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她想弄清楚,因为宁靖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
“公主说要找你赛马。”
☆ ☆ ☆
来到了马场,一身劲装的宁靖似乎已久候多时,在她一旁各有一群护卫、宫女伴着她;而围栏旁,两匹同色的墨黑骏马已立在那里,显然早准备好随时可以上场了。
“我以为你害怕不敢来了呢!”见到曲弄鹰,宁靖的气势依然凌人。
“难得公主有如此兴致。我又岂有害怕不来之理?”她回宁靖傲然一笑。
盯着她,宁靖竟忍不住想为眼前女子豪气干云的英气喝彩!
“做什么也不问就接受挑战,你倒很有勇气嘛!”她的口气一点地没放松。
“我想,公主不可能没事我找赛马吧?”曲弄鹰直言。
“当然!”宁靖也回答得爽快:“赛马一回决胜负,谁输了,谁就得离开尧殿下身边,怎么样?”她虽发问句,却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而且她说完便走到其中一匹马身边,俐落地跨上马。
在北国,几乎人人拥友一身好骑术,而她可是王宫里骑术最好的公主。如今唯有用这个方法先把曲弄鹰弄走,她才能无后顾之忧地赶回国阻止突如其来的恼人婚事。
为她疯狂的提议大感不可思议,曲弄鹰可还没到昏头转向的地步。
“赛马我没意见,但是我不赞成用这个来决定谁的去留。”这未免太儿戏了!好像将尧殿下当战利品,谁胜利谁就拥有他。要她是尧殿下,她会干脆一脚把提议的人踢出宫。
宁靖高踞马背上,讥讽地看着她。“我看你是怕输给本公主,怕没有借口再留下吧?”
曲弄鹰嗤哼一声,终于跨步上了马背,转头向宁靖沉声道:“好,我们就来比赛!不过我要求更改规则,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要求一件事。你要是赢了,当然可以要我离开;而你要是输了,我要你向鹰奴道歉,如何?”
宁靖娇艳的脸庞微有讶然,略一思索,终于点头。“行!”
答应下来,她等于也间接承认真是她派人伤了鹰奴。
协议达成,于是一场关于女人的竞赛开始了!
马场外,除了宁靖公主的人外,也有一些闻风而来好奇的人。知道曲弄鹰将与宁靖公主赛马,王宫的人自然替未来的太子妃鼓掌加油起来;而北国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地为自己主子大声打气,双方人马立刻将此地炒弄得热闹滚滚。
比赛开始,两匹黑马势如破竹冲驰而出——
曲弄鹰要为鹰奴争一个公道、为自己争口气,所以她驾御着座下马儿全力以赴。劲风刺痛了她的双眼,耳边响起蹄声如雷,宁靖和她正同时往前方的目标冲刺——
而就在她心生佩服宁靖骑术的同时,先陡然惊觉领先一段小距离的宁靖好像有了不对劲……宁靖座下的马儿似乎发起了脾气,突然不受她控制地冲离了原来的方向,往右方窜跳。
曲弄鹰心惊,当下立刻调转马头住她的方向跑去。
宁靖根本没料到马儿会在这时作起乱来,她又惊又骇,极力要控制马儿,却没用。“停!停!臭马你给我停住!”她大喊。
马儿似乎受到什么惊吓般的四处乱窜,更企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宁靖死命地抱住马头。
曲弄鹰已经来到马儿边,却不得接近。
“公主,你尽量安抚住它,千万则乱动……”看出情况的危急,她赶忙要稳住宁靖和那匹马儿!
而在场围观的众人也远远地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双方立即有护卫紧张地往这里奔跑过来。
“我……我快抓不住了……”宁靖咬紧牙关,被这疯狂的马震得五脏六腑都快翻过来了。听到曲弄鹰的安抚声音令人心暖,可她已经快不行了!
该死的马!
曲弄鹰一边要接近她,一边要安稳住座下受干扰的马儿,她逼自己非冷静行事不可。
“公主,你把手伸过来,我会抓住你。快!”她小心策动马儿靠近,毫不迟疑地向宁靖伸出援手。
已经跑过来的人们焦急地看着这一幕——疯狂的马极力要甩下宁靖公主,而曲弄鹰则不顾危险地靠近,伸手要抓住她。就在马儿猛地一跳,要将宁靖从背上高高抛起之时,众人一声惊呼!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曲弄鹰及时探身,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将她拉向自己。疯狂的马儿感受到背上的压力一减,立刻放蹄往前冲——
就在曲弄鹰终于抓住宁靖之际,没想到座下马儿也受影响似的,突地长鸣一声,整个前蹄腾空站立起来,于是没空抓缰绳的曲弄鹰就这么抓住宁靖,两人一齐坠下马背。
曲弄鹰下意识将惊叫连连的宁靖抓紧、整个护住;而在坠地时,宁靖奇迹似的毫发无伤。至于以身当护垫的她,则受强力撞击到头部,立刻晕了过去……
没多久,曲弄鹰坠马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宫。
意识逐渐清晰,而一股焦躁的感觉也直袭向她,她只想要喝水……
当她低喃着简单的音节时,一道甘泉立刻从她口中流入。她急切地喝了两口,脑袋似乎也跟着明朗起来——她终于张开眼。
“醒了?”温柔的语音低低在她耳畔漾开。
曲弄鹰发现自己正枕在祁尧天身上,而这里——是她的卧房。
“你——”怎么回事?她的头好像有人正拿着槌子猛敲,疼得快裂开;而她才一动,一阵酸痛也直袭向她。她皱住了眉,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杯子放回床边小桌上,祁尧天仔细端详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蛋,心神不由紧缩,忍不住低头轻啄她的额。
“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近两个时辰?不记得自己发生什么事了,嗯?”
闻言,曲弄鹰怔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痛欲裂的脑袋,努力回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在床上这么痛苦醒来,之前的回忆终于一点一滴记起……
她吐了口气,闭上眼睛。“早知道赴她的约不会有好事……”她已经想起来了。昏迷了两个时辰?天!她记得她一坠下马就不省人事了,却想不到自己竟昏迷了这么久!
“你不知道你令多少人担心吗?”祁尧天冰冷的唇点上她的眼皮,释出叹息。
当曲弄鹰意外坠马的消息传来时,祁尧天顾不得正在进行的会议,便仓猝地奔到现场。御医也接获消息赶抵为她诊察,众人将她移回了寝宫,他也才从他们口中得知整个事件的经过,而守在她身侧等候着她醒来的时间里,他再度尝到了几乎失去她的心痛……
上次为了他,她身受重伤显些送命;这次为了宁靖,她坠马昏迷令人忧心。连在最安全的王宫内她也能出事的这点看来,他怀疑他能安心地再让她离开身边一步吗?
感受到他深切的柔情爱意温暖地将她紧紧包围住,她张开眼,乍然跌进祁尧天令人神魂颠倒的深邃眸海里。
“我……只想到要救人……她没事吧?”她叹气。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想不到她竟义无反顾地救下对她不怎么友善的宁靖公主——她根本无法见死不救!
食指爱抚地划过她逐渐恢复红润的脸颊,他的神情显得肃穆专注。“她没事,就在方才,奔雷已经查出了宁靖乘坐的马匹鞍下被放置了金针,所以在骑乘一段时间后,金针刺入了马背才使马儿负痛发狂。放置金针的罪魁祸首是宁靖的一位侍女,她则毫不知情;而原本她乘的那匹马该是你的……”
凝视着他晦深的眼眸,曲弄鹰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她是为了宁靖公主!”
“一个忠仆,可惜她用错了方法。”祁尧天的表情有着不可言喻的冷厉。
“那你要怎么处置她?”她磨紧了眉。
“宁靖这回会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她已经决定明天起程回国了。”
“啊?!”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她频频派人来探问你清醒了没。看来你这一场救美,已经改善了某些状况……”
祁尧天不由莞尔。
曲弄鹰可从没想到这个。
回视他带笑的眸,一种暖洋洋的情绪突然冲动地泛涌上她的心口。未及思虑地,她伸臂勾住他的脖颈。
“我想……她还是不会改变对你的爱意。”
“你呢?”回抱住她,他的额触着她的,眸里荡漾一片和暖的温柔,可低沉的问句却含着深意:“你对我的爱意,难道还不足以改变你想离开的决定吗?”
曲弄鹰心中翻腾如海,摇着头,她把脸贴向他的肩膀,藉以回避他绵长而细腻的注视。“距离我们的约定不是还有一天?这事……等明天以后再说吧!”她几乎忘了这件事——只剩明日一天,她走得了吗?
祁尧天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背,无言。
曲弄鹰从来就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唯独遇上他——她叹了口气,不由更加眷恋地揽紧他,贪婪似的汲取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一切……
“鹰,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要你记住一件事……”祁尧天的低音蓦地在她耳畔轻响。
“什么?”仿佛意识到他会说什么,她的眼睛顿被涌上的热浪灼得生疼。
“我爱你。”他低沉而有力地吐出这三字。
泪水霎时滑出她的眼眶,然后顺势淌在他的衣襟上。心绪微微激动,终于抬起头,眨着泪眼看他,哽咽着声音:“我会永远记住……”倾前,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我……也爱你!”
迎接她微赧羞涩的唇,祁尧天带领着她辗转缠绵——她会是……他的爱妃。
☆ ☆ ☆
“你今天就要回北国去了?”立在寝宫门口,那一抹高姚纤细的鹅黄影子骤然开口,令得正往里面走的艳装丽人停下步子,转身朝发声处瞧。
看清是谁,她迅速眯起了美丽的杏眼。“是你……哼!你应该很高兴我今天就要离开了嘛!”离开可不代表放弃。
笑了笑,灵气迫人的黄衫女子似乎早习惯了她的高涨气焰。
“那么,让我跟着你离开,你觉得如何?”
快步走向她,宁靖倏然停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一脸笑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又惊又疑。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我离开殿下吗?现在我想离开了,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跟着你一起出宫?”曲弄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打从昨天知道宁靖公主将在今天起程回国后,一种模模糊糊的主意逐渐在曲弄鹰心中成形,到最后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只要宁靖公主愿意的话,那么她离开王宫的事就不难达成。
“你该不会是摔下马,把脑袋也给摔坏了吧?”宁靖怀疑地瞪着曲弄鹰的头。要不是看在她曾救了她一命的分上,她才不会理她呢!害她现在面对她都不自在起来,啧!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曲弄鹰还以为她会很高兴呢!
“你竟然要主动离开尧殿下,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你到底想对我玩什么花样?”宁靖又不是天真的三岁娃儿,面对她一直痛恶的情敌,突然向她开口要求帮助她离开尧殿下的身边,她的脑筋一下子不知道已经转了多少个念头。
曲弄鹰企图说服她。“我只不过是决定要离开,但是凭我的能力没办去通过宫门,所以我才想借助你的力量,而且这对你来说并无损害,不是吗?”
宁靖的表情深沉着,盯着她良久,终于开口直问:“你……已经得到了他所有的关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急着要离开他?”
怔愣了一会儿,曲弄鹰这才舒了口气,灿亮的黑眸直视着她。“因为我爱他。”
被她坦率的话激起了莫名的激赏和快意,可宁靖仍面无表情。突地,她转回身往里面走。“很好,我们未时出发。”
她宁靖可不愿欠人恩情——尤其是曲弄鹰。既然是她自己开口求她,从此两人就各不相欠了。
哼!她竟然舍得离开尧殿下!这个笨女人!
☆ ☆ ☆
过午后,北国护卫、侍女,护送着宁靖公主的马车,一行近百众,终于结束了南国之行,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王宫。
“殿下。鹰她……”耿御风、莫留火急要向祁尧天报告。
“我知道。”凝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祁尧天炯黑的瞳眸若有狡邪光彩,他的嘴角也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只预备给她一个月的时间……”
☆ ☆ ☆
瀑布由山上直泻而下,在水潭激溅起翻腾汹涌的白色浪花。
在凸出悬崖峭壁的一方巨石上,一名蓝杉女子正静静坐着。对于轰隆水声充耳不闻,她看着冲泻奔腾的瀑布,美丽的脸庞锁着过分专注的表情。
曲弄鹰离开王宫,回到忘忧山已经一个月了。
回到往日熟悉的家园,重拾悠闲平静的日子,没有激烈的打打杀杀,也没有恼人的尔虞我诈,她应该松口气,可她却少再有开心的时候。
靠着宁靖公主的帮忙,她不是顺利地离开祁尧天身边了?她很高兴,可她竟发觉自己还隐隐在意着一件事——她在期待,又害怕祁尧天会突然出现,真是好矛盾的心态,是不?
离开王宫,代表的是永不再和祁尧天相见。他仍是太子殿下,而她,只不过再次恢复了山野之女的身分。一切随着绿石而起,随着她的离开也该烟消云散;可她知道,她这一生一世,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个她爱的男人。他带给她的快乐、带给她的忧愁、带给她的所有情绪——而她却必须离开他。这是她的选择,她不是已经想清楚、想仔细了?可是她的心,呵……为什么依旧那么痛?她一点也不洒脱,一点也不勇敢,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
该死!“爱情”这东西怎么如此麻烦?
蓦地,一阵清啸惊慑了她的心神——
曲弄鹰抬头,看见了一抹黑点在晴空下盘旋,并朝她而来;她不敢置信地挑起眉。“鹰奴?!”
一下跳了起来!她再次仔细凝望着那愈来愈近的影子;情绪也跟着高昂了起来——真的是它!
大鹰的傲然雄姿已经变得清晰起来,锐眼早发现巨石上了人影。它再度发出一声鸣叫,双翅一旋,优雅地在半空转了一圈,便直朝那里俯冲而下。最后,它停在主人为它展开的臂上。
又惊又喜地与鹰奴对望,曲弄鹰怎么也没想到它竟在此时出现,而且看来已安然无恙。当初担心鹰奴伤势未愈不适长途劳累,又思及它在宫里依然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不得已她才将它留在那里独自回家,没想到它现在已经可以自己飞回来了……
“鹰奴,原来你已经好啦……”曲弄鹰为它感到高兴。
“我们可没亏待过他。”一个满含笑意的熟悉嗓音突然接在她话后响起。
猝不及防间,曲弄鹰的心湖被这声音惊扰起波澜汹涌——她迅速转身,看见了那个她以为此生再也看不见的影子。又惊又暖、又诧又喜的浪潮乍然袭向她,她发现自己的胸口紧绷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