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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情圣手 page 11 作者:黄朱碧

  ——多管闲事!

  她充耳不闻,兀自往街的另一端行去。离了市集,游客渐稀,信步间来到护国寺,寺

  门的两旁有一首竹枝词:

  东西两庙最繁华,不收琳琅翡翠家;

  惟爱人工青春色,生香不断四时花。

  穆飞烟正沉吟词中涵义时——

  忽闻铁蹄自远而近,达达达……如同打开一个密封的瓶子,声音一下子急涌而出。

  一队骑兵,浩浩荡荡,朝她疾驰近,穆飞烟神魂未定,来者已到得跟前,是尉杰,和

  他的随从们。

  盛大的排场是他一贯的作风,穆飞烟只没想到他会于此时此刻在此地出现。瞧他威风

  凛凛的样子,伤势应该已无大碍,只比先前清瘦了些。

  “我来接你回去。”那口气是施舍的,他高大的身量在夕阳的烘托下,恍若一只骄傲

  的孔雀。

  穆飞烟理当很开心见到他的,可不知怎的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居然衍生厌烦的感觉。

  “不了,谢谢你,我想直接赶回京城。”她才迈开步子,他立刻阻去前路。

  “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尉杰将一柄削铁如泥的鱼藏剑递给她。“只要你完成使

  命,我就不计前嫌。即使无法娶你为夫人,至少许你当个二奶奶。”

  穆飞烟突然有啼笑不得的悲哀。“感激你大人大量,我福浅命薄怕消受不起。”她克

  制噎满喉头的苦涩,尽量保持起码的风度。

  “不知足?”尉杰的嗓音明显上扬,火气也将一触即发。“否则你要我怎么样?我是

  个位居一品的大将军,总要顾及颜面,我总不能娶一个声名狼藉——你,你和仇雁申做了

  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不反对,咱们就此取消婚约吧。”她的确对不起他,亦无需多作解释。既然他

  已无恙,她也就可以安心的返回京城,向汉皇请罪。

  “说得容易,我们的婚事乃由皇上主婚,虽然他如今病危——”他话声戛然而止,急

  于隐瞒什么……

  “皇上他——”她明明听见的……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风寒。总之,咱们得赶快完成任务,才能让他宽心养病。”尉

  杰粗鲁的抓住她的手肘。“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自甘堕落,我对你哪点不好,哪点不如仇

  雁申?你偏要糟蹋我的尊严,作践你自己?”

  穆飞烟心中一恸,十分费力地才勉强让自己把持住。“很抱歉,我——”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句废话!”他布下大批人力,严密监视仇雁申和寄怀园附近

  的一举一动,当穆飞烟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更是加派一倍的眼线,发狠地要找到

  她为止。

  整整一个月零三天,他几乎食不下咽,寝不能眠。夺妻之恨的妒火险些把他烧成灰烬。

  今儿她一踏上镇内的街道,他立即获得通报,火速赶来截住她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要回她。她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去杀了他,还是乖乖跟我回去?”给她两条路走,已足够宽大为怀的了。

  穆飞烟空茫的眼神飞至遥远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子道:“不。”

  “你?好,是你自取灭亡,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尉杰忿然上马,狠狠抛了句:“

  我对付不了你总对付得了你父母吧。”

  “不,你不可以。”穆飞烟仓皇地喊着。“他们毕竟于你有恩——”

  “哼!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大立大破,岂可为一点点小恩小德裹足缠手。”他眸光

  一闪,狡狯更形于色。“不想我找你父母算帐,就乖乖上马,随我回去拜堂成亲,否则…

  …嗯哼!”

  “好聚好散不好吗?”穆飞烟呆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们不合适,从一开

  始便是我高攀你——”

  “够了!”尉杰从不肯耐心地听她把话讲完。“明知配不上我,还不懂洁身自爱。上

  马!”

  见穆飞烟犹豫不决,他继续出言恫吓。“我的手段你很清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

  天下人负我。想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我就成全你。”

  抑郁纠缠上穆飞烟美丽的菱唇,以为自此便能脱身红尘,岂料仍得在樊笼中挣扎。

  她拎着一颗凄惶无奈的心,无言地跨上侍卫牵过来的骏马。尉杰为防她中途脱逃,不

  放心地飞身跃过,跨骑至她背后,死紧地搂住她的腰身。

  *  *  *

  连着几日,庄里庄外,连镖局、商栈都风平浪静,安逸得出奇。

  戚武雄老神在在地依旧统筹庄内大小杂事,倒是易云毛毛躁躁,唯恐这会是风雨前的

  宁静。

  他也在江湖上打滚十数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不该这么心浮气躁才是。可,明儿,

  也许今晚他家少主就要从华北回来,当他发现穆飞烟不见了会作何反应?

  “喂,戚叔,你好歹帮忙想个办法嘛。”

  “没啥好担心的,大不了再找个标致的姑娘给少爷解解闷。女人嘛,满街都是,要有

  多漂亮就有漂亮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安啦!”

  此事当真?易云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少爷的个性你比我了解,他要肯随随便便将就

  着凑合,会等到现在仍孤家寡人一个?我看他对穆飞烟是全心全意的,你把她弄走——”

  “嘿!她是自己走的,别扯到我头上来。”戚武雄尽管忌惮着穆飞烟,深怕她是红颜

  祸水,但他更担心触怒仇雁申。

  “结果还不都一样,横竖她离开了,而你我虽知情,却没想法子拦阻。你想少爷若知

  道,会不怪罪咱们?”想起穆飞烟离别时,那依依哀怨的晶眸,易云便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所以啦,怕挨骂就把嘴巴闭紧一点。”戚武雄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继续理首案前

  的帐册。

  没爱过的人就是这样,完全不明白男女之情!

  易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兀自躺在廊下的竹椅上,琢磨着该如何向仇雁申交代。

  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幡然转醒,是因为有人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下。

  “少爷?”他几乎弹了起来。“你几时回来的?”

  “刚到。”仇雁申风尘仆仆,黑色的斗篷蒙上一层黄沙,轩眉俊目俱是倦累,“怎么,

  有事?”他这回赶往华北,除商务理由;另一个目的,乃是为了预先布线,慎防尉杰暗中

  搅鬼,为害他族中的亲朋佣仆。

  “没事,这几天庄里平静得反常。”易云战战兢兢陪他进入内堂。

  “少爷?”戚武雄恭敬迎了出来。“一路辛苦了,我立刻吩咐下人打扫寝房,准备餐

  饭。”

  仇雁申没回答他,他的思绪仍停留在易云“平静得反常”那句话上。

  尉杰为何没乘他离开这些天大肆破坏呢?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不在山庄里,除非——

  “少爷,先入内盥洗。”

  “不,我还要出去一趟。”他转身飞掠上马,直奔曲江左岸。

  戚武雄和易云见状,一颗心简直掉进谷里。

  “怎么办?”易云问。

  “跟去瞧瞧再说。”

  随风云流逝,两匹快马迅速没入泣血夕阳中。

  *  *  *

  林木蓊蓊郁郁,残漏着点点银光。斑驳似尘封的绿荫蜿蜒着墙垣,悄悄探入屋内,仿

  佛欲揭开一盅未知的谜。

  仇雁申轻若鸿鹄地穿过月洞门,打开寝房——

  内里寂宁幽幽,空无一人。所有的东西都不曾动过,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她人呢?

  仇雁申的眼像着了火,胸腔因为盛怒而剧烈鼓动,他飞快检视过每一处厅堂,连屋外

  的小榭轩亭都不放过。却不见穆飞烟的身影。

  怒焰腾然大步迈出屋外,戚武雄和易云适时赶到。

  他一把揪住戚武雄的衣领,声音破哑:

  “她人呢?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全寄傲山庄上上下下数百人,就只有戚武雄

  一直对穆飞烟心存芥蒂,也只有他才胆敢和他作对。“说!”

  “不是戚叔,是她自己走的。”反正最坏的状况易云都预估过了,就当被雷劈吧。

  仇雁申一怔,继而怒气冲天。“什么意思?你亲眼看她离去却不阻止她?”

  “少爷,请冷静。”戚武雄凝重地低喝。“你明知跟她不会有好结局的不是吗?忘了

  她父亲是兵部都卫,叔父是御医,一旦她跟了你,尉杰怎可能饶过她的家人?何况……咱

  们福祸未卜。”

  仇雁申怅然跌宕,十指深深埋入发际,痛苦得无以复加。

  易云没见过他真正发怒,骤然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好吓人。

  “不能爱其所爱……生亦何欢?”他疯狂地席卷而去,夹带一身戾气和烈焰。

  林中狂风袭过,树叶纷飞,宛似亦心焦如焚。

  戚武雄和易云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  *  *

  “天宁禅院”原建于东汉末年,因院后出现过五色云彩,一如天佑祥瑞,宁谧澄静,

  乃净土宗道场,隋炀帝下召正名。

  禅院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三面峰峦环护,无数楼台隐身于烟雨中,远离尘嚣。

  其后因香火不济,游客渐稀,慢慢地成了废置的古刹。汉皇见院落辽阔,相当雄伟,

  弃之可惜,便命人修缮,改为要臣出巡途中的驿站。

  仇雁申立于禅院之顶,见院内士兵层叠为障,红色纱灯因风摇曳,喜采缤纷,他方才

  稍稍平息的怒意又再度沸腾。

  穆飞烟!你这么不甘寂寞?才离开他的枕畔又迫不及待地投向尉杰的怀抱?

  不必查证,无需询问,答案已经写在禅院内外,迎风招展的灯红球采之中。尉杰不

  会为了旁人的婚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排场,他对穆飞烟的用心从不曾打过退堂鼓。

  他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今夜,明日?或者……

  怎样才能网住一个女人的真心?一片赤忱,或者无尽的名利富贵?他毕竟看错她了!

  “你但得了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言犹在耳,他怎么会蠢到以为自己能买下她的一生,左右她的灵魂?

  “喂!你是什么人?”看守的官差发现了他,却不认得他。

  仇雁申寒着脸,颊上汗珠纵横,面色白得骇人。

  “来喝喜酒的。”他冷冷回答。

  “还早呢,五天之后再来,记得穿体面些,多带点贺礼,否则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还妄想喝喜酒。快走,快走。”

  “再请教一个问题?”他心中有万千疑团,不解不快。

  “罗嗦,你擅入禁地,我没把你抓起来,已经——啊!”小官差的脸孔忽地煞白,

  被仇雁申擒住的右臂,连同肩胛整个垮向一边。“你……您,有话……只管……问吧。”

  “五日后尉杰将娶谁?”他只想问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会为难下人。

  “是……是的”

  “娶哪家姑娘?”

  “穆飞烟。”官差面上的表情明显露出疑惑——怎么连这你也不知道?

  “她……可是心甘情愿?”

  官差张大牛眼,求饶的仰望着他。“小的只是一名士兵,穆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哪

  晓得……”

  仇雁申不依,理智全失地非要他回答不可。“不说我就折断你的手。”

  “唉唷,这位大侠,你——”小官差快哭出来了。

  “快,说是不说?”

  眼看对方这么不讲理,小官差只好随口回答:“应……应该是心甘情愿吧。”

  “你说什么?”他突地面露狰狞,把个小官差吓得屁滚尿流。

  “不不……不是心甘情愿,九成九是……是被逼的。”所幸他还算机灵,懂得见风

  转舵,才勉强保住一条胳臂。

  “她住哪间厢房?”

  “她?她不住这,尉将军安排她住到另一个地方。”小官差赶忙把获得松绑的手臂

  藏到身后,担心一个不小心又被他抓着当柴劈。

  “什么地方?”他欺近一步,阴冷的气息直逼小官差周身。

  “我……”小官差干脆跪了下来。“大老爷,大侠客,求你大人大量,别净跟我这

  小人物过不去,穆姑娘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小官差磕头如捣蒜,只希望留住一条

  小命。“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发毒誓,你……咦!人呢?”

  刚刚还站这儿呢,怎地一眨眼就不见了?是人就不该走得那么快呀,莫非……活见

  鬼啦?

  小官差越想越不对劲,吓得两脚发软,跌跌撞撞的跑下坡。

  *  *  *

  夜寒风苦,烛影如魅。

  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又回来了,纠纠结结挥不去,理还乱。

  他从没如此软弱过,伤感伴随颓丧跌入座椅中,攒着眉,皱纹刻在额际,一夜之间,

  竟成烙印。

  如此四天三夜,他憔悴几欲不成人形。

  晨光微露,又是一日破晓。仆人来报,有骄客远道而来。

  “不见。”他暴怒地打发走通报的小厮。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见他一面。”戚武雄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原

  犹参差的黑发,数日之间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视着他,他以更坚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爱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会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个严父,眼中有怒有悲,还有泪。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若非来访之人,真的重要至极,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坚持,他和戚武雄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情感比叔侄还要亲。

  去就去,只是见一个人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

  几天没走出房门,感觉庭院的花树枯萎得更荒芜了。

  玉树琼枝尽化烟罗,像……像失去灵魂的生命。

  穆飞烟绝美的嫣容总在不适当的时刻浮现脑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尸,踩踏着虚浮的

  脚步,随着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厅。

  厅内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中央立着一个长身朗朗的背影。他手执

  湘扇,身着锦袍,乌亮的发髻一丝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见他正聚精会神地在欣赏墙壁上一幅珍贵稀有的墨宝。

  戚叔堆满有些儿谄媚的笑,招呼着:“少爷,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李爷,他说你们曾

  见过一面。”

  骄客慌忙转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价响。

  “别来无恙。仇兄,唉!你搬离宜春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幸亏

  我交游广阔,一路锲而不舍的找,总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过来之前找着了你。”语毕,

  拉着仇雁申的手,便大摇大摆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对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阁下,也不晓得李公子下榻何处。

  ”仇雁申不爱说应酬话,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两句就随便塞个藉口,回房

  继续发愣。

  “这就是你们的错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气呼呼地指责伫立两旁的随从。“我喜

  欢交什么朋友,讨厌和什么人打交道,你们统统搞不清楚,这样也能当我的贴身侍卫?

  回去各减半个月俸禄,以示薄惩!”

  “是。”两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卫,居然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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