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敏栀闭口不语,整个人僵住——他说对了。
她惶然的缄默令他的心口剥裂一条大缝,眯起的黑眸闪动著愤怒光芒;他拙住她下颚的手指一紧,接著迅速松开,站直高大的躯干。
「你说话啊!」他咬牙,盯著她的那双眼眸闪过受伤。
「我……该说什么?」
斐敏栀心中浮起恐惧的悔意。
看他深受伤害的表情,难不成……她揣测错误了吗?
如果她误会他了,她可以提出解释,她可以向他道歉的……
他愤慨地咬紧牙关逼问她。「你承不承认我很巧地说中你心中对我的存疑?」此时他的目光阴沈冶郁,眼瞳中窜动著愤怒的火焰。
这该死的女人!她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想法怀疑他对她的感情、贬低他的人格?!
他紧凛的表情明白地告诉她,她如果敢点头的话,可能得面对他更大的愤怒。
斐敏栀噤声,迟疑著该不该点头……但她向来都是勇於承担後果的人,她的个性不容许她说谎。
「对,你的确说中了。」硬著头皮用力一点头,她懊恼地闭了闭眼,接著想对他解释自己会这样怀疑他的原因。「可是我……」
不过深受伤害的翼鸿平却下打算给她机会解释清楚。
「把衣服穿、起、来!」
俊脸布了层寒霜,他握拳转身,重新走向窗前,用力将微敞的窗幔拉上,隔绝掉刺眼的晨光。
他叫她把衣服穿上?!为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她会这样怀疑他是有苦衷的呀,他为何不肯听她解释?
「衣服穿上,不要再让我讲第三次。」背对著她,他沈著声音以命令式的语气打断她。「限你五分钟内穿好,离开我的屋子。」
他赶她走?!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样粗蛮无礼地对待她。
「翼鸿平,你真可恶!你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想赶我走,你这样对待我,一定会後悔的。」
後悔引他冶冶地嗤笑了一声。
後悔总比人格被侮辱,一颗真心被踩在地上来得好。
见他不发一语,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斐敏栀气急败坏地下床,弯身从地板上捡起衣服,恼火地二穿上。
穿妥衣服後,她气不过地又对他吼道:「你会後悔的。」
还敢吼他?她就这么不懂得他的心?!
「滚出我的屋子!」他对她警告式的怒吼完全无动於衷。
斐敏栀的美颜顿时刷上难堪的惨白。
滚引他竟然用这样令人难堪的字眼赶她走。
「好……我立刻走,但是踏出这里後,我绝对不会再回来。」掠下狠话,她努力为自己找回颜面。「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此结束。」
「我也绝不会再求你回来。」他的话再度让她颜面尽失,他完全不在乎这份感情能否再继续下去。
端立在他後方不远处的纤细身影微微颤动了下,美丽的脸蛋凝著怒火和极度的难堪;她白著脸转身,僵著步伐走出他的房间外。
她微红著眼眶,眼泪凝在眼角,带著一脸怒气和不想被看见的狼狈,难堪地走向玄关。
「斐敏栀,我们的感情被你自私的怀疑给扼杀了,你遗不遗憾?」就在她弯身
拉起行李箱,打开大门要离开时,翼鸿平幽幽的嗓音从身後传了过来。
她打开门的动作瞬间僵住,但也仅仅只有一秒钟而已。
「不,一点也不。」她骄傲地挺直背脊走出屋外,不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反手关上门,砰!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翼鸿平的脸也泛成铁青色,他的心也跟著门紧紧关闭起来,而门外的斐敏栀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隔著一扇门,就此分道扬镳。
这段原本美好的感情,在意外中划下休止符。
第三章
音响设备齐全的娱乐室内灯光昏暗,偌大空间中摆著单人沙发的角落,蜷著一个纤细的人影。
斐敏栀散著长发,穿著一件裙摆及至脚踝的纯白无袖家居服,蜷窝的姿态让她看起来慵懒散漫毫无生气。
一向对工作非常有干劲与热诚的她,这一个多星期来,竟然临时请假出国一趟,回来後还没马上到公司上班,反而继续请了三天假;这三天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像一只很懒很懒的猫,窝在家中懒洋洋地度日。
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或许是哪根筋下对劲,才会导致她突然对工作失去了兴趣,不再积极参与公司的事务,不再积极表现自己的能力,好争取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就连她的父亲斐权容也没察觉,只有细心的继母柳盈宣注意到了。
门扇被从外往内推开来,柳盈宣用托盘盛著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进入流泄著悠扬音乐的娱乐室。
「小栀,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肚子很饿了吧?」轻轻柔柔的声音,有著极能抚慰人心的安定力量。
柳盈宣虽已年近五十,但是却依然有著令人倾倒的女性魅力,体态依旧是曼妙有致。
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在嫁进斐家之前,她曾有段近十年的婚姻,不过那段婚姻却因为丈夫的意外死亡而宣告终止。在那段婚姻里,她为前夫生了一个出色的儿子——初诠野。
这个儿子於她一年多前再婚时,就离开她的身边出去独立了,目前并未和她住在一起,只是偶尔会来斐家走动。
因此在斐家和她最亲近的人,除了丈夫斐权容以外,就是这个继女儿了。
连续三天,她天天看著斐敏栀这样了无生气的散漫样子,看得很心疼。
「妈……谢谢,我现在不饿,待会儿再吃。」一直将脸埋在膝上的斐敏栀,缓缓抬起脸来,勉强给继母一个笑容。
[一个早上都没吃半点东西,怎会不饿?」柳盈宣将她的发丝轻轻拨开,将托盘搁在她的膝上。「你一边吃东西,我们一边来谈谈好吗?」坐进旁边的双人座沙发,柳盈宣含笑地看著她。
「谈……」谈什么?!双手扣在托盘边缘,她微睁著困惑的眼眸。
「谈你心里的事。这几天你心情很低落下是吗?」
她低落的心情被看穿了?
斐敏栀皱起细眉。她从来没有找人倾诉心事的习惯,现在继母突然要和她谈谈她心里头的烦恼,让她感到有点不自在。
「你如果信任我,可以把事情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同时也能给你一点建议。」看著继女儿拧著眉头、抿著嘴唇的倨傲表情,让她联想到斐权容闹脾气的模样。
这对父女俩不但神韵相似,就连脾气个性也很相近,他们的自我意识都很强烈,而且还不肯服输,所以往往都会轻忽旁人的感受。
他们习惯靠自己来摆平自己的难题,从下仰赖身旁的人和朋友,是那种极孤傲、极自负的人种。
「我……」惊讶之後是苦恼,斐敏栀垂眸看著牛奶和三明治,她没有胃口地拿起牛奶勉强暍了一口,咬一小口三明治。「我不晓得该怎么说——」
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原来向别人吐露心事是这么困难呀!向来独立干练的斐敏栀,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难题。
烦心的事不说出口,一直憋在心里很不好受,情绪闷闷沈沈的;但是真要她说出口,却又会觉得犹豫害怕,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小栀,你不想把心事随便向别人吐露,我可以理解,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试著信赖我,毕竟我是你的亲人……」柳盈宣用温柔的眼神安抚她。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真的将斐敏栀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就像斐权容将初诠野当成亲生儿子那般重视。
斐敏栀发儍地看著继母,一股温暖的暖流在她烦躁的心头汩汩溢出。
过了许久,她似是感受到继母的关爱,慢慢地将她和翼鸿平暗中交往一年,以及前些日子他突然向她求婚的事情,还有她误解他的所有经过全部仔细地说给继母听。
「原来是这样呀!」柳盈宣听了,表情有些讶异。
这可真是很伤脑筋的一件事……看来斐敏栀过於强烈自我的想法,和积极争取公司未来继承权的野心,蒙蔽了她对感情的判断力,让她狠狠地伤了翼鸿平的心。
「妈……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但是我也曾经试图向他道歉,是他不肯给我机会的,所以整件事情并非全都是我的错,他也得负一半的责任,对不对?」心头惶乱不已,斐敏栀苦恼地向继母抱怨。
她很气翼鸿平的态度,更气他不给她道歉的机会,直接轰她出门的恶劣举动。
「小栀,如果你要我评论,我觉得你的错更大许多。你现在不该继续对翼先生生气,毕竟他才是被伤害的人,而且这个伤害严重地践踏了他的男性尊严。」
「什么?!妈认为他……自尊受损?」有这么严重吗?
「男人的本性都是骄傲自大的,他们注重颜面自尊,哪容许被女人这般的侮辱?」柳盈宣希望她所说的话,小栀能听得进去。根据她对翼鸿平这个人的片面了解,以及她的女性直觉,他应该不会是那种会工於深沈心计的男人。
「我侮辱了他?」斐敏栀微白著脸,面无表情地陷入深思状态。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侮辱到翼鸿平的地方,她只不过是有她的个人想法和认定,并且把想法坦白地对他说出来而已,这怎能说是她侮辱了他?
柳盈宣无法从她陷入沈思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想法,伸手接过还没吃完的牛奶和三明治,将之栘到一旁的桌面上。
「小栀,你听妈一次,如果你还想挽回这段感情的话,这件事你得私下找个机会向翼先生心平气和的道歉,和他好好谈一谈……」温柔的手覆上她细白的小手,给她支持的关爱。「我相信他不是恶意要吼你并赶你离开他的屋子,他只是受不了你贬低他的人格,才会如此失去理性地对你发脾气。」
是这样子的吗?斐敏栀原本想否决掉继母的话,但当她低头看著那双充满慈爱的手,心头有了另一番想法。
或许……
「你会照我的话去试试看吗?」
「我……我会尽量去做做看的。」但前提是,要他愿意和她谈才行。
「这样才对,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协理早。」
「早安。」
「协理你早!」
「早。」
「斐小姐早啊!」
「黄经理您早。」
毫无预警地休了十天假之後,斐敏栀终於在公司出现了。
十天的假期并未让工作一向繁忙的她得到情绪上的纡解,反倒让她的眉宇蒙上了层淡淡的愁绪,原本已是纤细的身材也更显瘦削单薄了。
斐敏栀一早踏进公司,每个员工以及同仁都注意到了她明显变得低落的情绪,以及更纤薄一号的骨感身材。
纵使她一如以往的衣著时髦,给人非常光鲜亮眼的视觉感受,但她就是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张小姐,我休假这几天所积压的公文,全拿进来给我。」步出电梯,她在转进自己的办公室前,先向比她早五分钟进公司的助理交代。
重新整理好心情,她认为自己不该因心情低落而影响公事,所以今天她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积压的公事处理好。
「协、协理,你早!」看著消失十天不见踪影的美丽上司又突然出现,张丽几乎想高声欢呼。
「早。」她轻轻颔首回应,但美丽的脸庞上并没有以往进公司时那亲切的笑容。「公文立刻拿进来,我要马上处理。」她推著门扇优雅地走了进去。
「喔……好、好,我马上办。」
上司复工了,这就表示积压的公文可以一一处理掉,她可以不必再被其他赶著拿公文做事的部门主管们轰炸了。
在斐敏栀进入办公室後,张丽即刻将一叠叠的公文送进去,然後在斐敏栀极有效率的处理下,她又一叠叠的将公文抱出来,二送下楼给其他部门。
两人就这样忙著,从一早忙到了下午五点钟的下班时间,积压数天的公文终於被解决了三分之二。
「麻烦你帮我冲一杯牛奶进来,这些剩下的公文我晚上加班处理,你可以先下班了。」看一眼时间,斐敏栀这才想起自己中午什么都没吃,现在肚子已经有点饿了。
「好的。」张丽走了出去,旋即又转进来。「协理,我下楼去帮你带个便当好吗?」她注意到上司完全没吃中午她买进来的便当,整天只忙著处理公文。
「不必麻烦了,我没那么饿。」她只想要一杯牛奶暖暖胃。
「这样啊……那我去楼下新开的那家面包店买红豆面包好了。」一个面包比一个便当好解决多了。
「不用,我吃不太下。」
红豆泥?!连红豆面包都吃不下?那……「不然买个小小的蛋塔,这个总吃得下了吧!」就这么决定。张丽很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斐敏栀皱起鼻子,她不知道这位助理何时开始变得这么鸡婆,她都已经表明不想吃东西了,她竟然还……算了,她要买就去买吧,至於她想不想吃就随她自己决定了。
很快就去而复返的张丽,回来时在一楼大厅的电梯口很巧的遇见了刚下楼的总经理翼鸿平。
由於总经理大人这阵子因为不明原因而心情不佳,老是冶著一张扑克牌脸,对一些人事物挑剔无比,所以全公司上下的员工现在都对他敬而远之。
张丽虽然不属於他的管辖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任何地方能让他挑剔,但她还是对他深感畏惧,因为他这张冷峻的脸看起来实在很令人害怕。
「总、总经理好。」张丽因为突然看见他而有些慌乱,手中的纸袋咚地掉到地上。「啊……蛋塔!」她惊嚷,忙蹲下身去捡起来查看。「碎了,这下怎么吃啊?』
「你的晚餐?」原本已跨离两步的翼鸿平,拧著眉头、眼色淡漠地回头询问她。
「不、不是我的,是协理的……」见总经理大人还在,又开口问她话,张丽手一松,那纸袋又掉了下去。
唉呀,连续摔两回,这下子是真的不能吃了。
翼鸿平伟岸的身形一僵,因为听见了斐敏栀复工的消息。
她回公司上班了……
她现在人就在公司里……
「呃,总经理,我得再去买一个回来才行,再、再见。」在翼鸿平陷入震惊之际,张丽往外跑掉,赶著要去重新买个蛋塔了。
翼鸿平的目光回到电梯,原本该往外走的脚步不自觉地往电梯走回去,修长的手指按开电梯,他凝著俊脸走了进去,按下她办公室的楼层。
他不晓得自己干么还要来见她,那日她对他的人格羞辱令他气愤难平,他明明还在气头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