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独孤闲云实在是自大狂妄得让人咬牙切齿,却同时又聪明睿智得让人不得不佩服。
不过基本上向弯月已经不讨厌他就是。
皱皱鼻,向弯月抓起她刚才从酒窖里摸出来的小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啧!要不是藏意山庄有恩于向天门,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乾脆直接去敲他的门。他醒了正好,他睡了就把他吵醒,重要的是,把刚才酒窖发生的事告诉他,至于要不要紧就是他的事了……
“咿呀……”
此时,独孤闲云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两个人影从房里出来后,将门带上才慢慢离开。
他们没看到坐在屋顶上的向弯月,向弯月却看清楚他们。
从独孤闲云屋里出来的,是老总管和老总营的义子何震云。
向弯月看着他们离去。
原来独孤闲云真的还没睡呀!
向弯月才要下去,却被那房门的动静止住身形。
房门轻声被打开,一抹白色的影子从门内踱了出来。
影子,是男人。是一身白衫的男人。
影子,正是独孤闲石。
向弯月眨了一下眼。心,跳快了一下。
因为独孤闲云竟然准确地朝她的方向望来。
因为独孤闲云才一踏出们,竟然就准确地朝她的方向望来。
独孤闲云朝她露出牙笑了笑。
向弯月惊讶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下一刹,她就发现房们前的独孤闲云眨眼无踪,而等她惊觉异样地转过头,这才发现独孤闲云竟已经无声无息地移到她身边。
他的笑容现在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好……可怕的轻功!
“自己一个人赏月喝酒未免太孤单了,我陪你。”
~脸自在的独孤闲云,~伸手就捉过她的酒坛,洒脱豪迈地灌上一大口。
盯着他大口喝酒的模样,向弯月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
“我不是来看月亮,我是来找你的。”她可不拐弯抹角。
放下酒坛子,独孤闲云的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
“在屋顶上?!”好兴致。不过若不是知道是她,恐怕她早被暗处的机关射成蜂窝了。独孤闲雪轻叹了口气。“我说过,只要你弯月姑娘想找我独孤闲云,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欢迎,你应该不会客气吧?”
这个特例,可不是人人都有。
这个特例,可是他欣赏这小妮子的铁证。
这小妮子,明明胆大妄为、鲁莽固执、还专以欺负四只脚的动物为乐。可反过来说,她会胆大妄为是她勇气过头的表现,她的鲁莽固执则是因为她好恶分明;至于爱欺负动物嘛,她不过是因为觉得碍眼。
一个既矛盾又独特的小姑娘。
独孤闲云却欣赏极了这个既矛盾又独特的小姑娘。
放眼天下,能得他青睐有加的人不多,不过既能得他欣赏又令他动心的人,就这小妮子一个了。
动心。
没错。是动心。
动心。是动保护之心。是动关爱之心。是动怜惜之心。
向弯月抢回酒,咕噜又喝了一口。
“这可真是本姑娘莫大的荣幸,在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踏进山庄一步也不行,想求见独孤公了一面也无法,看来我真是幸运。”她冲着他,大剌刺地一笑“既然是你说的,我当然不会客气我只是想在屋顶上吹一下风再下去找你,不过现在你自己出来了,那我当然也不必麻烦,我直说好了……”
在酒窖发生的事,向弯月全一五一十对独孤闲云说了。
向弯月说得仔细,独孤闲云自也听得分明。
最后她的总结是——
“……就这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在她说话时,独孤闲云一直喝着酒。喝着她从酒窖里摸出来的酒,神情自始至终舒泰自在,仿佛不将它当回事。
直到看着身边小娃儿摊开手,一副已经不关她事的模样,独孤闲云这才放下酒。
“看来就算真的有人在设计什么阴谋计划、甚至是谋害我,你好像也不打算帮我。”他对向弯月摇摇头笑,巧妙隐去眼中~闪而逝的异样。
冷不防地,向弯月出掌击向他的胸口。
掌风,又快又准。掌风,毫不留情。
掌风,来得让人大出意外。
手。一只手。一只如幽魅般闪现的手,却轻易地截住了掌风。
独孤闲云轻易捉住向弯月的小手。
“丫头,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啦?!”他无奈又好笑。
“没有。”向弯月答得爽快。“你连我这样偷袭都接得住,那就证明你的武功好、警觉性高,我看大概什么人想害也害不了你……”
向弯月说真的。虽然不了解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不过相信他还用不到人帮他。
怪了,她干嘛关心起他的安危,而且自己也不讨厌?!
啧!
独孤闲云还不打算放开她的手。
“是吗?”他又露出那种可以得罪很多人的笑。“弯月儿,很高兴得到你如此高的评价。不过,任凭我的武功再高、警觉性再好,世上也还一定有我这只狐狸防不到的事,我说的对吧?”
他语含深意。他语合某种令人心凉胆跳的深意。
向弯月是聪明人。向弯月听出来了。
向弯月蓦地握拳。
“有人要害你?!你为什么不乾脆直说真的有人要害你?而且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独孤闲云是老狐狸。独孤闲云神色自若。
“‘独孤闲云’的朋友很多、敌人也很多,就像快乐和麻烦总会伴随一样。”他笑看着她,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听你的口气简直把我当祸害。不过我倒希望你的话能应验,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才能这千年。”
他轻轻扳开她握成拳的手。
向弯月看他还满是气沉神定,她就莫名其妙地满是心头火起。
她一脸不爽快地要抽回自己的手。
“管你好人还是祸害、管你被人害死还是害死别人,反正是你的事又不关我的事!”他干嘛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火大地瞪着他。“放开!你信不信我咬你!”
独孤闲云相信。
不过独孤闲云还是没放开她的手。
“丫头,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家去了?”他用令人目眩神移的笑容对她笑。
向弯月竟一时失神。向弯月竟栽在他这个迷魂似的笑容。
奇异似的全身放松下来,她傻傻地点点头。
独孤闲云继续笑凝着她。他的笑里,有种独特的魁力;他的眼里,有种诡迷的魔力。
“弯月儿,听我的话,你明天就回家去。你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回家去。记住,莫回头、莫停留。”
独孤闲云对她说话。独孤闲云对她说话的低沉声音里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向弯月受了催眠似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独孤闲云展臂接住她向前倒下的娇躯。
就在刚才,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即使有防备,他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行动。
不能牵连到这娃儿。
独孤闲云更不想牵连到这娃儿。
独孤闲云抱起向弯月便往她住的房间掠去。
“这里太危险了,小孩子不宜逗留。娃儿,下回吧,希望我们很快再见!”
第七章
夜,尽。
天,肚白。
向弯月睁开眼睛,醒了。
她一向早起。
就算不在家里,她也~样早起。
这早,一如这些天,她在藏意山庄房间的床上醒来。
因为她还在藏意山庄作客。
可是,这早却又不同于这些天。
因为,她一醒来就发现了古怪。
她发现自己竟整整齐齐地穿着衣服睡觉。接着,她更发现自己对于昨夜何时上床睡觉的事完全没印象。
有古怪。
向弯月皱着眉,努力回想昨夜是不是曾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到了。她想到了酒窖的事、她想到了和独孤闲云在屋顶上喝酒的事……
然后……她就回房睡觉?
向弯月晃了晃头。
可恶。到底是哪里有古怪?
该死。她明知有古怪,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有古怪。
向弯月干脆跳下床。
独孤闲云一定知道。
去找独孤闲云。
想到就做。向弯月立刻走。
向弯月却吓了一跳。向弯月一打开房门,却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门外,有人。是傅遥。
傅遥一见到开门的向弯月,立刻从蹲着的地上跳起来。
“哇!早,你总算出来了!准备好了吗?”
给了她一个神清气爽的早安笑容,傅遥却冲着她仿佛没头没脑地问。
向弯月上上下下打量他。
“准备什么?准备一早来让我喂剑吗?”口气不善。
傅遥的神情一转为疑惑。接着,换他上上下下打量她。
“我们不是今天一早就要起程回家吗?怎么?又不走了?
向弯月张大眼睛。“谁说我们要走?还一早就走?”她看到他背后的小包袱,眯起了眸。“你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傅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
“昨夜很晚的时候,独孤公子突然来找我,他说你决定今天一早就离开山庄回家,独孤公子还说他已经准备了几样礼物和几坛山庄里最好的酒,要让我们带回去给老爷和夫人……”他凝神,小心翼翼地:“怎么回事?难道你还没有要离开?难道这话不是你说的?”
“我没说!”搞什么鬼?向弯月一脸不快。
“哼!我看是藏意山庄巴不得要赶客了!他还亲自去找你……嗯……”
突然,向弯月皱起了眉。
古怪。每件事都古怪。
昨夜酒窖那两个人古怪。昨夜独孤闲云说了一堆古怪话。连她一早醒来也发现古怪。现在,又多了一件古怪……
独孤闲云迫不及待要赶他们走吗?
哼!她偏不走!
·······························
清晨。
渊园。
清晨的渊园,沉静。
沉静的园子,仿佛随同主人仍未从睡梦中醒来。
向弯月却绝没有再多的耐心和礼貌等他睡醒。
她直闯到渊园。她直闯到独孤闲云的地方。
她直接要独孤闲云的解释。
渊园,是山庄的禁地,可暗的、明的,她却已不知踏进过多少次。
向弯月进出渊园多次,从未遇过阻碍,可这回她却遇上了。
她遇上了阻碍。阻碍她的,是人。
“向姑娘、傅兄弟,对不起!爷他现在不见任何人。”
独孤闲云的两名护卫关九、藏风在门口挡住了向弯月和傅遥。
“他一早就在忙?”向弯月如果这么轻易被阻退就不叫向弯月。
门内似乎隐隐有什么动静。她听到了!
既然他已经醒了,很好。
关九与藏风迅速交换过深意的一眼。
“向姑娘,真的非常抱歉,爷他现在……真的没办法见你,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找爷,或许我们可以先帮你转达。”关九以尽可能婉转的语气说。
一旁的傅遥凭着他敏锐多疑的观察,已经隐约有了不对劲的直觉,他更没有错过这两人眼中极力掩饰的隐忧。
向弯月却没有傅遥的细心。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们的阻挡行动上。
“我要见他亲自问一件事,不管他在忙什么,我现在就要见。”她语气强硬。
“向姑娘……”两人为难了。
向弯月不讲理。因为独孤闲云的莫名其妙,所以向弯月更不讲理了。
“小姐……”傅遥瞧出他们十分为难,忍不住出声了:“也许独孤公子现在真的没办法见你,我看还是我们再多等一下好了……”
向弯月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
“行。只要你们说出他究竟在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以考虑看看。”她稍稍让步。
“这……”两人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原本紧闭的房门开了。
房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一个是山庄的总管何震云、一个是背着小箱子的老先生,他们从房里面走出来。
两人的神情都有着焦急。他们匆匆向外走。
向弯月拦住他们。
“何总管,出了什么事?”
再怎么粗心,她也看出了何震云的个寻常。
她不喜欢何震云。冷静深沉的何震云,是她在这里最不爱接触、更不爱搭理的人。不为什么,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虽然她不喜欢何震云,不过他现在有利用价值。
何震云停下脚步。
他看向她,俊美的脸庞显出惊讶。而他眼中~闪而过的诡异却没有任何人捕捉到。
“向姑娘,你怎么来了?
“来这里当然有事。”向弯月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她坦荡荡直视着何震云。“别对我拐弯抹角,你直接告诉我,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关九和藏风也是。他们已经被她逼问出一身冷汗了。
何震云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我说不能呢?”
“也行。我直接进去问独孤闲云。”
何震云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了有些冷酷的纹痕。
“向姑娘似乎忘了这里是藏意山庄而不是贵门。”
向弯月哼了哼。“何总管似乎忘了自己是总管而不是主人。”她也不客气。
何震云的眼睛迸出了邪冷光芒。下一刹,他却又惊觉地微敛眸,轻易地掩盖过去。
“向姑娘说得是。何某的确没有资格替主于做决定。”他的语气平静、波纹不起。深意地看了那不知死活、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眼,他突地迈步,继续领着刘大夫向外走。“请向姑娘自己进去找公子,失陪了。”
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向弯月马上就往里面走。
既然何总管都说了,这回关九和藏风自然也不再阻拦她。
向弯月终于踏进那道门。
~进门,她立刻发现了异样。
屋里,有人。有不少人。
屋里,有不少忙忙乱乱的下人。
忙乱,有一个源头。而源头,似乎正是躺在床上的人。
向弯月大步走近,而站在床前的人也看见她和傅遥了。
“咦?娃儿,你们不是该走了?”来人劈头就说。
向弯月计较地瞪着他。向弯月计较地瞪着老总管。
“是不是连你也急着赶我们出庄?你也有分?”一低头,她的注意力就被床上的人吸引去。
“咦?他……他怎么了?”
床上的人,正是独孤闲云。
很不对劲的独孤闲云。大大不对劲的独孤闲云。
烧红的脸色、满头满身的汗、再加上不住的吃语喃喃、翻身辗转……
而且他似乎正陷入无意识的昏迷状态。
下人一直在替他拭汗、一直在费力退他的热。
“他生病了。”向弯月脱口而出。
没看过这样落魄狼狈的独孤闲云,她竟有些……无法接受。
“他是生病了。”老总管点头。
“他病得很严重。”这就是她被阻挡在外面的原因。“可是昨几个晚上他明明还好好的……”她不自觉地咬咬下唇。
吹风、生病?他不可能是昨夜和她在屋顶上吹风才生病的吧?这男人才没这么柔弱。如果该病,也会是她病才对。
向弯月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床上在昏迷中仍饱受折磨的男人。
她的心怪怪地抽搐了好几下。
老总管弯下腰替独孤闲云再换下头上已经被烫热的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