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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员高手 page 14 作者:季蔷(季可蔷)

  然而赵希惟却只是冷冷一句,“别理她,她不过想在这里争取同情。”

  “希惟,周婶她有病啊。”

  “是吗?”他冷哼,神态依旧漠然。

  “没关系,于小姐,我没事。谢谢你……通知我,我还是……先走吧。”语毕,周婶一步一踉跄,摇摇晃晃地离去。

  于晶甜望着她显然正受病痛折磨的背影,犹豫着是否该追上去。

  忽地,赵希惟开口了,嗓音清冷,“是你叫她来这里的?”

  “我——”他阴暗的眼神震惊了她,心跳不觉一停。

  “你倒——好心得很啊。”他冷冷嘲讽。

  “希惟,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她蓦地住口,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婶是两兄妹的亲生母亲,婉儿也原谅了她,可他,却深深恨着她,也许,永远不会原谅她。

  可只有原谅才能让被桎梏的灵魂得到自由啊,只有驱逐恨意,他的人生才能拨云见日——

  他明白吗?他懂吗?

  她会这么做不是为了周婶,是为了他啊!

  “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惟,我爱你……”

  “别再说爱我,我承受不起。”他冷冷地,一字一句撕扯着她柔软的心,“我不需要这种以爱为名的干涉,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

  “希惟……”

  “你走吧。我说过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希惟……”

  “走!”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吼。

  她惶然望他,泪水不停摔落,终于,她转过身,缓缓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后许久,赵希惟才放纵自己重新跪倒病床畔,双手紧紧拽住床单,垂下一向傲然挺立的肩膀。

  ◎ ◎ ◎

  “他就这么赶你出来了?”暗哑的嗓音在阔朗的翔鹰顶楼沙沙扬起,风呼呼吹着,牵动面对面的两人闷疼的心。于品甜闭了闭眸,“他……心情不好。”“这几天呢?他都不肯见你?”“嗯。”“你不怪他?”“怎么会?”她仰起头,颤颤地笑,“我知道他是痛到极点了,才会对我这么冷淡。”

  “品甜——”望着她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容颜,纪礼哲不禁幽幽叹息,他走向她,轻轻握住她肩膀,“难为你了。”

  她摇摇头,“我没什么。我今天来——其实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

  “一小时后你召开的高级主管会议是不是就是为了宣布第二波裁员?”

  “嗯。”他下颔紧绷,“希惟马上就会把名单送过来了。”

  “我能不能请你稍微缓一缓?”

  “缓一缓?”他蹙眉,“你想做什么?”

  “我想召集翔鹰的员工,再次说服他们接受减薪方案……”

  “品甜!”他截断她,“你还没有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她坚定地回应,明眸澄澈,“我要再努力一次。”

  “可是——”

  “答应我,礼哲,至少把会议延到下午。”

  他不语,只是默默望她,湛幽的眸底,交织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许久,他才哑声开口,“为什么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品甜,虽然我这几天不在国内,可我知道翔鹰内部对你的不满一直在升高,流言四窜,有人甚至说你是为了觊觎副总裁的位子才这么好出风头——他们这么说你,你难道都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她迅速接口,没有丝毫犹豫,“礼哲,让我再试一次。”

  “为什么?”

  “为了希惟,我一定要做到。”

  他闻言一怔,“为了他?”

  “不错,为了他。”强风,卷起她细长的发丝,衬着一张清秀容颜哀婉却坚决,“如果他无法再度相信人性,那他一辈子都会带着对母亲的恨意,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快乐,我不愿意……见他那样,不愿意他活得不开心。”

  “品甜!”纪礼哲忍不住心折,低低唤了一声。

  她扬起眼帘,澄眸蕴着伤感,蕴着激动,却有更多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只是希望他幸福啊,礼哲,我希望他幸福!”

  我希望你们幸福!希望哥哥幸福,希望你也幸福。

  清雅甜美的嗓音随着于品甜的表白悠悠在纪礼哲脑海里扬起,他心脏重重一扯,身子跟着一晃。

  “我……答应你,品甜,我答应……你们两个——”他哑声道,再也忍不住重击胸膛的巨大哀痛,忽地握起右拳,塞入嘴里。

  他狠狠地、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仿佛意欲藉此平定波澜四起的心海。

  于品甜一惊,“礼哲,你怎么了?怎么忽然……”

  他没说话,只是拼命摇头,半响,才把手伸人西装内袋,掏出一条钻石项链。

  她瞪着光华璀璨的项链,呆了。

  那,不只是一条链子,是一串坠着钻戒的链子——设计典雅大方的钻戒,看来是为了求婚而准备的……

  “我本来打算一回国就向她求婚的,可没想到——”他喉头一哽,热烫的泪滚上眸,“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捉弄人?为什么连让我跟她道别的机会都不肯给?为什么我的手机偏偏挑那时候没电?为什么?为什么!”

  “礼哲,礼哲——”听着好友沉痛的呼号,于品甜恍然大悟,她心疼地拥住他肩膀,“难道你爱着她?你爱着婉儿?”

  “不错,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却不敢告诉她,我怕她有压力,我知道她也爱我,只是怕自己活不久一直不敢告诉我——她太温柔,太善良了,我不忍心再给她加上负担,可是——”他重重喘息,几日来强自压抑的痛苦终于爆发,“太晚了,品甜,一切都太迟了!我连她的遗容都见不到,只有骨灰,只有骨灰…婉儿,婉儿!”他痛喊着,哭倒在于品甜怀里。

  她慌乱抱住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他。

  婉儿的走让两个男人都如此悲痛,她却没有能耐给予任何一个安慰,没有力量为他们挡去巨大的悲痛。

  她只是……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啊!可她好想,好想保护每一个她关心的人,尤其她深深爱着的人——

  希惟!

  她好想也像抱住礼哲这样紧紧拥住他,好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

  她好想——让他幸福。

  第十章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女人竟在两人初次拥吻的地方抱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人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会这样?

  乍然映人眼瞳的一幕令赵希惟不知所措,他的身,僵硬冰冷;他的心,苦涩沉重。

  他又再次遭受背叛了吗?

  “赵总,你都看到了。”凌锐的嗓音在他耳畔扬起,一字一句刺痛着他太阳穴,“那个女人跟纪总一定有关系,所以纪总才会对推动我们这次的裁员方案这么犹豫。”

  周冰燕一面说,一面看着上司阴晴不定的脸庞,他看来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冷硬的神情让人有些害怕。

  她呼吸不觉一颤,可只片刻,犹豫的容颜恢复坚定。

  她做的是对的,带他来楼顶,让他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看清那个妄想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只要认清了那个女人,他就不会再动摇了,就能变回从前那个行事干脆俐落的裁员高手,那个业界人人敬畏的HRKiller。

  “赵总,你都看到了吧?”“……我看到了。”赵希惟咬牙说道,鹰眸一冷,跟着,迈开坚定的步履,走向那对正紧紧拥抱的男女。

  直到他挺拔的身子落定面前,心神陷入激动状态的两人才蓦地一凛,同时扬起头来。

  “希惟?”于品甜眨眨眼,在认清他脸上比任何一刻都冰冽的神情后,心脏一沉,“你……怎么来了?”

  他冷冷扫她一眼,“抱歉打扰你们。我只是来送这份文件给礼哲的。”说着,他扬起手臂,薄薄的文件迎风翻飞。

  “这是——”

  “不适任名单。”他漠然回应,眸光一转,落定一旁的男人,“我建议你今天就宣布名单,礼哲,限定一个小时要他们全离开公司,免得他们有机会带走任何重要档案。”“关于这件事,希惟,我刚刚答应品甜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他语气凌厉。

  “等我再召集一次翔鹰所有员工……”她试图解释。

  他却恍若未闻,直直看向纪礼哲,“要不要尽早实施方案随你便,礼哲,反正我们做管理顾问的,只是提供我们认为最好的建议而已。不过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想说几句话。”“什么?”“翔鹰不是你一个人的,虽然纪家确实在集团内占有举足轻重的股权,但别忘了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股东,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心软就要他们全体跟着你一起牺牲利益。别用公子哥儿的态度经营企业,对这家摇摇欲坠的集团你潇洒不起!”

  “你——”冷酷尖锐的责备令纪礼哲心头紧绞,他瞪视神情漠然的好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你以为我平白被爸爸拱上这个位子心里好过吗?你以为我会拿翔鹰几千员工的命运开玩笑吗?我不是在玩,希惟,我是认真地想把一切做好。”

  “想做好的话就不要心软!不要再像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赵希惟提高声调,“不要再被这个愚蠢无知的女人牵着鼻子走!懂吗?”

  “懂吗?你问我懂吗?”纪礼哲瞪视他,心海波涛汹涌,一向温和的好脾气被好友凌厉的怒斥给激起了,他蓦地奔向他,双手一扬,激动地提起他衣领,“不懂的人是你!赵希惟!你根本不懂品甜为什么坚持这么做,不许你随便批评她愚蠢无知!”

  “怎么?这么心疼你的青梅竹马啊?”赵希惟冷冷一哂,“我本来还以为你对我妹妹有点意思呢,原来你喜欢的是这女人。”

  “你!”纪礼哲气极,泛红的双眸燃起烈火,“你胡说八道什么?当着品甜的面你竟敢这么说?她爱的人是你!你不知道吗?品甜爱你!”

  赵希惟下颔一凛,锐眸闪过一丝暗芒,“我当不起她的爱。她太天真,太善良,我只是个无情的冷血动物。”

  “你说什么!”纪礼哲更激动了,更加拽紧赵希惟衣领,高高举起的拳头像恨不得落向他冷淡漠然的脸孔。

  “别这样,礼哲,别这样。”见情况不妙,于品甜连忙上前试图分开两人,“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让他揍我,品甜,你别管。”赵希惟语音清冷,“白马王子想为你屠龙呢,你何必拒绝?”

  “你——”于品甜倒抽一口气,愕然望他。

  他竟然这么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相信她的爱?

  为什么?

  泪水,烫上她酸涩的双眸,她又气又苦,全身发颤。

  她究竟为什么爱上他?究竟爱上这么冷淡的他哪一点?究竟为什么要为了他去做那些他口中无聊愚蠢的事?

  她是不是真的很傻?真是个愚蠢的傻子?

  “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语毕,她立即转身,匆匆离开轻易便令她伤痛欲绝的男人。

  “你满意了吧?”待窈窕的背影淡去后,纪礼哲冷冷开口。

  赵希惟不语,幽眸掠过道道暗影。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婉儿临走时要交代你谢谢我?”

  “……”

  “因为是我让你有机会认识品甜,因为品甜可以让你幸福。”纪礼哲一顿,闭眸深呼吸,“……知道婉儿为什么能放心地走吗?因为她知道品甜可以让你得到幸福!现在,你亲手赶走你的幸福,让你妹妹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操心——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他——赶走了自己的幸福?让婉儿为他操心?

  赵希惟闻言,剑眉一拧。

  “你以为品甜为什么坚持要推动这个方案?为什么坚持要说服大家?因为她想帮你,想让你重新相信人性!只有摒除了黑暗的恨,你的人生才会重见光明!只有原谅你母亲,你才能真正活得开心——她为你想了这么多,她之所以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全是为了你,而你居然批评她蠢?说她无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我——”沉痛的指责震动了赵希惟,他脸色刷白,身子不禁一晃。

  他错了吗?

  她错了吗?

  早知结果如此,她又何必坚持再度成为众矢之的?早知翔鹰的员工不会谅解她的提案,早知他对她的行动如此鄙夷,她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谓之举?

  于品甜怅然,方才群情激愤的场面至今仍在她脑海历历映现。

  在翔鹰总裁的同意下,她将大楼内所有员工全集中到一楼大厅,再次苦口说服他们接受减薪方案,无奈,得到的仍是白眼与怀疑。

  就算魏元朗等数位翔鹰精英分子公开表示支持她的方案,那些员工们仍怀疑她怀有私心,怀疑这个方案最终只是剥削底层员工以图利高层管理人员。

  他们根本不相信她——正像赵希惟所预言的,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抵制她和她的方案。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捧着曾伯昨晚送来的哈密瓜,她有些悲怆,有些茫然。

  这些日子来的努力是否终究白费了?妄想借着推动这个方案扭转希惟对人性的看法是否太过一厢情愿?

  她是不是——错了?

  一念及此,她再也忍不住满腔痛楚,鼻尖,呛上淡淡酸涩。

  他错了吗?

  他是否真愚蠢到亲手赶走属于自己的幸福?

  人性是自私的,他们根本不会管你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

  就算这样,我仍然要试一试,我要再试一次!

  曾伯看着我进公司的,看着我从一个小职员做起,而现在我成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却还是保不住他——我真没用,我对不起他。

  不要以为你们是管理顾问,来公司裁员,就可以不顾人的尊严!

  你根本不懂品甜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许你随便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希惟,请你相信我。

  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她?

  不,不是不肯,是不敢。

  希惟,你真的不能原谅妈妈吗?这些年来我一直默默看着你们,却从来不敢认你们,就是因为怕你不肯原谅我。

  他能原谅吗?二十多年来的恐惧与愤恨,他能轻易忘怀吗?

  哥哥,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他的幸福,他的品甜——她是否就是那个能让他忘了一切的人?是否就是那个能让他真正活得快乐的人?

  我爱你,希惟,我好爱好爱你。

  “真的吗?品甜?我能相信吗?能放纵自己接受你的爱吗?”他抱着头喃喃自问,胸口绞得发疼。

  “赵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进会议室的周冰燕乍见他痛苦抱头的一幕,大吃一惊,匆匆奔向他,“要不要喝点茶?我给你泡杯热茶?”

  “不用。”他哑声拒绝,扬起头来。

  周冰燕倏地一震。

  这是——她一向景仰的上司吗?为什么他的神色如此苍白?眼眸泛红,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英气,连那张总是紧抿的俊唇也不停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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