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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爱情岛(上) page 2 作者:寄秋

  记忆中,高大的身影像棵屹立不摇的参天,巨木,风雨来袭时不畏不惧地庇护它枝干下的小树苗,以自身的养分供给小树茁壮长成和它一般地强壮。

  曾几何时,大树在时间洪流中倒了,不再英姿勃发地迎接每一次风狂雨急,安静地躺在地底深处。

  乍然听闻外公的死讯,她没有像母亲那种悲痛心情,只是心头酸酸涩涩地想落泪。毕竟她那时不过是七岁大的孩子,再怎么懂事也是个孩子,没法了解大人复杂的世界。但他却遵守当年的承诺,将自己死也不放弃的心爱小岛送给她,毫不怪罪她舍弃了他。

  为了母亲一颗残破不全的心,她必须学会狠心,将爱她的人远远拋在身后,不去倾听那阵阵呼喊,脚步不迟疑地努力跟上母亲的步伐。

  二十年前小女孩伤了一个孤单老人的心,二十年后的她绝不让他的希望再度落了空,失望地守着孤岛,不见不肯回家的不肖子孙黯然神伤。

  时间的消逝代表智能的成长,每一次的刻痕都清晰地刻在生命轨迹上,转动的齿轮不曾优待过任何人,一律公平赋予生、老、病、死。

  “别踏上那座诅咒之岛,没人逃得开随时欲降临的恶毒。”除非离开。

  笑容里含着成熟女子的理智,回过身的蓝喜儿轻拥住眉头深锁的母亲。

  “命运是可以由人来改变,我不相信老天舍得诅咒我这么可爱又贴心的甜姐儿。”天虽大,人定胜天。

  这孩子到几时才会让她安心?蓝翎愁眉深锁,“乐观是件好事,但是冥冥之中的力量不可忽视,它强大得足以击倒不信服它的强者。”

  如她强悍刚直的父亲。

  “不过我不是强者呀!我是风中的芦草,风强时我弯腰,风小时我昂首挺胸。我晓得刚易折、水断金的道理,你就不用担心我这个爱闯祸的女儿了。”

  风吹墙头两边倒,识时务者为俊杰,硬碰硬的好胜心并非缺少,只是少到几乎要用显微镜观察,否则难以察觉少量且奄奄一息的微小细胞正在茍延残喘。

  “你就像你父亲,不知道大风大浪的可怕,老以为老天是站在你们这边……”一剎那间,蓝翎的思绪回到芳华届双的年代。

  那时她是多么天真无忧,不知人事无常地;享受爱人呵宠,整日做着美丽的梦,以为从此幸福就在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令她如此快乐了。

  倒卧在野坡上接受阳光的洗礼,沐浴月光下与鱼儿嬉戏,风是他们的信差,雨来通报爱情的叩门,满地花儿是无言爱床为他们开怀着。

  点灯的星星在微笑,萤火虫穿梭草丛里,纺织娘的鸣声呼应着草绿色小蛙,入夜的生命力在瞬间活了起来。

  而他们却在奔跑着,做着人们眼中禁忌的事……

  “妈,妈!你在想什么?”未免太入神了吧!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每回只要一涉及与亲生父亲有关的话题,母亲总会陷入亘古的回忆中走不出来,老要人家一再叫唤才清醒般地回过神。

  蓝喜儿心里是同情魏天执比较多,他有着十分可敬的伟大人格,明知母亲的心并不完整,仍不改初衷地放下深情,这份真心叫人为他抱屈。

  可是他甘之如饴,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爱情的确会让人盲心,她一定不重蹈覆辙。

  “啊!我们聊到哪里了?”瞧她又神游了,这毛病老是改不过来。

  哪是聊呀!根本是看她发呆。“聊到你要把心放开别为我烦恼,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舒舒服服地当你的魏夫人就好,喝喝下午茶打发时间。”静静看了她一眼,蓝翎苦笑地摇摇头。“嫌我哕唆了是吧?”儿女养大了是高飞的野雁,时候一到哪能不离巢。

  “妈!你别装出一副孤苦老人的模样博取同情,你问问咱们华人社区有几人能有你快活。”白眼一翻,她在心里默念十遍“我家门前有小河”。

  不过她打开房间窗户往外一瞧,航船密布的港湾尽是一片湛蓝。

  海洋,是天空的颜色。

  “你哟!尽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别当我搞不清楚想引开话题,你真叫我担心。”女儿的心思她哪有不懂之理,就是爱胡闹。

  “我哪有,你瞧我都这么大了还怕我捣蛋不成,我一向是你最乖巧的女儿。”蓝喜儿手指在背后打了个叉,决定无赖到底。

  在魔鬼面前,她一定是最温驯的羔羊——任凭宰割。

  “嗯哼!你的乖巧还不是表面做做样子,工作没定性尽想着玩,满脑子鬼主意就是不肯往好的方面用。”让她提心吊胆地烦恼她几时会出事。

  她喜欢当彼得潘嘛!不用为成长负责。“养得活自己不就得了,你和魏叔叔又不需要我养,何必太认真于短暂生命呢!”

  天很大,她还没飞够。

  翱翔是一种人生乐趣,她的心多了一双永不疲惫的翅膀,朝着不设网的天际振翅飞去,直到天上的星星全部坠落为止。“所以你才决定向诅咒挑战,不管我是不是会悲伤、难过,时时仰天落泪。”她想回去,可是……

  父亲的心,好狠,至死都不愿原谅迷失的她,让她的灵魂在拥挤冰冷的城市饱受煎熬。

  是诅咒吗?她不以为然。“妈,你忍心让外公再伤一次心吗?”

  怕他在幽暗的地底也在诅咒吧!

  眼一黯,蓝翎露出伤心神色。“我更不愿你受到伤害,这辈子我见识过的不幸太多了,不该再加上你。”

  她所爱的人都在那座岛失去宝贵的生命,叫她如何再承受起一份伤痛。

  “那是巧合而已,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很幸运,相信幸运女神常在我左右。”她自信十足地拍拍胸脯,圆圆脸蛋洋溢红润光彩。蓝喜儿并不美,至少与时下流行的美丽极不符合,不高挑,不纤细,曲线看不出玲珑身段,眼睛太大也太明亮,活像十月的大太阳照得人自卑。

  但是她给人的整体感觉很活,如同流动的溪流随时激起偌大水花,要人不多看她都很难,没人拒绝得了活力四射的生命体。

  不算叛逆而是自有主见,从小她就是个不需要长辈太过操心的孩子,乖巧得让人无从发现她的小心机。

  只是使人放心的孩子反而更令人不放心,因为她没有一般正常小孩的童年,一出生就面对上天对她残酷的考验——失去父亲和沦为遭人耻笑的私生女。

  “别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我所害怕的事,我不想看到你不快乐。”她不能让女儿重蹈她曾遭遇的毁灭。

  爱情的力量足以杀死一个对爱执着的女人。

  收拾完行李的蓝喜儿笑拥着母亲肩头轻呢。“相信你的女儿吧!我不会让自己成为悲剧女主角。”

  “喜儿你……唉!为什么不肯听话?”午夜梦回的心痛是难以言语。

  要不是有丈夫的爱在身边相扶持,她早撑不下去了。

  “我是你的女儿,亦是迷离岛的女儿,以前我不曾放弃你,如今我也不会放弃它,你们都是我的最爱。”蓝喜儿诚实地说出埋藏多年的心事。谁也不拋弃,她等着回家的好时机。可惜在捉弄人的命运总是传递着迟来的团聚,黄土一杯如何谢天地。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想留下,不然的话……”也许她会有不一样的决定。

  “不然的话我们会陪你留下,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与世无争的小岛上,占岛为主,当呼风唤雨的天神。”戏谑的笑声打断母女俩的对话,气度昂然的魏天执走了进来,身后探头探脑的是魏天乐和刚放学的十三岁小女儿魏无忧。

  “天执,你帮我劝劝她别一意孤行,好歹考虑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看着丈夫温柔的微笑,蓝翎的心也跟着变柔软。

  魏天执一手拥着爱妻,一手扬扬指间的支票。“丫头,你会需要它。”

  付遗产税。

  “哇!魏叔叔,你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大好人,我爱死你,你是我的救星!”她正愁得再干一票狠的呢!

  “别太爱我,你知道我只爱你妈一人!”哎!这孩子亲得他满脸口水。

  洗脸也用不着洗得这么彻底。

  蓝喜儿淘气地背起行囊拉起弟妹的手。“原来我们是失宠的小孩,我们要流浪天涯去了。”

  忧郁的眉头始终不展,眼底载满哀愁的蓝翎无言地责怪丈夫的放纵,他太宠孩子了。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女儿的决心,因为她的个性太像蓝家人了,一旦做了决定就决不回头,即使到了生命尽头仍不承认有错。

  那固执是与生俱来,谁也抹灭不去血脉中的传承。

  泛着泪光,她不舍地捏紧手心。

  雁高飞了,雁终于要高飞了。

  南方的天空是否晴朗无云?

  第二章

  只有一半是什么意思?

  远眺逐渐成形的岛屿就像一只凤凰,百不得其解的人儿凭栏托腮,迎着海风与鸥鸟叫I声,缓缓靠近古老的木造码头。

  位于太平洋海域的小岛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有,乃是一处私人岛屿。

  据说数百年前一位中国藩侯带领家臣来此定居,并与岛上土人进行通婚。在传承了数十代以后,岛上的居民以华人为多。

  华文、英文、印尼话及伽南土语是岛民共通的语言,早年奉行岛主之意行事,流传至今形成岛主为土地所有权人,其余居民皆是他土地上的租借户,犹如古英国骑士们的封地一般。

  岛主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得遵从,谁敢反抗一律以逐出岛外为惩戒,视岛主的意愿决定是否原谅。

  长久以来,岛民对岛主的敬畏是诚惶诚恐,无不以服侍岛主家族中人为最高荣誉,卑躬曲膝地呼声:主人。

  不过老一辈的想法已经影响不到这一代新生人类,缺乏就业机会的他们纷纷向外求发展,短短十数年间人口减少了将近一半。

  岛上只剩下年过半百的老人居多,其次是协助年老父母的殷实子女及学龄前幼儿,大部分人仍以大城市为主要出路。外来文化的冲击,导致年轻人不愿从事看天吃饭的低下工作,因此渔业有逐渐凋零的趋势。

  几个老渔民年岁已高,再加上海上渔获运输业的发达,他们只在附近海域捕鱼,提供岛上少数人家食用的.鱼量便不愿多捕了,不再与外地交易。知足常乐让他们懂得惜福知福,安安乐乐地准备老死在此。

  苍绿的山岚,辽阔的海洋环绕着四周,有二十年未曾踏上这片土地的蓝喜儿深吸了一口气,以近乡情怯的心情步下载货商船。

  简单的行囊背在她肩后像个观光客,没带几件换洗衣服的她看来十分清爽,干干凈凈的脸庞不带半分岁月的痕迹,宛如来做毕业旅行的高中女生,短俏的黑发中有几撮挑染的蓝。

  红白间隔的格子呢衬衫,米黄色绣着太阳鸟的七分裤,围着显得十分帅气的红领巾特别有着清新感,仿佛碧海蓝天都在眼前尽现。

  但是她的笑脸有些困惑,怀疑儿时的记忆是否欺骗了她,尘嚣漫漫的码头好象多了几分陌生感。

  走错了吗?

  她不确定。

  原本该是平静的小岛却充斥着一股水泥味,黄日的鱼腥被焊接气味取代,嘶嘶的空气枪声几乎掩没汽船泊岸的笛音。一切都变了。

  极目所见的是一辆辆赶着投胎的沙石车,飞落的沙石将一片绿色染成灰,几只小土狗追阵车后头直吠,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不肯停上。

  没人问过她答应了没吧?现在这块土地是属于她呀!

  岛上的人住久了大概忘了谁才是主人,拥用国际认可的土地权状绝对非常烫手,三天前也用魏叔叔的支票缴清了税金,如今所有权归属于她。

  “让让,让让,小妹妹你挡到路了,快点走开,小心压到你。”

  为之失笑的蓝喜儿侧身一让,手举至眉间遮日。“好久没人叫我小妹妹了。”

  说她爱作怪吧!明明一头飘逸秀气的长发还能表现出一些成熟度,可是她偏嫌发尾分叉难整理,一把剪刀拿起来就乱剪。

  还好她算是有天分,剪出时下流行的层次感,虽然轻狂些却不失朝气,乱中有序多了丝不驯的野味。

  不过头发短了,圆润的脸蛋反而更可爱,一点也看不出真实年龄,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一副天真无忧的表情叫人起不了疑心。

  天生娃娃脸的人就是这点占便宜,不管长发短发一样年轻了好几岁。

  “来游玩呀!小妹妹,观光季还没有开始,你再等上半年吧!”工头模样的男子取下工程用安全帽好拭汗,一口饮尽半瓶矿泉水。

  “观光季?”什么时候岛上有了个观光季?

  惊讶不已的蓝喜儿睁大眼,好象某人偷挖她生日蛋糕一角却没有告诉她。

  “你是外来游客当然不清楚,我们老板打算在岛上盖供人休闲旅游的大饭店,再等几个月就能全部完工了。”

  他说得得意非凡,好象为了建设不惜毁掉|无数生物栖息地是件小事,能赚大钱才是当务之急。

  她是游客?“少小离家老大回呀!我倒回来得正是时候。”

  居然有人敢亵渎外公保护下的圣岛,她诀不轻易妥协。

  “啊!你在说什么?”一张嘴巴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嘀咕?

  笑了笑,蓝喜儿做出个俏皮的童军礼。“向你致敬呀!为了一家温饱不怕日晒雨淋,扛着重砖四下走动。”

  “没什么啦!打打杂工混口饭吃,要不是大老板眼光独特买下这座岛,咱们这里的居民只能烤鱼吃了。”早该开放观光了。那她手中的土地令牌是哪门子玩笑,她可是付了大笔的遗产税才拥有它。“听说是半个岛啦!不过我看早晚都归我们老板所有,他计划开发整座岛屿为观光胜地,南方那个标志物是未来的百货商圈。”

  原来一半的由来是这样,可是……“蓝家呢?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蓝家?”他不解的顿了一下才想起。“你说那个乌烟瘴气的蓝家呀!”

  “乌烟瘴气?”天啊!到底有多少麻烦事在前头等着她?

  觉得头点晕的蓝喜儿拿出提神的凉膏往鼻下一摸,天气不热她却满头冷汗,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向四肢扩散。曾几何时受人爱戴、敬重的蓝家会沦为旁人口中的不堪。她记得小时候岛民都十分尊敬外公,怎么才短短二十年就全变了。“子孙不孝,儿女无情,老先生还在时就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哪能闲着,都没人管了。”富人的悲哀。

  钱,人人抢着要,谁也不肯缩手少分一些,斤斤计较在锱铢之间。

  我来管。蓝喜儿在心里立下誓言。“你老板是谁?”

  要翻天覆地有何难,这方面她是专家。

  “你不知道我老板是谁?”他一脸吃惊地差点掉了手上的工程帽,好象不相信有人孤陋寡闻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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