的好处就是有现成的食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勤劳些自然有收获。
如果家里那些米虫肯为她多设想设想,说不定他们还能成立个野菜山产销售中心,游客来享受到大自然的美味,顺道在民宿过夜,那她就发了。
可是……
唉!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大哥,你决定要继续丢人现眼吗?不会抽烟就不要逞强,顶多让人笑你‘肉脚’而已,你要我等到头发白了才肯让我踹一脚呀!”脚一抬,她直接触到自个的脸颊才又放下。
这一招又让男孩们抽了口气,脸色更白地相信她不简单,果然是高手。
“你……你想怎么样?”吞了口口水的徐敏雄声音变得小了,握紧的拳头松了松。
小鬼就是小鬼真没胆量。“是你想怎么才是,找我麻烦的人是你耶!”
有没有搞错,还要她提醒。
“你是贼……”
“有胆再说一遍,我耳屎没挖干净。”小指作势地挖挖耳朵,她将一小块耳屎弹到他脸上。
不敢动的徐敏雄显然被她吓住了。“你……你偷挖……”
“嗯——”眼一凶,她举起了拳头。
“哇!快逃。”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句话,早就想跑的男孩一溜烟地往路的另一端窜去,没人敢留下等着称她拳头的重量。
连少了两颗牙的镇长之子也像长跑健将不落人后,捂着发痛的下巴追过分得慢的同伴,生怕落在最后面会被恐怖的女人逮住。
“哈……一群不长进的笨蛋,大姊我唬弄两句你们也信呀!真是头大脸大鼻孔大,胆子最小,你们的父母真该惭愧生笨了你们的猪脑袋……”
“觉得很神气?”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低沉嗓音骤然响起。
“还好啦!我还怕他们围上来扁我呢!”好加在,他们太笨了。
“既然怕为何还挑衅?”声音温柔得让人的心都化了。
“虚张声势你不懂呀!欺善怕恶是人性,我一定要比人家强才行,站着挨打不是我的行事作风。”很久以前她就发誓绝不委曲求全。
像她母亲为了一个男人委屈了十几年,结果死后无人闻问,连要上个祖宗牌位都没资格,骨灰坛子差点被人丢弃沟渠。
所以柔弱是没有用的,人要强人家才会多看你一眼,否则会如路边的狗屎人人嫌臭,掩鼻地绕道而行。
“因此你才如此嚣张呛声,不管到方实力优过你甚多。”春风般拂过的软音酥人胸怀。
“不比过怎知谁比较强,一群小鬼根本不必……”咦……谁在和她说话?
见鬼了,大白天也会出现灵异现象?
“继续呀!元修,我非常有兴趣想知道你的扁人史。”笑着,却有一股冷意。
呃!这回真的见鬼了。她慢慢地回过头笑得尴尬。“桐……桐月桑,你几时来了?”
日本人礼貌最周到,学人家准没错。
“客气了,李小姐,来了好一会儿。”她还有胆笑,真佩服。
奇怪,他明明一如平常的好说话,怎么她背脊很凉呢?“一……一会儿?”
“刚好看完你谦、恭、有、礼的教子篇。”
第五章
啊……他都……看见了?
呃,现在装死还来不来得及?她不想面对现实啦!实在太丢脸了,她要拿棉被盖头把自己闷死,省得可笑的举止把别人笑死。
瞧!他不正笑得非常温雅有气质。
只是她怎么觉得一阵冷飕飕的气流徘徊四周,久久不散有如一团雾将她包围住,害她不敢太用力呼吸担心会结霜。
其实她也很想保有良好形象受人称许,可总是事与愿达地出纰漏,损及她一咪咪尚能见人的品德,以至于她永远和淑女两字绝缘。
像明光和思思绝对都是人家眼中的淑女,而她是衬托出淑女典雅气质的暴力女,要有一天谦、恭、有、礼起来,恐怕猪都当大王了。
要不要编个借口走人?那档事下次见面再提也不迟,他的笑容温和得让人发毛,她的老鼠本能告诉她猫快要来了,再不逃就来不及。
泛白的凉鞋一步一步往后退,刷亮的黑色大鞋便一步步趋近,看来有几分沮丧的李元修干脆不逃了,仰起脖子等猫爪子落下。
横竖是一死何必装模作样,做人要爽快些才好投胎,逃避是没有用的。
“听说你要找人把镇长干掉?”而且说得轻而易举。
“镇长做久了总要换人‘坐坐’看嘛!不然得痣疮多难看,如果有人愿意牺牲屁股替他坐几年不就是把他干掉了。”她还没这胆子杀人。
虽然这个什么幸福镇的镇长不太得人缘,但是大家也要体凉他愿意牺牲奉献的精神,不要老是虐待他的臀。
“你一口气摆平掉二十几个喊打喊杀的小流氓?”真带种呀!她不混黑社会有点可惜。
讪然一笑,她心虚地赧了双颊。“呃,这个……开开玩笑嘛!随后撒一把糖果不就摆平了,你不知道幼稚园的小朋友有多恐怖,比饥饿的蝗虫还令人惊惶。”
他们都是魔鬼的化身还伪装成天使,她一眼就识破他们的诡计,以糖果代替监驱退之,不然几十双脏小手脏小脚往身上问候怎么成。
即使她只是去接身为幼教老师的思思下班也要提防,他们是无孔不入的细菌大队,常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缠了上来,甩都甩不掉使人致病。
“顶多两根肋骨而已叫人家不用客气,请问你是屠夫还是恐怖份子?”柳桐月的声音让人听不出火气,可也让胆大的李元修下意识地双肩一缩。
“我……夸张一点才吓人,难道你希望断两根肋骨的人是我?”她可怜兮兮地道。
先声夺人嘛!不灭他们的威风她哪能全身而退,不鼻青脸肿才怪。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很难对她发火。“你可以向人求助。”
“算了吧!求人不如求己,冷漠的社会已缺少温情,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人家说不定以为我在演戏大声喝采,问我缺不缺警察的角色……”
吓!他眼睛干么抽筋,像在瞪人。
不是在瞪她吧!她是受害者耶!
“李元修,你当我死了吗?”他就近在咫尺,而她居然没考虑要向他求援。
她拱起手装起侠女。“敢问柳大侠可在生气?”
“你怎么认为我在生气呢?”他笑得极冷,冷到她骨子里。
李元修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你嘴巴歪了一边。”
“还有呢?”
“眉毛长跳蚤。”看,又跳了一下。
“然后呢?”
她一脸权威地下判定,“你该看医生了。”
没错,他生病了。
“我该看医生?”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不着边际的外星话搞得提早衰老。
“瞧!你的脸色变得非常差,一下子青一下子白是病变的前兆,早点接受治疗你的病才会早点好。”希望不是绝症,年纪轻轻就挂了多可惜。
柳桐月忍耐度到了极限地抚向她发顶。“你知道我的脸色为什么会变差吗?”
“营养不良吧!我想。”她理所当然地说出心里的推断。
“你想……”
一根拉繁的神经突然蹦断,温和的面容染上妖异的异彩,阴鹜地任由愤怒侵占,一股巨大的力量扬散开来,甚为惊人地向她罩去。
口干舌燥的李元修微微地缩了一下,略感呼吸困难地发觉到她似乎又踩到狗屎了,天大的好运可能会转变成恶梦连连。
她好像又作了错误的决定,把大老虎当小绵羊养,吃不到羊肉反而被老虎撕成碎片。
早知道别贪小便宜,以为老天终于眷顾到她了,谁晓得天上砸下来的礼物是个陷阱,只有她笨笨地往里头跳还沾沾自喜。
不玩了成不成?她要半途而废不追他了,没人要也没关系,反正她喜欢当男人婆。
“元修,你让我很生气。”他很少动怒,而她是唯一的诱因。
至少十三年来,他第一次克制不住脾气想发火,即使用来修身养性的画画也无法平息因她掀起的怒涛。
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呀!声音还是温吞得煦煦然然。“好,我错了。”
虽然她不知道错在哪里,先道歉总没错,她最怕软泥巴似的男人。
“错在哪里?”她根本毫无反省之意,纯粹搪塞。
唉,他是她肚里的蛔虫呀!怎么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呃,错在……错在我不该大欺小。”
“元修,你只有这么一点神经吗?”开始抽痛的头让他维持不了平日的平静无波。
他在偿债吗?未免罚得太重了。
敢说她没神经,他活腻……算了,没神经就没神经,他的眼神好吓人。“难道你在怪我打断他两颗牙。”
“元修……”她没有正常点的话吗?
“好嘛、好嘛!下次我一定不跟他客气,要他断三颗牙、五颗牙地来弥补我的损失。”这样总顺他的心吧!
一道雷突然当头劈下来。
“去你的损失,你以为那点小智慧能保你多久,以暴力解决事情是最愚蠢的行为,你怎么不用大脑想一想,总有一天会出现你赢不了的人。”
“你冲动的性子给我收一收,鲁莽的脾气最好改掉,我会盯着爱惹是生非的你,要是再动不动就抡起拳头扁人,我会把你的双手双脚绑起来直到消弥你的戾气为止,听懂了没——”
呃,有听没有懂,可她还是捧扬地点点头,难得他开口浪费这么多口水。
原来温和的人种发火是这样呀!以后她会小心谨慎别踩握他的地雷区,尽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扁人,而且别扁得留下证据。
“说说看今后你会怎么做。”他用带学生的态度企力扭正她偏差的观念。
“可以说吗?”她应该先找把雨伞来,以防他吐血喷到她。
“说。”不自觉地,他语气中多了严厉。
“可是我怕你神经会断掉。”言明在先,省得他找她算帐。
她的答案肯定不讨喜,他不会喜欢的。
“你就确定自己那么不争气?”也许他该先做好心理准备,建议自己别受她影响。
“见仁见智啦!有人爱吃素有人爱吃草,一样米养百样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是对的,这世界没有完人只有完蛋的人,勉强改变有什度意义,又不是复制人。
“我是冲动.我是鲁莽又怎么样,至少爱我的人还是一样爱我,她们并没有因为我这些缺点而弃我,我们家明光和思思说我有这些缺点才可爱,否则我就不是李元修。”
为之一怔的柳桐月无法开口地望着她,她仿佛在一瞬间蒙上金色的光芒,圣洁而高贵地责备着庸俗的他。
她就是她,无人可代替,他不就爱上她性子里的直才深受吸引,不可自拔地恋着她不同一般女孩的纯真笑脸,不畏环境艰辛地选择坚决活下来。
不仅照顾好自己也保护所爱的人,勇敢地对抗生命对她的不公,无所畏惧地挺身捍卫自己的权利,不让恶势力和强权打倒她。
不能不为她动容,他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野地的蔷薇不适合温室,那会残害其天生的傲气,失去无限伸展的空间。
错的人是他,他让过度的关心误判了她的独立性,只想搭起遮风挡雨的棚子让她无法接触阳光。
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些伤害,受过伤的人才知道痛的感觉,她的环境造就了她强悍的人格,因此爱她的人会更爱她。
“我就说不要说嘛!瞧你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定会被雷劈。
一脸丧气的李元修明白她的鲁莽和冲动又惹祸了,他肯定不让她追了。
他笑了,轻轻地拥她入怀。“不,我是太震惊了,原来你还有大脑。”
锋芒暗藏,璞玉明珠。
“什么嘛!你害我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你不让我追。”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