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明天就是季奶奶七十八岁的生日,今天放学后,阿紫利用时间携她去知名的造型沙龙选礼服跟其它配件,顺便预约明天造型的时间。
她可怜的男朋友,只要努力撑过明天就海阔天空了!
按照他们计画的剧本,在机场演出那场“煽情”的偶遇之后,她必须躲季青鸿躲到明天,也就是明天晚上季奶奶召开的寿宴。季奶奶邀请的许多名门贵媛当中自然有她。
连风宇计画的最后一幕,是她突然在季家现身。在季青鸿又惊喜又不可思议的瞬间,他们这伙幕后主使再突然出现,拉开手上的响炮恭喜他上当之后,将实情说明,最后一人一句永浴爱河、早生贵子之类的贺语,算是讨好被蒙在鼓里的无辜受害者。
反正,一切都比照三台综艺节目的下流整人手段,如有雷同,纯属意外。
“你心情不好。”今天回程的路上,阿紫这么说。阿紫姑娘从不使用问句,因为她向来就私下将问句搁着思索,然后藉由观察得出结论。
叶梧悠在心中思索一阵,坦白的点头。
“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季老师吗?”虽然季青鸿已经辞职,然而他们还是觉得称他季老师比较自在。
“算吗?”
“心情不好都不知道原因?”青葱般秀气修长的手指雅往右一偏,指示司机该在何处转别开往叶家。转头看见叶梧悠偏着头思量自己郁闷的原因,阿紫姑娘嘴角不自觉上扬。
“也许我知道,也许我不知道。”关于低落的情绪,她隐约知道不想承认。
“呵。”纤白的柔荑轻掩形状优美的淡樱色红唇,一向优雅的余紫墨即使如时下女子故作姿态,也有办法让做作的动作变得再自然不过。“很多中箭”的人,都会突然变成哲学家,说起话来充满哲理。”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再过几天叶梧悠该不会要发表宇宙生成论吧?
“中箭?什么箭?”
“‘中,了爱神的‘箭’啊。”虽然一向坚守笑不露齿的淑女守则,但这回阿紫姑娘还是得意的笑出声。
遭到耻笑的她当下决定不再理会好友,效法鹬蚌相争里紧夹的蚌贝,不论阿紫问什么,她拒不作答,以沉默回应。
其实心情不好的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刚刚吃了消夜后,她窝回房里,坐在阳台的雕花栏杆上想了很久。
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喜欢季青鸿,虽然现在的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爱,可是她肯定自己是喜欢季青鸿的,否则不会对那天“临别的一吻”耿耿于怀。
到现在那幅冲击性的画面,依然鲜明强烈的印在她的记忆里。
每想一次,心脏部位就更加不舒服。
“灰姑娘吗?”从连风宇那儿得知季青鸿对寿宴的命名,她莞尔一笑,恰巧一阵激烈的风吹过,卷起一片叶落在她的肩上。
若有所思的将叶子从肩上拾起,大拇指与食指捏住叶,来回转动那片枯叶。突然灵机一动。
虽然她要等到明天才能和季青鸿见面,可是剧本上却没有明文规定她和他见面的时间,究竟是明晚的“鸿门宴”,还是只要一过了今晚十二点她便可以找他。
轻轻松松找到漏洞后,她从雕花栏杆上轻快的一跃而下,拉开玻璃门进入房内。早该这样决定。叶梧悠在心中暗骂自己一个“笨”字。
就算真的要遵守“剧本”,也应该是她自己安排的剧本。她一向不爱按照牌理出牌,最后的赢家不是季青鸿,也不见得会是连风宇,而是她。
明天晚上“灰姑娘宴会”的结局,当然会是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收场,但是,有人规定过王子必须历经万千折难吗?
至少,她可不这么认为!
※ ※ ※
此起彼落的问候寒暄声、清脆的酒杯敲击声,以及悠扬柔和的管弦乐声,充斥在季家大厅的每个角落。
细心点不难发现,在场的众多客人以年轻的女性为主,大多介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精心挑选的服饰与装扮,可以轻易瞧出她们“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态,让季家大厅一时衣香折影,好不热闹。
她们心中有着共同的疑问──所瞩目的季青鸿怎么还没露面?
“如真,去催催你儿子。”刚和好友打过招呼的季奶奶,转眼迅速移到季如真身旁,要他去催促今真正的主角现身。
“景薇不是去催过了吗,还没下来?”生下一头狐狸儿子的季如真疑惑地看向自己妻子。
狐狸妈妈也回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那也是二十分钟前的事了,再不去催,难道要让他再耗二十分钟吗?”今晚她这个做奶奶的要是没有整到孙儿,绝不善罢干休。
不肖小子居然连自己家人都敢欺骗这么久!当老师的时候跟学生亲切的打成一片,回到家装副吃不消的模样骗取同情;在外头创了自己的事业,连声屁也没吭过。
不能怪她这个娴熟慈祥的富家奶奶口出秽言,实在是……有个比泥鳅还滑溜的孙子实在是很气人啊!
要不是风宇那孩子“变节倒戈”,她还不晓得原来有多重面具的狐狸孙子,居然连女朋友都交了。哼,还好叶家那女孩第一眼就得她缘。
不过,这小子到底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再去看看吧。”狐狸妈妈只好认命地再跑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这次连狐狸爸爸也决定一探究竟。
拾级而上,两人走到三楼房门前站定,季如真伸手敲敲房门。
“叩叩。”静待三秒。
嗯?没人回话。彼此交换过眼神。
“叩叩叩。”季如真再度伸手敲门。
“青鸿,你该下来喽。”许景薇向房内的人喊话。
两人耐心等了将近十秒钟之后,季如真率先握住门把,打算直接打开房门,瞧瞧自己儿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无声无息的。
“喀罗喀罗”两声,左右转了几下,房门是锁着的。
苦命的狐狸爸妈再度眼神交会,“不妙”二字同时浮上他们心头。
“青鸿快开门,青鸿!”许景薇不断叫喊将自己反锁在房内的儿子。
“你闪开。”待自己老婆离开门边后,季如真举脚大方踹开房门。
房门一踹开,许景薇率先冲入房内:“青……”鸿字梗在喉咙,再也出不来。
两人愕然观察房内的情况。
季青鸿的房间没有开灯,几乎是漆黑的状态,但是因为连接阳台的门大敞,明亮的月色透进房内,在洁白的磁砖上映出晕黄的圆点,微凉的风吹入房内,不时掀动窗几以及房内桌上几张薄薄的纸张,透露一股诡异的气氛。
眼光随着大开的玻璃门延伸出去,许景薇看见似乎有白色的东西在迎风飘摇,吓得她抓紧身边的丈夫尖叫:“阳台外面有东西!”
季如真当机立断,“啪”一声按亮季青鸿房内的灯。
再度往阳台望去,果然清楚看见阳台上绑了一条由被单纠结而成的克难绳索,季如真大步向前,冲到阳台边去看个仔细,才发现这条克难绳索长长的伸展到一楼地面。
因为这间房间的阳台不像主卧室是面向主屋大门,反而在季家别墅的背面,所以要是季青鸿利用这条绳索偷溜,可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境界。
“这孩子!”季如真突然感到两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
“如真,该怎么办?”许景薇抓紧丈夫的衣袖,不知所措的问道。
“怎么办?开始找人吧!”首要地点就是查看车库,要是他的车子还在,就比较好办。如果他没有利用车子,光靠双腿走不远,要把人揪回来比较容易。
于是十分钟之后,开始动员人力寻找季青鸿的去向,就连今天准备来看好戏的学生会成员们和连风宇都加入搜寻的行列。
要是男主角没找回来,哪来的好戏看?
然而,因为在车库一眼就发现季青鸿的车不在它该停的位置上,证明他的确开车偷溜,所以相对的要寻找的范围便扩大不少,甚至让运风宇准备利用连家自豪的搜寻网,以找出让他们忙得人仰马翻的主角──季青鸿。
※ ※ ※
“他们都走了吗?”半掩的衣柜门传出低低的询问声。
“嗯,等会儿他们应该会开车出去寻找。”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查看外头情况的男人松了一口气后,将房门小心的无声关上,再走到衣柜前将门拉开,递上自己的手将衣柜里的女孩牵住、拉出。
这就是今晚的主角二人,季青鸿与叶梧悠。
事实就是如此,简单的小计谋,将大家耍得团团转,甚至拚命奔走,以求寻回今晚宴会上的狐狸王子。没有人料到,他们在季青鸿的衣柜里躲得安稳妥贴。季青鸿得意的称这次行动为“新版空城计”。
想当然尔,今晚的帮凶兼泄密者就是他亲爱的女友──叶梧悠。
“小心。”他连忙扶住衣柜中的衣服绊了一下差点跌倒的叶梧悠。“难得穿得这么有女人味,跌个四脚朝天就破坏形象了。”
说归说,顺势将她抱个满怀的季青鸿还是暗爽得不得了。呜呜呜,这种软玉温香的感觉好久都不曾有过了。
“可不可以麻烦你,抱着我的时候别露出淫荡的邪笑?”虽然待在他怀里没什么不好,而且还很温暖,但是诚如季青鸿老说她爱露出“小红帽”的神情,季青鸿也总是动不动就挂上“大野狼”的面具望着她。
他只是继续一边笑得很爽,一边将叶梧悠牵引到自己的床沿并肩坐下,对于她的指控丝毫不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下午以前,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接到叶梧悠主动打来找他的电话。可是他确实接到了。他听到话筒传来叶梧悠试探性的声音,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轻问:“季青鸿?”
听到“季青鸿”三个字的那刻,他彷佛飘上天堂,同时身边出现许多全身光溜溜、背上长两只翅膀的金发小天使,拿着各种乐器,奏起仙乐欢迎他。
她问他想不想躲避今晚的“鸿门宴”,而且重点是──她将和他一起躲。
经过两人一阵讨论之后,成功改写了今晚预定的情节,上演一出翻天覆地的“失踪记”。
“你打算浪费整晚的时间看着我?”他密切的凝视望得十分不自在,叶梧悠决定顶着一张微红的脸抗议。
“呵呵。”意识到自己该收起三尺垂涎好好谈话的季青鸿,恢复正常的神色,并抓回自己消失很久的理智。“你今晚的装扮很好看。”
满意看着眼前穿着白色小礼服的清秀佳人,季青鸿情不自禁伸手将她的头拉近,缓缓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之所以没有直接吻上他最想念的双唇,就是他还想保留残存的理智,问清楚今天在匆忙中来不及问的问题。
“你是说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你,突然原谅你?”得到他一个肯定的颔首。
“嗯,我记得那天在机……”请到禁忌的字眼,他不自觉的还是顿了一下。“在机场,你明明很不高兴。”
“我……”原来他以为她阴晴不定的表情是在气恼他。正想开口反驳纠正,在意识自己将出什么时,紧急煞住车。
“没什么,你听我说……”
不管了,就算会因此被季青鸿怪罪,她也认了。
舔舔自己乾燥的唇,叶梧悠抱着不安的心情说出连风宇和他们讨论的经过,以及最后定论的计画;还有透过季家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以及今晚寿宴的真正目的。
语毕,室内顿时失去所有声响,静得恐怕连一根针掉下地都能耳闻。
季青鸿听到中段就开始蹙起眉毛,像在沉思。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季青鸿终于开口话。
“所以……这两个礼拜内,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蹙起的眉心,依然打着细摺。旁观的叶梧悠只能自己猜测,究竟那几道折痕代表的是不可置信,还是正在累积怒气?
“嗯,所以如果你因此感到生气,我能谅解。”说吧,打算和这个身为女友却出卖自己的人大吵一架还是进行冷战?今天下午打电话给季青鸿之后,她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生气?生谁的气?”她的问题让他眉心间添一层更深的疑惑。
“当然是我。”她简直想翻白眼,莫非他的脑袋被事实给吓出问题了吗?
“嗯?”他还是不解。
他这个举动让叶梧悠很想拿起床上的枕头砸晕他,然后起驾回家,今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通常连续剧或小说中都会这样演,如果男女其中一方发现对方竟然隐瞒过某些事情,或者设计过自己,男的会气得暴跳如雷,女的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定由爱生恨……”死马都能当活马医,就算季青鸿真的是块病入膏盲的朽木,她也决定要雕他了!
所以叶梧悠好心提醒他,免得他忘了自己该有的权利。只差没拉过他的耳朵大喊:别让你的权利睡着了!
“咦?原来号称西苑之光的叶梧悠,也看过这种连续剧跟小说耶!”偏偏季青鸿非常不愿意配合,注意力完全放在不重要的地方。
他刚刚撑着下巴、仔细聆听的模样到底都听进去哪些东西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让我气得吐血才高兴?”如果这就是季青鸿报复她的办法,她可以坦白的恭喜他,他成功办到了!
“由爱生恨,不是也有个爱字?”遭受严厉指责的人总算正好神色回答问题。
“所以?”
“所以还能相爱的时候,为什么要因为无聊的事情产生仇恨,然后分开?”说话的同时,季青鸿伸出魔掌将身旁的叶梧悠抱上自己的大腿。正在努力挣扎的叶梧悠,因为对他三两句简单的逻辑感到惊讶而忘了要挣扎,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横坐在季青鸿的腿上了。
她赞成他的说法。
既然不知道自己能够爱对方多久,为什么不趁还能爱的时候好好爱他、对待他?要是等到爱消失了或自己亲手破坏之后,再来后悔莫及,这样的爱显得多可悲!
“中箭”的人,都会突然变成哲学家。这个姿势让她的额头和季青鸿亲匿的贴在一起,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阿紫才说过的话。
“你知道‘中箭’的人都会成为哲学家吗?”尚未意识到自己说些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流泄出口。
“什么?”
“没事。”真想咬掉自己不听话的舌头。
本以为季青鸿会不放松继续追问,谁知他居然只是耸耸肩、笑一笑,就轻易放过她。
“我刚刚有没有提到,经过这两个星期,我发现其实我真的满爱你的。”突如其来的告白,差点让口水吞到一半的叶梧悠呛住。
有人告白这么随便的吗?说得一副很勉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