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拳头,深吸了好几口气,纪昔兰拼命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她是被什么人绑架来、不知道对方的企图……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别说她能找机会逃走,就算她想摸清楚这里的环境恐怕也很困难。在谷园,即使她的眼睛看不见,起码还有人陪着她摸索熟悉环境;而现在,这地方对她来说是全然的陌生与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况且,她是被绑架来,歹徒当然不可能轻易让她逃出。
她现在该怎么办?
其它人一定知道她被绑架走的事,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她确信他们一定会想方法救他。可是这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纪昔兰背抵着墙,她的手指不由得在上面摸索着--质感平滑,可她知道这是木材,连空气中也都飘浮着这种浸着湿腐的木材味。
这地方似乎是个废弃已久的木造屋,而地面厚重的灰尘也说明了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活动……
她一定是被带到一个很久没人住、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废屋。
就在这时,纪昔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自她的右后方传来,她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地,那阵脚步声停止,另一种铿铿锵锵的撞击声响起,直到门被打开的刺耳声音传来,她才猛然会意之前的铿锵声应该是铁链子的声音。
“看来你早醒了!”一个厚实中低的男人声音在门打开后同时响起。
纪昔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紧张与心慌是正常反应,可是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表现太失控,睁大眼瞪着出声的来源。
“你们为什么绑架我?这是犯法的……”她轻颤着语音。
她几乎立刻分辨出这声音并不属于到谷园绑走她那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这个男人又是谁?
男人立刻哈哈大笑着,笑声里却透着愤怒。
“犯法?要能宰了谷浩臣,绑架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纪昔兰又惊、又骇。天哪!
难道他的目的是浩臣?那么她被绑架来是作为诱他上网的饵吗?
“我是什么人?”男人又是一阵大笑,语中的恨意更明显了:“我是一个非杀了他不可的人!他害我身败名裂,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要他死!既然炸药炸不了他,我只好请他亲自上门……”
纪昔兰听得心惊胆战。原来那两件爆炸案是他的杰作,那他的目的真的是浩臣了!
而他语中强烈、毫不掩饰的恨意,令她不禁为浩臣的安危焦急了起来。天!他到底要怎么对付浩臣?
“我告诉你,你绑架我没有用,我跟谷浩臣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会为了救我而上你的当……”这一刻,她竟忘了自己的安全,只想保护他;她不知道这男人会对浩臣使出什么诡计。可如果他来的话,肯定会没命的,她不要让这种事发生。
男人冷停了声:“我已经调查出谷浩臣对你可是重视得很,他不想看到你的尸体,他就会来!”
转出了他话中的暗喻,纪昔兰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口。
“你的眼睛瞎了,哪里也走不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待着等吧!”他残忍地说,立刻往门外走去。“明天他会带着一千万来赎你,你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回去!”
门被关上,重新又栓上铁链,纪昔兰的心也跟着跌到了谷底。
她不能让他来送死!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纪昔兰将屋子摸索遍了,却心沮气丧地发现这里除了一个坚牢的铁窗子。对外的出口就是被栓上铁链的门了。
看来要凭她力量逃出去,是比登天还难哪!
第九章
位在一处小港湾南方两公里,占地并不大的旧糖厂早已荒废了好多年,而且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平日更是人烟罕至,别说是人了,连小猫、小狗都难得看见。整栋木造的平房早已颓废倾圮,可仍稍可遮风避雨,四周几乎被丛生的杂草整个包围住,看来显得过分凄清与荒凉。
太阳逐渐往天空的中央移动,时间已近中午十一点。
这时,一辆银白色的跑车慢慢开进了往旧糖厂的小路,没多久,车子在距离糖厂前百码的地方停住。然后一名戴着墨镜、冷峻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
两个一高一矮、神情凶恶、嘴上还叨着烟的男人已经站在前面,两双眼睛直盯着从车子里出来的男人。
“老大,人来了!”比较高的那个男人低粗着嗓门转头喊了一声。
两个人从衣袋里翻出刀子向谷浩臣靠近。
“有没有报警?”
“人呢?”冷峻的男人低抑的声音隐藏着风暴。
“钱带来了没有?”较矮的男人眼中有着贪婪。
“我要看到人!”他将一只箱子提在手中,语气却仍严厉十足,毫不妥协。
蓦地,一个厚沉的男声响起:“谷浩臣,你要的人在这里!”
那男子--谷浩田隐在墨镜后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两人身后。
那是个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中广”身材的男人,样子虽是落魄了点,可他确实就是颜浦雄!他正一手抓着纪昔兰,一手将枪抵在她的头上。
纪昔兰的脸色非常苍白,大眼望向他的位置,神情很紧张。
谷浩臣的心被刺痛了一下。该死!让他知道她受到一点伤害,他绝对要颜浦雄付出更甚她百倍的代价!
一见到纪昔兰,谷浩田的心情难免一时激动,可为了顾全大局,他非得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颜浦雄笑着,似乎在等待谷浩臣惊讶的表情出现──可是他失望了!
“谷浩臣!你想不到是我吧?”颜浦雄不以为他会忘记,有些奇怪谷浩臣看到他却无动于衷的反应。
“我知道是你!”谷浩臣摘下墨镜,森冷锐利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诧异的神情。“你的伙伴还在牢中等着你,你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进去和他作伴!颜浦雄!”
谷浩臣天生的威严仍旧像以前一样,紧紧压迫着他,颜浦雄被他的气势和冷静的态度弄得有些心惊,可他瞄向手中的人质,一时勇气又突然大增。
他用枪叩了叩纪昔兰的头,发狠地瞪着谷浩臣。
“谷浩臣,这个女人在我手上,你还不是乖乖带着钱来见我!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纪昔兰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谷浩臣明知危险却仍来救她的举动令她感动,同时亦有一丝受重视的喜悦,可她这时最担心的是他的安危:他不会真的只身前来吧?
“重要?”谷浩臣神情和声音一样犀利而冷酷。“你把我谷浩臣当什么人了?
一个姿色平庸又瞎了眼的女人,你认为我会看得上眼吗?”
颜浦雄和纪昔兰两人同时被他的话惊住。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一直非见她不可?”颜浦雄老奸巨猾,对他的说辞并不相信。
“我要见的是你!”谷浩田不急不缓地说,一双眼直视着他。
呵!他可真将她批评得一文不值哪!原来这就是他对她的观感,今天总算说实话了──不知道浩田是在玩啥把戏,可在这紧要的关头,她竟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谷浩臣,原来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你欺骗我!你……你这个大骗子!花花公子……”
她突然冲口而出,像真的被拋弃似的。她发狂般的要往谷浩臣的方向冲去,而她的头也一度偏离了枪的威胁。
颜浦雄愣了一下,又及时将她拉住,喝止她:“不许动!再动我就要你好看!”
纪昔兰一脸的愤怒,瞪着谷浩臣的方向直喘着气。
“我……我要杀了那个大骗子!”她演得好过瘾!
谷浩臣眼中疾速闪过一丝不可察的赞赏之色,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是全然的无情。
“现在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要和颜浦雄谈一点生意,你闪一边去!”
颜浦雄的表情惊疑不定,可他似乎信了一半,压在纪昔兰头上的枪也稍微移开了一些。
“谈生意?你要跟我谈什么生意?这个女人你真的不要了?”他并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谷浩臣看也没看纪昔兰一眼,直视着颜浦雄,沉声道:“我知道你手头上有一些枪弹,我这里有两千万的现金,剩下不够的我可以开支票,我要买下你所有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这事?”颜浦雄疑心陡起,可是──两千万?原来这家伙身上带了两千万的现金。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你是卖,还是不卖?”谷浩臣气沉神定,宛如在谈一笔买卖蛋糕的小生意。
颜浦雄将纪昔兰推给两个手下。
“我要先看钞票!”他知道他该怎么做。
其实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枪弹了,可是谷浩臣不会知道。颜浦雄阴沉地想,两千万够他这辈子花用了,只要有这笔钱,他就有办法逃到国外去,至于谷浩臣嘛……是他自投罗网,可怨不得他!
“我要看货!”谷浩臣仍是个精明的商人。
“它们不会跑掉,但我不相信你真的有拿钱来!”在谷浩臣手下做事虽不久,颜浦雄却十分清楚他的脑筋一向动得很快,而且绝不容许诈欺行为的发生。这时他只好找个理由,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谷浩臣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公事箱放在地上,然后踢到他面前。
颜浦雄迟疑了一下,最后贪婪战胜了警戒心。他一手用枪指着谷浩臣,慢慢蹲下身,一手小心地将公事箱打开──一叠叠整整齐齐、花绿的钞票简直将他的魂全勾走了。他睁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将那一叠叠的钞票摸了摸。
谷浩臣黑黝的眼瞳有一抹极度诡异的光芒跃过,他的嘴角掠过一丝隐约的冷哂,眼角余光瞟到正被那两个男人抓住的纪昔兰,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悸疼。
“那里只有一千万。另外的一千万在车子里!我可以看货了吧?”谷浩臣一边说,一边算着他沾上强力的麻醉药粉发作的时间。
颜浦雄满意地将箱子盖上,提着它站了起来,对着谷浩臣邪恶地笑着:“可以!
当然可以!”他偏头对两名手下吩咐:“你们两个去车上把钱拿过来!”
两个男人早对那一大把一大把的钞票眼红,闻言立即追不及待地大步走向谷浩由的车子。
“我要的东西,颜浦雄!”谷浩臣走向他。
颜浦雄将枪指向他,笑得很狡狯:“在这里!”
谷浩臣唇角扯出一抹笑:“你该不会说这把枪是你仅剩的货吧?”
“你猜的没错!我给你的这颗子弹就价值两千万!”他笑得好得意,手抖了一下……
奇怪!他怎么觉得手似乎有点麻麻的?颜浦雄不由得皱了下眉。
一旁的纪昔兰听出了他的语意,几乎要惊呼出声。
突然地,正在搜车的两个男人分别传出一声惨叫。
颜浦雄怔了一下,眼睛迅速望向谷浩臣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惊骇地发现他的两个手下竟然像两摊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而不知何时,现场平空多出了一男一女。
知道他在看,那一男一女还耀武扬威似的同时又在那两人身上各踢了一脚给他欣赏。
猛然明白中了计,颜浦雄立刻要叩下扳机射向谷浩臣,却震惊地察觉他的手竟然快麻掉了。
“你的手不能动了,是不是?”谷浩臣从他面前走过去,步向纪昔兰。“那些钞票摸起来很舒服吧?颜浦雄?”
颜浦雄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对劲,急忙将箱子丢下。该死!他被谷浩臣耍了!
瞪着谷浩臣将纪昔兰拥入怀,他又急、又气、又恨、又不甘心,一股力量直冲上心来,他奋力动着几乎快麻痹的手指将扳机扣下──“谷浩臣,我要你死!”他怒吼着。
“浩臣小心!”
“小心!”
一个震天的枪声响起,同时也震骇了所有人。
谷浩臣听到身后颜浦雄的大叫声及阿富和他母亲的警告声,警觉地抱着纪昔兰半偏过身,却仍没躲过那一枪。
子弹从他身后射入,一阵剧痛立刻从伤口泛起,然后迅速传布他的全身,纪昔兰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对话她全听得一清二楚,直到一个温暖而熟悉的男性躯体温柔地搂住她,她才确定谷浩臣已经赢了──他救了她!
只是下一秒,所有的声音蓦然全部响起,纪昔兰立即发觉不对劲!
枪声大响,而正搂着她的谷浩臣身体一阵奇异地震动,她完全感受到了。
她的耳畔传来痛苦的闷哼声,谷浩臣的脚步颠踯了一下,然后他身体的重量转移了一部分在她身上。
“浩……浩臣……该不会是你……”纪昔兰的脑子空白了两秒,不可置信地经喃。
谷浩臣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在她颈畔,他咬着牙:“昔兰,别慌……我……我没事……”
“你……你中枪了!”纪昔兰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她的心脏立即像绞扭般痛楚着。
“天!浩臣……”
两个脚步声已经疾速地跑到纪昔兰和谷浩臣身边。
阿富二话不说,马上将谷浩臣移到他身上;而另一个短发、身材高瘦的女子──即是阿富的母亲邱美玲女士,则扶着纪昔兰。
“我们立刻送他到医院!昔兰,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邱美玲坚定地安抚着惊惶焦灼的纪昔兰。
纪昔兰的脑子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不安的战栗在她胸口回荡起伏,她甚至无心注意扶着她走的陌生人是谁。
“让我在他身边!我必须在他身边……他现在在哪里?”她只在意谷浩臣的安危。
这时候她好痛恨眼前全然的黑暗让她什么事也不能做,甚至不能看他。
邱美玲引导着她握住谷浩臣的手。“他把你救出来了,现在换你给他力量!”
***到了医院,谷浩臣马上被推进急诊室,所有人只能在外面等待。
阿富已经通知了谷家,连放心不下一直待在谷园等消息的邵琦琦也跟着大家一起来了。
纪昔兰的历劫归来,众人自然感到欣喜,可现在大家的心思全放在正在急诊室里面急救的谷浩臣身上。
经过了漫长如一世纪的焦急等待,终于医生出来了。
由于子弹由背后射入肩脾,取出子弹后即无大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神情。
谷浩臣意识尚未清醒,所以他们只好坐在外面等。
“昔兰,让你受苦了!”听完阿富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谷夫人不由握着纪昔兰的手,怜惜地说。
纪昔兰摇头。“我没事!只是我害浩臣受了伤……”
“别想那么多!害他受伤的是颜浦雄并不是你,而且浩臣也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