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蝶再怎么天真也知道他的话不可信,她依稀能感觉得出他的杀意。这一路上她一直试着想逃,却怎么也逃不了。
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原无涯,南蝶不禁难过得想哭。
“咦?前面有两条路……”一个惊惑的声音突然响起。
此时,众人已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可尽头却又一分为二,两条一模一样的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就选一条吧。”杨行早预知这里面不简单,果然如此。
众手下等着他作选择。他在心里挣扎估量了一下,选择了左方的路,一行人于是又继续前行;可是没多久,他们又遇上了另一个叉路,杨行决定还是向左走。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不断地在选择叉路,似乎他们正处在迷宫中打转。恐惧,不知不觉地涌了土来……
众人愈来愈不安,杨行的脾气也愈来愈暴躁。当他们眼前又出现了两条同样的叉路时,杨行沉着脸闷哼出声。
“我就不信走不出这里!”
被激起了抗斗之心,杨行这回自己带头往其中一条大步走去;没想到到了尽头迎向他们的不再是叉路,而是一扇红漆大门。
停在这扇陡然出现的大门前,众人不禁又惊又喜”说不定宝藏就在门后。
两个手下在杨行的指示下动手推开了红漆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一阵冰凉的空气呼呼吹来;接着,众人被门后奇幻的景象迷惑住了。除了南蝶,其它人都如梦游似的向里面移动。
门后,是一个腹地广大的钟乳石山洞,里面净是造型千奇百怪的钟乳石:而这还不是令他们表情痴迷的原因,他们惊喜的是遍散在钟乳石下一洼一洼的东西。
连杨行也忍不住欣喜若狂地大叫一声,随即往那些洼地奔去。
而他这一动,他身后的手下也跟着狂呼,并争先恐后地向前冲。
每个人的目标都是那一洼洼的水,他们疯狂地扑跪在洼边,疯狂地将手、将身子探进水里面捞。喜乐的情绪在瞬间涨到最高点,此起彼落的欢呼声、加上高举在手中刺眼夺目的东西,让这群人陷入了半疯狂状态。
一块块的金子、一串串的珍珠宝玉,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就这样耀眼地躺在清澈的水底,唾手可得。他们怎能不疯、怎能不狂?
南蝶静静地站在门外,看着那一群发了疯似的人,觉得好象是在看一群猴子跳舞,不可思议又好笑。
她应该趁他们忙得没空理她时赶快逃走才对,可她就是站着动也没动,脑中只是想着:若让这些坏人得到宝藏,那他们出去后一定会做更多的坏事,到时她家人的仇更是报不了啦。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就在这时,里面的情况突然起了变化,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顿时,南蝶也被里面的景象吓住了。
只见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着倒下,而其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则怔怔地看着倒下的人,直到他们也被自己突然变得通黑的双手骇住,剧烈的疼痛也跟着袭击而来,连杨行也不例外。
南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浑身发黑、七孔流血地倒在地上:而这时,天地似乎开始慢慢地摇晃起来。
南蝶因为惊吓过度,还呆呆地站着动也没动。
地面摇晃得更厉害了,而山洞里开始落下大大小下的石块,有人甚至是抱着一身的珠宝死去的……
第十章
傅秋练也和南蝉相见欢。她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见见娃儿的姊姊,只是没想到促成她们见面的机缘竟是因为原无涯。
现在众人关注的焦点全在原无涯身上。
原本一直状况稳定的原无涯突然又起了变化,傅秋练镇定地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他有惊无险地度过。
看着差点出事的原无涯,南蝶发现自己的心口紧蹦到无法呼吸。如果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他还能像这次这样平安无事吗?她只知道自己快崩溃了,随时会失去他的念头一直紧紧揪着她……
南蝶趁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悄悄地退了出去,跳下船后不顾一切狂奔起来。
南蝶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她的胸口快被一股压力炸开了,她才终于把自己丢向草地,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她只是想要大哭特哭一场,不这样做,她会难过得死掉;而她会选择跑到这里来,只因为这里是原无涯曾带她来过的地方。虽然这里有她不小心被蛇咬伤中毒的可怕回忆,可是这里也是原无涯要捉兔子让她玩的地方。
她不知道就这样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哭得筋疲力竭、浑身虚脱,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慢慢平静了下来。
“哭够了吗?”
突然——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幽幽响起,冷冷地钻进她的耳朵。
南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这声音有些耳熟,会是谁?
因为哭得太久,她的眼睛灼痛着,焦距要对准前面的人影不免有点吃力。
“你……”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坐在南蝶眼前的,是一名面貌俊秀、表情冷然的灰衣少年,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还伏在地上的南蝶。
是他——是那天让她误认为是原无涯,也是那天看完花灯大会突然出现在客栈的少年。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南蝶坐了起来,滑离了他好几步,同时也疑惑他怎会在这里?
而且他不知道来这里多久了?
她胡乱地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又望向他——她发现他的表情、眼神一样没变,仍一直看着她。她不禁有些害怕。
“你……你是谁?”她怯怯地瞪着他。
“平常。”他用字一向洁简。
不知道为什么,南蝶就是怕他。她咬着下唇,没再开口。
灰衣少年也沉默着。只是他的视线仍未从南蝶的身上稍移,而他冷漠的眼神渐渐泛起一族幽暗的火焰……
“是……是你!那天……是你救了我们……”南蝶恍然大悟地说。
她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声音好耳熟,因为这种冷得让人发寒的声音很难令人忘记;而那天在来西湖的途中从强盗手中及时救了他们的那个人的声音就是这样子的。
平常以轻哼代替回答。
南蝶知道是他救了他们,虽然稍微对他松了心,可对他仍感到惊怯不安:或许因为他是陌生人,也或许是因为见到了那天他对付强盗的残酷手段。
“谢……谢你,再见。”她轻声地对他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
“还有三天……”他依然未曾移动,只是平平静静地开口。
南蝶回头看他,不解他在说什么,有些好奇。
“原无涯还有三天可活。”平常紧凝着她条然大睁的眼睁。
“你……你说什么?!”南蝶的心怦跳着,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怎么知道……
“天下间只除了我,没有人解得了他身上的毒。”
“你……”南蝶又惊又喜,却也迷惑。“你……你可以救原大哥?!”
“要救他,有条件。”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可他的眸却在此时湛出一丝光芒。
南蝶忍不住靠近他,脸庞洋溢出喜悦。因为他的话,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
“什么……什么条件?是不是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就能救原大哥?”原大哥有救了。
平常缓缓站起身,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我救了他,你就要跟我走。”
“跟你走?!”南蝶皱皱眉,还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这就是他说的条件?!
“你答应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我才救。”他说得够明白了。
理解了他话中的含意时,南蝶的心乍然一紧,按着脸色发自了起来……
“永……永远跟你……在一起……为……为什么……”她软弱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冷澈的眼睁眨了一下。“这是救他的唯一条件。”他蓦地转身,衣袂轻轻飘起。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这里听你的答复。”留下这些话,他便走了。
那个陌生的少年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却丢下了一堆的疑问和难题给她。
南蝶茫然地看着他转眼消失无踪的背影。心在发冷……
平常的话,一直不停地在南蝶脑中回荡着……
“蝶儿,怎么啦?你今天看来一直很不对劲,又在想什么了?”南蝉看她捧着饭也没吃几口,就又开始发呆了。
宫雪雁端上了香茗,也看了南蝶一眼,摇摇头道:“一定又是为了原公子的事。”
南蝶突然把碗放下,转头问身边的傅秋练:“如果……如果原大哥只能……只能再活三天……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傅秋练一愣!其实她一直将随时会失去原无涯的焦虑藏在心里没对她们说,因为她怕南蝶没办法承受这种打击。
“你怎会这么想?难道你不相信你原大哥福大命大吗?”她轻松笑着安抚南蝶。
而南蝶一径地摇头,执着这个问题:“我是说……如果呢?”
傅秋练只好给她保证:“没有如果。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是一个连她自己也没信心的保证。
即使有了她的保证,不知道为什么,南蝶仍无法抹去心中的不安……
这一夜,原无涯的情况又加重了。
傅秋练的药已经压抑不住毒素。
而南蝶,也终于相信了平常说的话。
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无涯死去……南蝶泪眼迷蒙地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庞。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能让他活过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天,南蝶又回到昨天遇到平常的地方,只见他早在那里等她了。
平常静静地凝视着她……这十八年来,她是唯一一个能温暖他冰冷的心的小女孩。
她很笨拙又容易受惊吓,可是怯怜怜中带着执着的举动却令他深深着迷……是的,着迷。
这十八年来,除了研究毒物、武功能令他着迷外,这女孩是第一个能令他着迷的,所以他想得到她。
至于“那个人”托他除去原无涯的事,已经没有比让这女孩心甘情愿跟着他重要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能救原大哥?”南蝶想知道这一点。
平常没隐瞒:“因为他身上中的毒是我下的。”
南蝶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气。她像触电般的退后一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什……什么?!是你……”她的声音又恼、又不可置信。而后她的脑中也不禁浮现一连串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如今想来却理所当然的景象……
难怪他会一再地在他们四周出现,连在这里和她相遇也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害原无涯,而现在又要放弃了?南蝶真的不懂。
“没错,是我。”他的表情没变。
南蝶只觉得一阵郁气攻上心来。她一咬牙,突然冲到他身前,握起拳头猛朝他身上捶打。
“你这个坏蛋!是你害了原大哥!是你……”她一边用力打着、一边哭喊着,她只能用这个方法替原无涯报仇。
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平常眸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火花。他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庞,声音仍是淡漠的。
“原无涯还有两天的时间可活,要不要救他全在你的决定。或者你还要再考虑一天?”
南蝶挣扎着,平常轻轻放开了她。
“你……你还是要我……跟你走,才肯……才肯救原大哥?”她握紧的拳垂在身侧,恨恨地瞪着他。
平常点了点头。
南蝶僵硬地挺起身子。“好……我……答应你。”
平常的唇边浮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而后他把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瓶子交给她。
“服下它,两个时辰后他自然会清醒过来。”
南蝶捧着能教原无涯的宝药,想笑又想哭。
“记住,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平常给了她三天的时间。
南蝶偷偷地让原无涯吃下了解药。
她暂时不想让姊姊她们担心,所以南蝶没告诉她们平常的事。既然答应了他,她就一定会做到;因为,平常用的毒连石大婶也解不开,她怕他如果又要对原无涯不利……
南蝶一直守在原无涯床边,紧张地注意着他的动静。平常说,只要他服下解药后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而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寅时,原本累得都要回去休息的众人,突然又被南蝶的呼声惊醒。
循着声音而去,他们看到了又哭又笑的南蝶正伏在原无涯身上:而原无涯,竟然醒了!
原无涯突然奇迹似的醒了过来。
众人的惊喜和混乱可想而知,每个人都争着要看醒来的他,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替他熬汤煎药,整艘船震动了起来:而南蝶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
原无涯对于自己躺在宫雪雁昼舫的床上,并且虚弱得像鬼的情形感到莫名其妙。
宫雪雁立刻精简地对他作了解释,原无涯听得忍不住呻吟起来。
“原大哥,你……真的没事了吗?”南蝶从他醒来后就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狂喜的情绪已经将她淹没。
原无涯笑着对她招招手,要她到他身边来。
南蝶立刻听话地过去,并趴在他的床边。
原无涯费力地抬起手,手指轻轻滑过她娇嫩的脸颊,温柔的视线与她相缠。
“辛苦你了,丫头。”
原无涯的体力恢复得相当惊人,不过才短短的一、两天时间,他的身心状况几乎已经回复如常了。至于他对自己中毒一事,如今回想起来,那个能令他毫无所觉便中毒的人,用毒的身手和方法想必非常高段。而这种能令他一夕间心智成痴,终至昏迷衰竭的毒,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可令他怀疑的一点却是——他身上的毒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你大哥已经接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我想他大概解决掉那件事就会立刻赶来看你了。”南蝉把这讯息告诉原无涯。
这两日下来,她也跟这曾救了她命、救了妹妹命的男人熟稔了起来。他跟他大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原非凡傲慢冷酷,原无涯开朗洒脱。而她竟不知不觉地爱上那个之前她明明恨得想杀掉的冷酷男人。
“我看他似乎是遇上大麻烦了。”原无涯悠闲地夹了块糕点到南蝶的盘子里。
南蝉皱着眉啜了口茶。
“我听他提起过那件事跟我中毒的事有关系,不过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非凡不肯跟她说,她也没再多问:不过,她倒是很好奇。
原无涯饶富深意地笑道:“把黑翼宫主惹毛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看来那个害你中毒的幕后指使者会死得很惨……”
南蝉知道原无涯或许看得出她和原非凡之间的微妙关系,可是她自己……唉,连她自己的心也乱了,她想离开一阵子好好想清楚她们之间的事:当然,前提还是得先把他派在她身边的护卫先甩开才行。至于小蝶儿嘛,有她这原大哥在,看来她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