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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少戏情 page 12 作者:季蔷(季可蔷)

  “不要、不要、不要……”面对失去理性的他,面对那双宛若野兽般迸射出欲望红光的眼眸,月牙儿喘不过气,激烈地挣扎着,“不要!”她尖锐呼叫,仿佛陷入黑暗记忆,“别碰我,别碰我!”

  “别动!”对她不停的挣扎他忽然失去耐心了,右手一扬,甩了她不轻不重,一个清脆的巴掌。

  她忽地惊怔了,停止扭动,愣愣地瞧着他,失去焦点的黑眸好一会儿才重新抓住眼前俊逸的容颜。

  在良久的全然空白后、一股极端的酸苦才开始逐渐泛滥她心海,波涛汹涌。

  她并不痛,颊上所挨的巴掌其实一点也不重,只微微让她脸颊一热。

  痛的是她的心,是她一颗早已被撕扯得零零落落的心。

  痛的是她有片刻竟然将她最爱的男人误认为一个最让人厌恶的禽兽,拼命想挣扎逃离。

  痛的是让他今夜举动如此粗鲁的人竟是她。

  “别再惹恼我。”她愣愣听着李琛冰冷的话语,“否则我休了你。”

  他要休了她。

  月牙儿征怔地流下泪来,心脏强烈绞痛。

  不是因为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因为……是她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目光朦胧,瞧着面前俊逸非常的面孔,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安!放开我,请你放开我……”

  “放心吧,只要你依了我,我不会负你的,一定娶你过门。”

  “我不要,我并不想嫁给你。”她拼命摇头,挣扎着想躲开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以及强要印上她细嫩肌肤、湿儒恶心的嘴唇。

  “不要?不想?别傻了!”男人蓦地停止动作,进出刺耳狂笑,“凭你这样的身分,我愿意娶你是你三生有幸,你哪有资格拒绝我?”

  “我就是不想,你不能逼我……”

  “怎么,你看不上我?”男人语音冰冷,唇边依然泛着邪邪笑意,“你是不是以为凭你的姿色有一天能攀龙附骥?我告诉你别傻了!就算将来真的有哪家公子哥儿要你,肯定也只是看上你美貌,过不了几年你年老色衰,他一样把你打人冷宫!”他顿了顿,忽地伸手抬起她颤抖的下颔,嘴角一牵,“不如跟我吧,我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怎样?”

  “我不。”她别过头,拒绝他半强迫的问话。

  “该死!”男人恼怒了,钳住她的双手更加锁紧,她几乎喘不过气,只得拼命挣扎,一面顺手拿起案上物品砸向他。

  “你敢打我?”男人躲开她丢向他的纸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狂乱的情绪让他冲动地抬起拨弄案边炭炉的小火甜,抓过她头发,毫不容情地烙上她后颈

  月牙儿一凛,强迫自己拉回忽然深陷过往的思绪。

  她翻身下床,离开凌乱的床榻。

  床被依旧温暖,但那个数个时辰前以强硬手段占有她的男人早负气离去。留她一人怔怔躺在榻上,思绪纠结不清。

  她拼命吸气,一面推窗让外头凉爽的夜风镇静她凌乱的心绪,一面告诉自己别再想起那段曾经拼命想遗忘的往事。

  但一只手却仍不由自主地缓缓抚向后颈。

  那儿,依然残留着十四岁那年一段可怕记忆的烙印。

  要不是乔翎及时赶到,从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手中救了她,她的贞洁说不定便毁了。

  乔翎不仅救了她,还将那个身为乔府执事,却胆大妄为的男人驱逐出府。

  但,乔翎虽解救了她的贞洁,却解救不了她被男人划伤的尊严。

  他说的不错,凭她这样的身分地位是得不到幸福的,就算一时凭着过人美貌得到夫君宠爱,年老色衰后也只有忧伤终老一途。

  若她是出身世家的千金,纵然年老了,失去相公宠爱,也还有做人家世撑腰,谅旁人不敢随意欺陵。

  只可惜她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她这些日子来竟会忘了这一点呢?竟会放任自己沉醉在李琛深情的呵护里,认不清现实残酷。

  她凭什么奢望他会永远爱她疼她?

  要不是她相貌出色,凭他高高在上的身分根本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她该醒了,该清醒了!

  今晚李琛宣称要休了她,虽然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惹恼了他,才通使他口吐残酷话语,但也让她忽然觉醒。

  虽然是她不对,虽然是她先对不起他,重重伤了他……

  月牙儿忽地深深吸气,紧闭微颤的眼帘。_

  但,如果在她还保有花容月貌时,都能让他说出那番绝情的话语,当她在华老去时岂不更——

  一念及此,月牙儿倏地呼吸一颤,泪水不争气地滚落。

  此刻,她确认了自己不可能永远抓住李琛的心。

  第九章

  李冰默默凝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酒不停杯,一杯杯仰首而尽,面上的神情却不曾稍稍一援。他俊朗的眉峰紧紧蹩着,总是飞扬的嘴角亦收敛了笑意,抿着严肃阴沉。

  面前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潇洒自若,她看到的是一个神色憔籽、借酒浇愁的男人。

  这真的是那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李琛吗?他怎会成了这般让人不敢恭维的德行”

  “还喝不够吗?”当李琛一壶饮尽,又向侍立一旁的婢女要了另外一壶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终于开口。

  李琛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自然不够。”他挥挥手,“再拿酒来。”

  “公主——”婢女似乎也觉得他这样喝酒铁定伤身,犹豫地望向李冰。

  “给他吧。”李冰点点头,一面立起亭亭身子,“就让他一个人喝个够吧。”她淡淡一句,竟然便转身意欲离去。

  李琛拉住她在抽,粗鲁地说道;“该死的!天星,留下来。”

  李冰回眸,两道清秀的蛾眉微微一颦,“为什么?”

  “否则你今天来赵王府是为了什么?”

  “我来是因为父皇听说你心情不佳,特地命我来看看。”

  “那么就留下来陪我。”他蛮横地要求,语音含着醉意。

  “但你不需要我陪你。”

  “我需要!”他提高嗓音。

  “你不需要。”她依旧谈定。

  “天星!”李琛蓦地怒喝一声,僻啪燃起的火苗瞬间席卷全部理智,他恨恨地瞪向这个总是神色不动的堂妹,“我是你的朋友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今日我心情不佳,郁闷烦恼,为什么你竟能够如此无情,打算弃我而去?”

  李冰无言,凝望他片刻后终于重新落坐,“你希望我安慰你?”

  “我没那么说。”他闷闷地回道。

  “你觉得我能了解你的痛苦吗?”

  “我……”他话声一窒。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天星留下来陪他?莫非他真以为她能了解他郁结的心绪?她不会了解的,从小便寡情少欲的天星怎能了解他的苦闷?怎能感受为情所苦的滋味?

  他摇摇头,忽然笑了,笑声暗症又满是自嘲。

  这一刻他真羡慕天星,真的羡慕!若他也能如她一般无情无欲就好了,那他便不会为了深爱月牙儿而痛苦,为了深爱一个人却被她背叛而伤心,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离开他他竟然还克制不住满腔思念而愤恨——如果他同她一般无情就好了,便不会有这许多折磨人的苦涩啃噬心头。

  如果他同她一般无情就好了。

  “天星我羡慕你,”他喃喃低语,继续斟酒狂饮,“我真的羡慕……”

  李冰凝望他好一会儿,“父皇要我来问你,大婚之日可需延期?”

  “延期?为什么?”

  “你心情不好不是吗?这副憔悴模样也不适合成亲吧?”她直率地回答。

  “适合!为什么不适合?”李琛语音沙哑,嘴角翻飞起怪异的弧度,“成亲本来就是件蠢事,跟一个女人许下终生之约更是愚蠢至极。我李琛又要再做一次傻事了,难道还要满心喜悦去面对这一切?”他冷哼一声,神色倏地阴沉,“这样的心情再适合不过了,有何不可?”

  “是吗?”李冰淡淡应了一声,“你觉得可以就行了。”

  “是啊,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李琛扬高声调,口气嘲讽至极。

  仰头再尽一杯苦酒之后,他忽地举着敲案,吟起诗来。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在中。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李冰听着,不觉微微讶异。

  这是魏晋时代一位名唤繁钦的不得志之士所写的“定情诗”,描写一名女子与情人一见钟情,在一段甜蜜热恋过后,忽而惨遭遗弃坠落绝望深渊。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寨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徒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李琛反覆念着最后两句,神态愈发激动狂躁,“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她竟有脸这样说,竟然敢这样说!”他恨恨地扬声,摧亮的黑眸之中除了熊熊怒火,还有淡淡泪光,“好像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她。是她背叛了我啊,这一切难道还算是我的错?”

  他狂怒狂骂,狂歌狂饮,仿佛承袭了晋代名士遗风,毫不克制地宣泄满腔感情。

  不知怎地,李冰的心忽地微微一动。

  “别喝了,九堂哥。”说着,她皓腕一翻,劫走他扣在指间的酒杯。

  “让我喝!”他一声低吼,伸手意图抢回酒杯。

  她不让他得逞,“不成,你饮过量了。”

  “用不着你管。”李琛皱眉,“你走。”

  “是你要我留下来陪你,不是吗?”

  “我现在不要你陪了,”他近乎无理取闹,“你走!”

  李冰轻蹩蛾眉,凝视着这个与从前迎然不同的男人。他像是醉了,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

  他从不如此的,至少她以前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这就是爱吗?”她凝想着,百思不得其解,终于真正问出了口。

  “什么?”李琛因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楞。

  “你今日会如此痛苦,就是因为你深爱她,她却离开了你?”

  “我会如此痛苦是因为她竟然背叛了我!”他低声怒吼,“她走了最好,就算不走我也打算休了她。”

  “你打算休了她?”李冰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骗了我!”李琛狂吼,“因为她表面上爱我恋我,其实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肯生。你相信吗?”他一阵重重喘气,忽而激动地抓住她双肩,“她竟然想吃药打掉我的孩子!她打算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啊,这是什么样的母亲?她怎能狠心若此!”

  他厉声怒骂着,在一阵激烈摇晃后总算松开李冰吃痛的纤肩,提起案上银色酒壶,就口直灌。

  李冰看着透明无色的酒洒顺着地方唇流逸,“你知道她上哪儿去吗?”

  他没回应;直到饮尽壶中之酒,才粗鲁地举起衣袖扶唇,“不知道。”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担心她一个女人家只身在外。”

  李琛心脏一紧。她问话虽平淡,却正刺中了他藏得最深的心事,他握紧双拳,不愿承认自己竟然还关心那个薄情寡义女子的安危。

  “我担心什么?那么会算计、演戏的女人还需要我替她担忧吗?说不定她这会儿早又勾上了另一个男人——”他语声未毕,忽地左颊吃痛,结结实实挨了一个清脆耳光。

  李琛一愣,有半晌脑海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神智。

  天星打他?

  他眨眨眼,映人眼瞳的李冰面容同样满是震惊,不敢置信。

  不,不是天星、那会是谁!

  是谁如此大胆敢甩他堂堂赵王世子耳光?

  他半茫然地转动眸光,终于,一个隐在一旁的朦胧身影逐渐清晰。

  是个……女人?一个农饰高贵、神色却冷淡肃杀的美人儿她瞪着他,如烈日般的的的眼眸燃着意欲吞噬他的怒意。

  是这个他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甩他耳光?

  领悟了这一点,李琛更加莫名其妙,“你是谁?”

  “对不起,小王爷,”同样因这一幕惊怔许久的湖碧终于开口,神色焦虑不安,“我一直要她别进来的,可是她却硬闯进来,我没办法阻止——”

  李琛挥手止住了湖碧惊慌的解释,锐利的眼眸直直圈住面前的陌生女子,“你究竟是谁?”

  女子对他带着怒气的严酷眼神毫不畏惧,同样直直回视他,半晌,方不疾不徐地回应,“我是乔翎。”她语音清朗,吐出这个教他震惊不已的名字。

  “乔翎?”

  “不错。”

  “你就是停云的妻子?”他怔然半晌,眸光不觉梭巡过她全身,从她英姿飒朗的美丽容颜到玲政有效的窈窕身材,“你不是悄悄跟着停云下江南去了?”

  乔翎浓挺的眉毛一轩,仿佛很不乐意地提到那件事。

  “我回来了。”她只这样淡淡一句。

  “停云呢?”

  她闻言眸光一闪,“我不知道。”

  李琛蹙眉一直过了好一会儿遗忘的怒气才重新张扬,两束冰冷眸光射向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耳光?”

  “为什么不敢?”乔翎依然神色自若,愤慨的神气并不见得出地少上几分怒意,“我不仅要打你,还要好好痛骂你一顿。”

  “骂我?”李琛瞪她简直不敢置信。

  这女人疯了吗?竟然这样闯过赵王府,甩他耳光,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痛骂他。

  她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是乔翎,月牙儿的姐姐。”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多年来一直把她视为亲生妹妹,要有谁敢侮辱她,我第一个不饶他。”

  “你说我侮辱她?”李琛蓦地一甩衣袖,一阵冷笑,“倒要好好请教。”

  “你说她工于心计,四处勾引男人,难道不算侮辱?”乔翎咬牙切齿,“她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女人。”

  “不是吗?”他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她。”

  乔翎翠眉一扬,“难道你就了解她?”

  “至少清楚她是如何会作戏的薄情女子。”他嘴角歪斜,“她是个连自己亲生骨肉也能扼杀的可怕女人。”

  “你说什么!”她怒喝一声。

  “我说她是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冷血加害的可怕女子!你知道吗?为了打掉肚里的胎儿,她不惜四处求药方喝草药,”他全身颤抖。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枉费我如此爱她疼她,她却原来如此冷酷无情……”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得信,”李琛忽地失去耐性,“事实就是如此!”他狂怒不已,几乎克制不往牙关的颤抖,“她走了也罢,竟还有脸留下这样的诗词,就好像是我对不起她一样!”

  语毕,他愤怒地摔过一张信柬。

  乔翎本能地接住,迅速测览。那斑斑墨迹正是月牙几手笔,她笔致婉转,却仍流露难抑的伤悲。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中。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她一句句迅速读过,愈读愈感心酸,恍然,泪意不觉涌上眼眶,“爱身以何为,借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寨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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