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和十九去「请’王子出来。你坐,桌上有甜糕,自个儿家里不用客气。’李厨娘勾着十九的手臂硬是将他拖往主子的房间。
‘阿牛,坐呀。’皇甫赤芍为他沏茶,静待结果。
‘好热闹喔,而且大家都好热情。’
皇甫赤芍啜着茶,拈着药花甜糕品尝。现在的皇甫府确实比以往来得活泼,是因为她离家的改变,还是那位召唤‘宝春’或‘广春’的姑娘?
她对那名姑娘越来越好奇了。
没多久,杂沓的足音伴随女子兴奋异常的嚷嚷及她大哥偶尔数句的回应嗓音,朝大厅而来。娇小可爱的姑娘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方式,被勾挂在她老哥身上,爱笑的唇配上炯然似星的眼,相当讨喜。
显然小姑娘事先并不知道皇甫赤芍与她身畔的亲亲爱人是孪生兄妹,否则她不曾往见到皇甫赤芍的同时瞪大双眼,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有两个、两个皇甫耶……’小姑娘愕然地来回看着皇甫赤芍及蓝衫银发的俊雅男子。
‘唷,大哥,你还没死呀?’皇甫赤芍一开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原先是准备说:「大哥,好些年不见,你好吗?’怎么话离了嘴竟自动改成恶毒的句子?!她在心底咒骂自己上千次。
‘死也会拉你一起做伴。’皇甫神医仅微挑眉反讽,拉着耳畔的小姑娘生离她远远的。标准的「有了娘子,没妹子’,见色忘妹!
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肯定在说她坏话。皇甫赤芍十分小人地想着。
‘赤芍,你大哥和你长得好像。’牛舍秉也凑近娇妻耳畔,做着和那两人同样的举动。
皇甫世家的血统太过完美了吧,两兄妹相同的五官生为不同性别,这不打紧,更恐怖的是相同的皮囊宜男宜女,男身俊俏,女身艳美。
‘同个娘胎出世的嘛。他旁边的姑娘好可爱,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皇甫赤芍以眼神挑向又皱眉又轻笑的小姑娘,她看来相当年轻,不过十七、八岁。
‘应该就是写信请咱们回来的人吧?’牛舍秉目光与小姑娘对上,善意一笑。或许全拜这名姑娘所赐,才能使倔脾气的皇甫大哥首先低头。
皇甫赤芍抬头,与小姑娘互相颔首。‘你就是写信请我回来的广春吗?’
‘广春?不是,我是宝春。’小姑娘疑惑地更正。
咦?是她搞错了吗?皇甫赤芍取出厚厚的信函,瞧瞧最终一张,署名明明是‘广春’呀,虽然上头正巧落了一滴黑墨,虽然上头正巧有匆忙擦拭挽救的痕迹,但怎么也看不出‘宝’字的遗迹。
‘这个字不是广吗?’
‘这是“宝”。」为了证明她所言不假,宝春实地以指为笔,重新一笔一画地还原扭曲的字体,像个认真的学徒向夫子战战兢兢解释着。
皇甫赤芍点头如捣蒜,终于明白为何这名宝春文盲小姑娘写的字会如此艰深,因为她的笔画是倒着写的呵!
‘你的字实在是人……所以找看得有些吃力……’
‘我知道我的字很丑,可是皇甫又不愿意帮我修书,辛苦你了。’宝春投给皇甫埋怨的一眼。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自己哥哥的恶劣程度,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皇甫赤芍打心底同情眼前的姑娘,要与她古怪老哥相处并不是容易之事。
她状似不满的语调今皇甫大哥极度不爽,爆发一场小小争吵之后,幸好在影响力巨大的宝春安抚下,两头皇甫猛虎乖乖坐在桌前,同意为对方诊脉。
这一诊,自然瞒不了皇甫赤芍有孕两个月的事实,牛舍秉又喜又哀,喜的是将为人父,享受含饴弄‘子’的乐趣;哀的是,皇甫大哥冷冷地提醒有孕的身子只会议解毒过程更加危险,搞不好娃儿保不住,连母体也承受不了,一命归西。
这怎么可以?!
牛舍秉紧张得几乎要扯光自己的发,连宝春也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穷嚷嚷,总算让皇甫大哥承诺会尽力在解毒过程中保住孩子。
牛舍秉心头的大石落了地,原因无他,因为他瞧见了牵扬在皇甫大哥银光烁的发丝之下,那抹自信盎然的笑容。
就像赤芍曾无心提及的——每次只要他自信的笑,你就会觉得所有困难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他就是那样的人。
就是那样值得信赖的人!
第六章
那道自信笑痕在瞧见皇甫赤芍拎上桌的黑狗时,瞬间变色。厅中成了风雨欲来之势,众人仿佛还能听见数声响雷。
‘麻烦你再说一次,我刚才没听仔细。’皇甫忍下满腔痛弑亲妹的冲动,彬彬有礼地要求她重复方才的句子。
「我说,珍珠药丸让一黑给吃掉了,若要重炼还得等上三年,反正一黑体内正巧也有需要你才能解的毒,干脆你们互咬一口——」
皇甫蓦地拍桌起身,掉头就走,毫不恋栈。「十九,送客。」
「皇甫!」宝春急忙勾住他的手臂,连人带椅狼狈的摔落地板。
「你干什么?放手!」皇甫拉起她,先拍去她裙摆上的灰尘后,使劲扳开她牢握的小手。
宝春努力与他纠缠,小嘴嘟嚷着:「你答应过要让赤芍小姐回来帮你解毒的!好不容易我把她请回来了,你怎么可以叫十九把她赶出去?!」
皇甫拢聚的眉间缓缓舒展,他同意地点点头,「没错,不可以叫十九赶她出去。李厨娘,你赶!」他继续跨开步伐,衣袖后方拖着不肯放手的宝春。
「爷……」十九和李厨娘无奈相视,成为兄妹战火之下无辜的炮灰。
「你再耍孩子脾气,我要生气了!」宝春愤而叉腰,睁着否眼瞪视前方的银发俊男。
别人为他们兄妹忧心如焚,他们倒像无事人一样!
宝春纤指落在皇甫鼻尖,「我和牛大哥都这么烦恼着你们两人体内的毒,结果你们呢?!一个毫不在意,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血可供你呕尽呀?!你每次一毒发,我有多难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吗?我、十九、李婆婆,我们都一块儿担忧着!」
她骂完不知好歹的皇甫之后,螓首一转,指尖转个弯,移向抱着黑狗、神情愕然的皇甫赤芍。「一个则是嘻皮笑脸,都快当娘的人,还不多为自个儿着想…你看看牛大哥,他眼里同样是愁云惨雾。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立刻为对方解毒!」
乖乖,从不曾见过柔顺的宝春发飙,错把猛虎当病猫啦?皇甫兄妹识相抬头挺胸地生好,像个温驯的孩童。
「可是我不想咬一只笨狗,也不想被笨狗咬。」皇甫委屈地向亲亲爱人嘀咕,可爱的神惰完全和神医这种天人称谓扯不上关系。
宝春轻点头,转向皇甫赤芍问道:「赤芍小姐,一定得要互咬一口吗?」她也觉得直接动口咬狗或狗儿咬人的解毒方式有点怪异。
皇甫赤芍朝她谄媚娇笑,「小嫂子,你叫我赤芍就好,“小姐”两字请自动删除。」她恭恭敬敬向宝春双手合十,揖身。
她太敬佩这个小嫂子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大哥臣服吃瘪的模样。
「如果大哥不愿动尊口咬一黑的话,咱们可以试试取双方部分的血液来炼制药丹,我想效果应该会更加惊人。」
牛舍弃见到无往不利的娇妻满脸惶恐的憨样,忍不住噗哧一笑,换来辣椒娘子朝他腰间一拧。
「这样可以吗?皇甫。」宝春问向当事人。
「直接把那只笨狗炖来吃就衍了啦。」皇甫懒懒提供意见。还炼啥炼呀?虽然那只笨狗没几两肉,看起来也不太可口,但他可以委屈点,无妨。
「大舅子……别吃它好不好?一黑很可爱又聪明的……」牛舍弃觑着黑狗。可怜的一黑,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提议要将它吞吃下肚。
「嗷呜——」一黑越来越会看人脸色,忙不迭谄媚地靠向宝春——看来是主导生杀大权的姑娘身上。
今人心生怜悯的哀号及沾满泪珠的晶亮狗眼,看得宝春心都酥了。她好生疼惜地搂过它,轻轻安抚道:「乖乖,不会的,我不会让皇甫把你吃掉的。」
一黑呜呜雨声,放心地将狗头枕在宝春软呼呼的嫩胸磨蹭。
皇甫恶狠狠的妒恨眼光化为千刀万箭,道道射向不知死活的黑狗!
喝——他都还没吃过那禁地部分的豆腐耶!这只笨狗竟敢捷足先登?!
皇甫沉声道:「李厨娘,去烧水,我要吃涮狗肉!」
「大舅子!」牛舍弃惊叫。
皇甫赤芍按住牛舍秉的手,「去把一黑从小嫂子身上给剥下来,否则我不敢保证它能见到明早的日出。」没见到她老哥的脸色越来越恐怖吗?
牛舍弃疑惑地看看皇甫又瞧瞧宝春,久久,终于明白赤芍所指为何。
「嫂子,不好意思。」牛舍秉拎住早成为别人怨恨靶心的黑狗,将它抽离宝春香软的怀抱。「家教不当、家教不当。」后头两句是对着黑狗指责。
「笨狗!」在牛舍秉坐回原位时,皇甫赤芍毫不客气地赏它一个爆栗。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救过这只没脑袋的蠢狗几次了!
「一定要吃它吗?」宝春蹙起细眉询问皇甫,她有点于心不忍。
「我坚持。」皇甫想也不想。它是为民除害耶!这种胆大包天的色狗留它来浪费米粮吗?
「我无所谓。」皇甫赤芍也一脸痞样,不愧是相同血缘的兄妹。
「嗷呜呜……」可怜的黑狗大概在哭诉着说「我不要」吧?可惜在场众人无、辨明狗语,自动充耳不闻。
「我不是很赞成……」牛舍弃道,总算有人提出另一种意见。
宝春清清喉咙,「既然如此,咱们折衷。婆婆,上回你不是做过一种血糕吗?能不能用一点点的血来弄?」只要是烹调过的食物,皇甫应该不会再有微词。
「没问题,反正只有主子一个人要吃,一小碗就衍了。」李厨娘笑咪咪回答,宝丫头都开了口,这次的战火也差不多落幕。
等李厨娘自厨房取来两只瓷碗后,皇甫赤芍自靴边抽出亮晃晃的匕首,大力地置于桌前。「大哥,你先来还是一黑先来?」
皇甫瞥觑幸灾乐祸的妹子一眼,拾起刀柄舞耍数圈,瞬间划过腕际,伤口溢出鲜血,斟满瓷碗。
宝春见李厨娘点头示意可以停止时,忙不迭举起皇甫的手腕,想为他止血,不料甫张开口想吮住他伤口的同时,一颗弹珠大小的丹药弹击到她额际,今她捂额痛呼一声。
凶手以布条缓缓压住自己的伤口,嗓音带笑道:「别什么都往嘴里放,你想变成和我一样的毒人吗?」小白痴,少少数滴的毒血就足够毒死她数百次!她还妄想用嘴来止他的血?
「你用讲的就好了嘛,干啥用药丸弹我?」很痛耶!宝春捡起地上的红色丸子,噢——难怪这么痛,他竟然用最硬的石龙万续丹打她!
皇甫赤芍朝站在一旁看戏的十九要求另一枘刀子,并要牛舍弃抱紧一黑。「别让他挣扎,另一手拿碗帮我盛血。」
话甫说完,她神速地在狗脚上俐落一刀,满意地听到哀鸣声,透过这种小小的举动来满足她报老鼠冤的心理——哈哈,好爽!
李厨娘捧起两碗盛满的鲜血,急着到厨房去料理,临走前皇甫赤芍特别交代千万则搞混,否则各吃各的血,绝对收不到效果。
「接下来换你了。」皇甫敲敲桌缘,朝妹子道。
「嘿嘿,来吧。」皇甫赤芍牵起顽皮笑容。反正她不需要吃「狗血糕」,没啥好郁闷的呀,哈哈!
她料错了!她好郁闷!
皇甫赤芍扭曲一张天仙似的花颜,神色痛苦无助地被迫饮下满满一碗的黑色药汁。
「唔……好难喝!有没有啥甜嘴的糕点?我快吐了。」
虽然说良药苦口,但这帖药也苦得不像话了吧?它已经不仅苦口,甚至比她早晨害喜时呕出的胆汁更苦上百倍!
牛舍秉体贴地遮上桂花甜糕,却让大舅子给扬扇挡下来。
「不成,这碗药可是我精心调配,任何会与之冲突的食物在药效吸收前都不能让她沾。阿牛,你也希望赤芍早些痊愈,是不?」皇甫朝牛舍弃轻笑询问,敛藏于灿烂笑容下是恶劣的幸灾乐祸。
牛舍弃乖乖点头,将甜糕送入自己的大嘴里,投给爱妻歉然的眼色。
故意的!她那狠心大哥一定是故意的!皇甫赤芍痛苦地猛吞咽口水,祈望能冲丢怖满口腔那股无法言喻的恶心苦味。
皇甫优雅地品尝着血糕,嘴角一抹贱笑。「李厨娘的手艺真是无话可说,这血糕既无腥味又不会黏牙,一黑,你说是不?」他朝趴在桌边同样大快朵颐的黑狗询问,得到黑狗欣喜的汪汪同意声。
「从来没料想过我的解毒方式竟是如此轻松。」皇甫塞下最后一块血糕时还不忘傲笑一声,故意刺激亲妹子。「你还有三帖药得乖乖喝完,明白吗?」扳回一城!
「这样吃完血糕你就没事了吗?」宝春欣喜地摇动皇甫的臂膀,笑问。
「十数年深值体内的剧毒,你以为光靠三五帖药就衍了吗?」皇甫浅笑地捏捏宝春愈发丰腴光滑的粉颊,「还得麻烦十九运功替我及赤芍挥发体内部分剧毒,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才能完全将毒清除殆尽。等会儿我列张药单子,你先将药材采收齐全,再与阿牛到澡间烧些草药水来,会需要的。」
「好。」宝春用力点头。别说是烧草药水,就是把她整个人丢到热水去熬汤,她也心甘情愿。
「十九,你先帮赤芍排毒吧,记住内力则运太急太猛,否则她肚里的小家伙很可能被你失手给打掉了。」皇甫侧苜向十九交代,黑眸滴溜一转,落在老实憨厚的妹婿身上。「你,随我到书房来。」
皇甫颔着整整高他半个头的巨牛来到藏书惊人的宽敞书室,其中缭绕一股清香药草味——他与赤芍都喜欢焚烧些特殊效用的草药,以致于两兄妹浑身像个香炉似的,散发药香。
「大舅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牛舍弃搔搔头,不明白为何皇甫要独自与他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