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乍然被握住。谷夫人的声音细细柔柔却十分严肃地说:“你不确定他对你的感情,那么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他?”
她看得出来,浩臣爱她!可他就跟他老爸一样,从不轻易将爱说出口,而习惯用行动来表达。综合刘嫂给她的情报和她细心观察所得,浩臣对她的一些行为举动,早已注入深深的爱语──可女人似乎总要听男人亲口说出爱来才肯相信!
问他?
纪昔兰锁住眉。茫然而又纷乱的思绪占据了她的心头……
***夜深了,一切喧闹复归平静,所有人都已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纪昔兰早已回房。躺在床上企图整理脑中杂乱的思虑。
之前和谷夫人交谈的那席话,一直在她脑海盘旋不去。她没想到谷夫人如此开通,竟鼓励她勇敢地追求爱──而那男人还是她的儿子!
呵!她是爱他的!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心,教她想抵抗也无从抵抗起,就算她再怎么理智、冷静,也抵抗不住爱情的潮水!可对谷浩臣来说,她到底算什么?
她从来就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他也不说,径留下一堆暧昧的疑惑让她放在心里起疙瘩!问他?她不过是暂住在谷园山庄的一个“过客”,什么人也不是,她有什么资格问?
她愈想愈烦乱,愈觉得那男人可恶,到最后不禁迷迷蒙蒙地睡了去,最后叹了口气,沉入梦乡里。
一条墨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进纪昔兰的房间里。那高硕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开上身后的门,便毫不迟疑地步向那张大床。
皎洁明亮的月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半照在床上佳人沉睡的容颜上,明亮与阴影形成了洁净优美的轮廓。
那人影坐在床边,半俯下身专注地凝视着她,黑沉深幽的眼底闪着一抹毫不掩饰灼烧般的热情;他的手指怜爱地轻抚她泛在银光下白瓷般的面颊。
感受到梦境外的骚扰似的,床上的女子微拧眉,咕哝了一声,然后翻身背对着他。
男人的唇角不由缓缓露出一丝细腻的、温和的微笑。
乍梦似醒间,纪昔兰感觉被一个暖呼呼的物体回复着,她的脸庞似乎不断有东西在啄弄,偏开头,仍没能躲开那侵袭。
她一定在作梦。她竟然梦到被吻!唇齿灼热的交缠似乎正穿越层层梦境向她索求更深切的接触,引得她身躯开始异样地烧烫起来……
纪昔兰意识猛然清醒过来,却发现她根本不是在作梦!她在响应的是一个真实的吻,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她每个感官,唤醒她全身每个细胞。
“嗯,醒了?”那低若情人呢喃的声音在她的唇被放开后,首先侵入她的听觉神经。
“你……你……”她看不见,可她知道他正俯身笼罩在她的上空,她的手臂被他制在身侧两畔动弹不得;对于谷浩臣的出现,她是惊诧多于害怕。
谷浩臣干脆让她半坐了起来。
“原本我只是想进来看看你,可你的红唇一直在勾引我……把你吵醒啦?”他微笑柔声道。
想到刚才即使在朦胧的意识下,依旧感受得到那个温柔的亲吻,纪昔兰心跳仍不稳着。
“你……怎么能随便在半夜就进来我房里?”她板着脸生气,可她知道这只是掩饰自己总是不自主被他牵引而无法自拔的借口。
轻柔地拨开落在她颊边的乱发,谷浩臣的视线半刻也没离开过她脸庞。“从明天开始──不!今晚开始,睡觉前,我要你把门窗统统都锁好,一定要确实上锁,我会来检查,明白吗?”
不!这无关乎她那句话所产生的戏言,他语中某种不寻常的严肃意味,迅速令她心生警戒。
“为什么必须这么慎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追问。
“没事。”他淡淡地说,表情却有着她无法看见的凌厉。
“有事!”她敏锐的直觉可不愿放过令她开始起疑的事上,断然而清晰地回他。
他沉默着。
又来了,他总是这样,什么事也不肯告诉她,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的事情、他的……蓦地,她忆起晚上和谷夫人说的那些话──纪昔兰只觉得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气突然爆发出来,什么理智都被她丢到一旁去!
“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虑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总目这样,从不表露你的感觉,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喜欢就搂着疼,不喜欢就一脚踢的玩偶是不是?
我的感觉、我的想法你都不在乎,你只是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我这一介小小的平凡女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真是一个不自量力、自作多情的大傻瓜……”
她激动而接近崩溃地吶喊,在猛地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狠狠地纳进一具宽阔胸膛里时嘎然而止。
“你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今天傍晚我们在检查安全系统时,发现围墙边的线路有被破坏的迹象;虽然只是小小的安全问题,可是仍然代表危险。前天的意外已经让我心有余悸,我不能让你再出事情,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些事,所以才不跟你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他的声音揉着叹息,在胸腔荡起阵阵奇异而安全的回响,竟也逐渐安抚她激昂、不稳的情绪。
谷浩臣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沉似海的眼睛望进她迷离的眸珠。
“我在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感觉、你的想法;你令我渴望想拥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有强烈想保护的欲望,而你是唯一的例外……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我的想法?昔兰?”
他的话字字句句她都听得仔仔细细.而他语中隐若向她宣告的誓言,竟惹得她内心激荡不已,某种涩酸又甘甜的情绪尽数化为一股暖流冲向她的眼眶。
拋下顾虑与矜持的牵扯,她猛然展开双臂环绕住他的颈项,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释出了一声微哽着泣音的叹息。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相不相信?”她就这么脱口而出。
谷浩臣的身子明显地一僵,回抱着她柔软躯体的臂膀也为之一紧。
察觉到他异样的反应,纪昔兰的心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不经思考的冲动行为后悔,突地,谷浩臣将头低埋在她如云的秀发里,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
“我相信……只要你能把‘如果’那两个字去掉……”他轻语,隐着亲昵的笑意,却扣动她的心弦。“而且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先由我来说!”
没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他吻住了她。
一个更基于以往缠绵热烈的吻,释出他所有的深情浓意,似乎要将她攫进他的灵魂深处……纪昔兰迷失在他恣意辗转的怜惜中无法自拔。
“……”谷浩臣不知道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阵阵暧昧酥麻的热风,伴着他浓重的呼息在她耳颈上扰起疙瘩。
急促地喘息着,纪昔兰不知道全身被他点燃起的那般臊热该怎么平息,脑子里除了不规则的思绪,就全塞满谷浩臣的影子,就连她呼吸的空气也有他的味道。待她清醒一些时,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倒在她的床上,而谷浩臣成熟的男性躯体压在她身上,密密实实地与她亲密贴合……
“谷……少爷……”没有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这么做,她也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可她并不后悔。
谷浩臣的欲望之火早随着地含羞带怯吐出爱语时被催燃──今晚,他要定了她!
他要这个又温柔又坚毅的女人,她的心、她的身,他全要了!
低视着身下女子紧张却又不退缩的模样,他的眼睛显得更深遂、更黝黑了。他的手指轻扯她睡衣领口的蝴蝶结。
“我只许你喊我的名字……”他惩罚似的低头轻啮她细嫩而敏感的耳垂。
她颤悸了一下,心跳速度快得几乎已经不胜负荷,偏头想躲开他这恼人却甜蜜的折磨。
“喊哪!”他开始沿着她的颈侧印下一连串的亲吻,混着低浊的嗓音震撼她全身每一根神经。
“我……”天!她快喘不过气了,可那种又兴奋、又期待、又害怕的情绪,也紧紧揪着她的心。
他乍然扯开了蝴蝶结。纪昔兰只觉胸前一凉,一阵火烧般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的脸蛋烫灼。
“嫁给我!”谷浩臣突地丢下一句威力十足的炸弹,他是贴着她的脸说的。
纪昔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明白她并没有听错,彷佛一下子从高高的云端摔下,神智蓦地被震醒。她突然用尽全力推开他。
“不!”她几乎是狠狠地将自己一直逼到无路可退的墙角,才喘着气停下来。
抓紧自己的衣服,狂乱地摇着头。
谷浩臣神情森暗着,一探手就将她的腰抱住,拖至自己身前。
“你说不?”他的肩拧得凶恶。
“不!”她的手抵挡在他胸前,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坚决不过地喊。刚才的激情气氛已经被他那句话破坏殆尽。
“给我理由!”他的眼神深沉而又锐利,双手仍箍制着她,不再让她无理由地挣逃。
娶她为妻的念头,早在他听到她发生车祸意外的那一瞬间,便在他的脑子里迅速确定,他从不更改已经决定的事。
纪昔兰低下头,以免已然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发现。嫁给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她从不自怜自艾她是孤儿的事实,她知道他也从没因为这点看轻她过,只是她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使她爱他,却知道真要走进他的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为什么突然要她嫁给他?可怜她吗?还是为了她的失明所作的补偿?
“我没有理由该嫁给你!”她忍着没让泪水滴落,坚定的语气和他不相上下。
“你爱我这理由还不够吗?”他用稳定的声音说。
她摇头,抿紧唇。
“那么……我爱你呢?”他更有力而深刻地说。耐心地盯着她不肯抬起的头颅,谷浩臣似乎准备和她耗到永远。
他的身分、他的外型,确实使他在某些方面可以无往不利。女人对他来说,只有“赏心悦目”、“舒解欲望”这两种用途;他以为世上难有能令他倾全力去爱、想真正占有的女人,直到这个勇敢、倔强、冷静得连男人也为之佩服的小女人出现,然后他知道自己要这个女人!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辈子想占有的女人!
可是这女人似乎还不相信她有攫获他的心的能力……
纪昔兰全身泛起一阵轻颤,脑子在他说出那三个字时,倏然呈现一片短暂的空白。
“怎……怎么可能?你……你爱我?”又惊、又疑、又喜、又甜的情绪一下子冲向她的脑子,她激动地捂着嘴,控制不住的眼泪决堤似的直往下掉。
“没有人可以强迫我,我只娶我爱的女人为妻……昔兰,你还不懂吗?”手指接到一滴滚烫的水珠,谷浩臣支起她的下颚,终于看清楚她泪流满腮的容颜。他微蹙眉,两手一齐擦拭着她的泪。
他无言却温柔的举动,蓦地轻轻揪扯了一下纪昔兰的心:面对着他,泪水渐渐止住,她哽咽地抽泣着。
天!从她懂事以来,就不曾再为任何事掉眼泪过,怎么她一到谷园、碰上谷浩臣,泪腺就变得特别发达,神经也变得脆弱很多?之前那个以刚毅冷静著称的纪昔兰消失到哪儿去了?
“我就是不懂!”她负气地朝他喊。都是这个男人害她反常──自从遇见他后,就没有几件事是正常的,而他……爱她,更是大大违反常理!
他有身分、有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她?以常理推论,谷家应该遵循“门当户对”这种豪门传统游戏规则;而她既不是名门淑女,也不是可以颠覆游戏规则的美丽佳人,唯一可以自豪的,除了她的一身傲骨外,就她这颗脑袋了,那么谷浩臣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你爱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已。你要吗?那我现在就给你!”他以前不就曾这么说过!想清楚这一点,纪昔兰有种羞愤的心情。她一字一字地说,决裂地脱掉她的睡衣,几乎光裸着身躯抱住他。
谷浩臣被她激烈而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可他立刻冷静下来。
“昔兰!”他低沉地喊,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和风暴欲来的气息。
她娇柔美丽的躯体贴着他,充满极度的诱惑;他要她,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谷浩臣简直是要以超人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将她压倒在床上,反而扳开她环在他腰际的手,然后迅速将她塞回被窝里。
“如果我爱的只是你的身体,我不会向你求婚!你不是要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想的,为什么你反而不相信?你在害怕吗?昔兰?”他半屈在床畔,看着她苍白带着泪痕的脸蛋,缓慢而平静地说。
她方才是太冲动了!
被他放回床上,镇定下来之后,纪昔兰反而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而他的话,令她的心再起波涛。
害怕?没错!也许她就是在害怕!当他说出爱她时,她是相信的,可是得到他的爱,她反而更害怕失去,所以干脆就拼命地抗拒,甚至扭曲他的意思──很矛盾,不是吗?
“我没有!”纪昔兰不愿承认,转身背向着他,闭上眼睛冷冷地说:“我好累,想睡了!”
谷浩田的黑色眼胖黯淡得好似夜幕,一手却温柔地替她拉好被子。
“你的确需要一个充足的睡眠。好好休息,明天我要带你到悠然湖。”他低语,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触一下,便站起身往门外走。
纪昔兰耳边听到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知道他已离开,轻叹一声──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第七章
纪昔兰又失眠了!昨夜她的脑子里不断想着谷浩臣的举动、求婚的事,直到听见外面有鸟鸣啾啾声时,才迷迷糊糊睡了去……而当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整座屋子静悄悄的,纪昔兰从刘嫂那儿得知谷言逸夫妇出门去拜访朋友,谷浩臣则一早就到公司去了。
“刚才少爷才打电话回来问你醒了没,听我说你还睡着。就叫我不用喊醒你……我已经替你们把野餐的点心都准备好了,我想这些应该够了!”刘嫂把她刚做好的三明治都摆进篮子里,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野餐?谁说要野餐?”纪昔兰刚醒来时,头还有些晕,现在好多了,听到刘嫂的话,不免有些诧异。
“不就你和少爷吗?少爷出门前要我准备一些点心,说下午要带你到悠然湖去散散步、野餐……对了!昔兰,你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机会去那里,等会儿让少爷带你去那边玩玩、散散心也好!”刘嫂笑得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