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知何时,他乔贤弟已然架住周祈,一把薄锐的匕首停在他咽喉。而周祈面色如土,仿佛极端不敢置信。
“乔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他语音微微抖颤,“你不是帮我吗?”
“我怎么可能帮你们父子谋反叛国?”乔翎语如寒霜,扣住他颈项的左手更加收紧,“周平!放了夏统领与刘姑娘,否则我杀了你儿子!”
“你——”周平全身颤抖,烈焰双眸瞪着乔翎,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放我们走!除非你不想要亲生儿子的性命。”
“你该死!可恶!”周平诅咒着,心中天人交战。明知现在放走夏停云只是陷自己于麻烦中,可为了爱子的性命,又不得不放。
他挣扎良久,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下颔不断抽紧,好不容易,终于下定决心,一挥右手。
“让他们走。”他咬牙自齿缝中逼出。
侍卫们领命,让开了一条通道。
夏停云微微一笑,“多谢侯爷。”他一手拉住刘品薇,轻快的步履急奔,迅捷如不沾地。
“走!”在经过乔翎身边时,他低低一句,而她也明白他的意思,架着周祈迅速跟上。
“该死!留下我儿!”周平怒声喝道,一面率领众侍卫追出牢房。
乔翎亦提高嗓音,“等我们平安离开侯府,自会放了令公子。”
她一面说,一面拖着周祈紧跟着她。奇怪的是,他一个似乎也学过几年功夫的大男人竟被她这个比他矮上好几分的女人简简单单有如老鹰抓小鸡般提住衣领。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必费力,便能逼得他一道逃脱。
灵慧如她,只一眨眼便恍然大悟。
“你是故意让我挟持的吧?”她忍不住低声问。
“何必多问?”周祈只是摇摇头,惨然一笑。
乔翎瞥他一眼,“为什么?”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
他的回答不出她所料,“如果不这样,我爹会杀了你们所有人,包括品薇。”
“你真如此爱品薇?”
“一片挚诚,唯天可表。”
她一震,“你可知——”
他可知品薇只是利用他,可知他一直以为也深爱自己的女人其实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她是为了那个男人才不惜欺骗他?
“我知道。”他忽地一句,惊得乔翎几乎透不过气。
“你——”她又惊又疑地瞪着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他语气凄然,“只是我一直欺骗自己,总希望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你……”乔翎震惊莫名,脚步不知不觉一缓,一直紧紧箝住周祈的手臂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别放开我!”周祈低喝一声,正待主动抓起乔翎的手,一直在后追赶,侯府本领最高的侍卫阿大已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长剑一挥,切入了两人之间的缝隙,招招直逼乔翎。
乔翎惊喊一声,狼狈的闪射着,无奈她武功远远不及对方,转瞬间已被逼入绝境。
幸亏领先她几尺的夏停云迅速回转,长剑接住了阿大毫不容还必须朝她砍下的利刃。
“快走!”他沉声喊道,一面与阿大交手。
两所绝世利刃在空中挥洒点点寒锐星芒,伴着清脆明朗的剑音。
“我不——”乔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阵痴锐如风的箭矢吓得面色发白。
她惨然瞪着枝枝箭矢无情地逼向夏停云,瞪着他迅速挥动长剑,在自己身边点出一道守护的剑圈,却终究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寻到了空隙,一箭刺穿右肩。
他右手一软,长剑不觉掉落在地。
“停云!”乔翎悲鸣一声,再无法思及自身安危,不顾一切奔向他。
“别过来!”夏停云怒吼一声,一挥手,用力将乔翎推离自己身边三尺之处。无奈这样剧烈的甩动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额上冷汗直冒,身子不觉随之一晃。
“哈哈!”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周平大为畅快,迸落一阵得意非凡的笑声,“看你们还妄想逃到哪里去!”他冷然一句,一挥右手,“格杀勿论!”
此命令一下,身边一排弓箭手立即一拉弯弓,搭上箭矢。
望着满天朝他们飞来的箭雨,夏停云只觉眼前一花,心思转了又转,却怎样也计较不出两一其美的办法。
护得了乔贤弟就护不了品薇,要护住品薇就必须牺牲乔贤弟——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慌乱着,子夜暗眸不觉瞥向乔翎,后者苍白的面容令他心口一紧,可耳畔却传来了刘品薇恐惧激颤的尖叫。
“停云!救我,救命啊……”
就是这声尖叫令他下了决定,他面向乔翎,沉喝一声,“趴下!”双足却用力一点,飞奔至掩面尖叫的刘品薇身前。
随手夺过一名侯府侍卫手中的剑刃,他挽起了朵朵剑花,为刘品薇挡下了大部分箭矢。
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穿过他而去。
“品薇小心!”他颤声喊道,却发现她面前似乎晃过一条黑色人影。
黑色人影挡在刘品薇面前,总共为她顾受了三枝利箭。
“周祈!”
“周公子!”
“祈儿!”
三声呼喝同时扬起,众人定睛一看,才知救了刘品薇的人竟是周祈!这下变故大起,侯府所有侍卫都停止了攻击。
“周公子……”刘品薇语音颤然,身子一软,跪倒周祈身旁,颤抖的玉臂扶起了他鲜血直流的上半身。“周公子,”她忍不住心口阵阵抽痛,“你为什么——”
周祈只是轻轻摇头,苍白若雪的面容浮起淡淡微笑,“你没事吧?”
“我油事,没事。”她呼吸一颤,泪水跟着纷然洒落,瞬间模糊了视线,“你怎样?还好吧?”
“我……大概是不行了。”他吐着气音。
“不,不会的,不要……”她一抽气,呜咽起来,“不能,你千万别死,不要死……”
“I同关系的,我——不是说过吗?为你……死一百次都……情愿。”
“不,不要!我不值得的,不值得你这么为我。”她难过地拼命摇头,语音破碎:“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别哭了。”他软软抬起一只手臂,无力地想替她抹去面上泪痕,“不必……”
“周公子!”她悲喊一声,紧紧扣住他冰凉的手,紧紧贴住自己的面颊。
“叫我……叫我名字。”他低低地、重重地在她耳畔喘着气。
刘品薇倒抽一口气,眼泪落得更凶了,“祈哥,祈哥——”她不停呼喊着,声声呼唤皆是痛苦哀伤。
他仿佛满足了,微微一牵嘴角,“是……是突厥。”
她一愣,“突厥?什么意思?”
“我爹……也跟他们谈好结盟……”他重重喘着气。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去……告诉皇上,”他语音破碎,每一个字皆是用尽气力才能出口,“立了功%……就能嫁给太子……”
“你——”她无法置信地瞪着他。
他要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要她借此立功以便争取与太子长相厮守的机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他只是淡淡微笑,低喃着解开她满心疑惑,“你喜欢他……不是吗?”
“祈哥!”她蓦地倒抽一口气,双手一颤,几乎扶不住他寒冷的身躯。
“我保求你记得我——”他轻轻地、轻轻地说这,接着,黑黑的眼睫缓缓垂落。
他断气了。
有片刻时间,刘品薇只觉脑海陷入一片空白,无法运转,也无法思考。
当她终于能够扬起螓首,终于能够透过朦胧的眼眸望向周遭时,她发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
她身旁不知何时围了大批人马,个个披着闪亮的战甲,持着锋锐的武器,与侯府内的侍卫交手。
是皇上的人马,他们终于攻进来了。
她木然地想着,耳畔利刃箭矢呼啸的清音不绝,而她,却一点也无法听闻,抱着周祈已然完全失去温度的身躯,堕入了寂静凄冷的世界。
第九章
令羽在生气。
他在生气,他想像得到。虽然他的眼疲倦得睁不开,但想像得到他俊秀出尘的容颜该是冷冷地、翠眉颦着薄怒,玫瑰红的嘴角紧紧抿着。
“贤弟,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你兄弟。”
“你气我吗?气我那时弃你于不顾吗?”他慌乱急切,胸膛梗着无法吐出的气儿,“大哥不是有意的,当时我真的想保护你——可是贤弟,还有品薇啊,她是个女人,比你柔弱数倍,咱们男人理当先保护弱女人的……”
“她是弱女子,那我——”
“你是男人啊,应当有能力保护自己。”他急切地呢喃,拼命眨着眼,好想看清令羽现在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你不会怪大哥吧?”
为什么不回答?令羽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他还生气?
他更慌了,肩膀疼得像烈火毫不容情地灼烧,“令羽,贤弟,其实大哥最关心的人是你,我想过的,若是你有了三长两短,黄泉路上大哥一定陪你,你相信我,相信我……”他朦胧地呓语着,语音细微却急促,呼吸断断续续,像随时会喘不过气来。
乔翎紧紧拢眉,心疼地望着那张因高烧而大汗淋漓的俊容,衣袖一展温柔地替他拭抚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她深吸口气,忽然忍不住颤落的泪水,“别说了,好好休息。”
“别生气,别怪我……”他没有听见她温柔的抚慰,依然急切慌乱地转着头。
“我没生气,也没怪你。”她心疼地告诉他,“我只要你好好休息啊。”
“不,你在生气,否则为何不肯做我好兄弟——”
“我不做你兄弟是因为我不希望啊!”她痛喊一声,终于在他因高烧祖籍迷乱时泄了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悲苦,“我宁可你当我是女人,你知道吗?”
“不,你不是女人,贤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冰凉的双手忽地向前,摸索着她的手,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立即紧紧抓住,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说了不要当你兄弟!我是女人!”乔翎哽咽着嗓音,“我是女人,我不想当男人……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想对你撒娇的?那回我差点被刺客伤了时,我好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品薇被你紧紧抱着。你要我保护品薇,你说我是个男人该护好她,可我不是啊……被你痛骂时我好难过,胸口都透不过气来了……”她倒抽一口气,泪珠纷然坠落,心中积闷已久的委屈终于捉着机会缨缨吐诉,“我嫉妒品薇,嫉妒你总是把她放第一位,总是先顾及她的安危,我……我是不是很坏心眼、很无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只是——只是……我也是个女人啊!”她再也忍不住了,悲喊一声。
“不……不要女人,我讨厌女人。”他朦胧地、茫然地呓语,“男人比较好,像你这样聪明灵透,又不麻烦……”
乔翎闻言倏地扬起沾湿的眼睫,不可思议地瞪他,“你是说你宁可要男人?”
“我不明白……”
“你宁可要个男人,也不要自己的妻子?”
“不,我不要她,我希望她走。”他喘着气,“她——应该走的,我新婚当天走就是希望能把她气走……”
“你想把她气走?”
“我——”他大口大口呼吸,仿佛快要透不过气,“希望她能有点骨气,希望她走……”
“夏停云!你——”她瞪着他,又是愤怒又是哀伤,又不禁为他重伤高烧的身体状况担忧。
“别生气,贤弟,别生气……”他忽地更加紧扣住她的手,牵动肩膀严重发疼,但他毫无感觉,只额头本能地泛着冷汗。
乔翎心一痛。
她在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还要同他争论这些问题?她应该让他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才是。
“别说话了,停云,别说话,是我无聊,你别理我。”她随手用衣袖抹去泪水,急忙俯下头哄他,温柔暖热的气息柔柔拂过夏停云面容,“你快睡吧,好好睡一觉。”
他拼命摇着头,像任性的小男孩,“我不要睡,不想睡!贤弟,我……”
“嘘,不要说话。”乔翎忽地低首,不知哪来的冲动让她樱唇一落,柔柔堵住他方唇,“不许你再说话。”她呢喃着,柔软的唇瓣沿着他有棱有角的唇线下移,在他微微扎刺的下巴轻轻摩挲着。
他身子忽然一颤,握住她的手更加收紧,“贤弟——”
“好了,睡觉吧。”她温热的唇不舍地离开他,柔柔一句,像慈母诱哄着不肯乖乖睡觉的孩子。
“不——”他一声叹息,蓦地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胸膛,没受伤的左手手臂紧紧揽住她纤腰,不让她走。“别走。”
他在她耳畔轻轻吹着气,微凉的方唇忽地熨上她敏感的颈窝。
她蓦地一颤,唇间不觉逸出一声轻吟。
而他,仿佛感受到她娇躯的轻颤,在她颈间轻咬细啮的唇齿逐渐滚烫起来,沿着她细腻温滑的颈窝,梭巡至贝壳状的细致耳垂,张口含住。
她呼吸一紧,语言细碎,“别,别这样,放开我……”
她想挣扎,拼尽了全力想挣脱他,照理说她的力气不该连一个重伤生病的人都抵不过的,可不知怎地,她便是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除了乖乖依偎入他怀里,丝毫无法动弹。
而他,更加得寸进尺,性感的唇瓣攫住了她柔腻的红唇,婉转吸吮着。
他吸吮着,饥渴而狂烈,左手则不停在她窈窕的后背爱抚,像一个男人膜拜他最珍爱惜宠的女人那般温柔缠绵。
“你的味道真好,直甜……”他吻遍她细致的娇颜与莹腻的颈部,一面朦胧低语,接着,搁在她后背的手忽地下滑,竟轻易就拉下她半边衣衫,让她圆润的肩头暴露在凉凉空气中。
她蓦地咬牙,自觉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仿佛在瞬间变得敏锐,呐喊着某种性感的渴望。
她闭上眼,咬牙感受着他微微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细嫩的肩头。
接着,他自有主张的唇齿竟滚上她的肩头,戏谑地咬啮着、舔舐着、亲吻着。
“别——”她只能细碎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贤弟,”他忽地低唤一声,唇间若有似无地滚出一阵短促的低笑,“你的肌肤好像比女人还光滑……”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神魂颠倒的乔翎蓦地一醒,玉手支住他发烫的胸膛,支撑自己起身。
她是怎么了?乔翎面红耳赤,体内的血流灼烫得几乎沸腾。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床上那个半昏半醒的男人,愕然自己竟如此轻易受制于他,竟如此轻易便被他挑起满腔情火,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他怎能那么做?她在他心里该是个“男人”啊,他怎能对另一个男人做出方才那种事情?
他怎能像方才那样亲吻她、爱抚她、碰触她,她又怎能允许他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