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弄鹰倏地抬头,看了铁奔雷一眼,再把视线调向祁尧天,美丽的脸庞凝聚令人动容的坚决。“我可以留下,但铁大哥必须跟你们走。”
此言一出,众人都怔愣住了!
即使曲弄鹰再渴望能和他们一道走、再渴望继续留在祁尧天身边,但理智却提醒她;她现在只会成为众人的负担,而她痛恨成为旁人的负担,她更明白一项事实。
“铁大哥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全而不是照顾我,我不赞成他留下来。”他会比她更需要铁奔雷,因为他比她重要得多了。
闻言,祁尧天英俊的脸庞蓦地柔化了下来——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了紧张与不安,他的心再度被牵动。
“把你留下是情非得已的决定,而奔雷主要的责任就是尽快让你归队;至于我的安全,该安排、该注意的,他们不会漏掉一项。”他在间接解除她的担心。
“可是——”她就是摆脱不掉心里某种不祥的阴影,仿佛……有什么事会发生?
耿御风终于忍不住咧了咧嘴。“别可是了!我看你‘可是’摆明了不信任我的能力足够保护殿下的安全,是不是?”他半开玩笑。
曲弄鹰睨他。“你要我答是吗?”她抿唇,不快的情绪,化为一道锐芒赏给他。
耿御风嘿笑着,毫不在意。“算了、算了!我说你呢,先让自己恢复健康要紧,殿下的事现在全交给我们烦恼就行,好吗?”
似乎也由不得曲弄鹰了。
第二天,祁尧天一行人整装起程,快马往京城方向奔驰;而在离开前,他留给曲弄鹰一段耐人寻味的话:“鹰,等这件事了了,我会依照约定将东西交给你。虽然从此你不再是我的护卫,可你还有别的……”
不解地看着祁尧天,他却只是轻轻一笑,便转身上马离去;留给曲弄鹰的,是满腹的疑惑和诡异。
瞧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曲弄鹰最后颓然叹了口气。
“鹰,想赶上他们,就让自己快快好起来吧!”铁奔雷鼓励她。
她从来就不是容易被打倒的人。迅速为自己振作了精神,她转头对铁奔雷灿然一笑。“铁大哥,相信我,我们不久后就可以上路了!”
铁奔电对她倒是信心十足,要丫鬟扶着她往屋里走,边道:“我相信你,不过,你得先把该喝的药喝了。”
☆ ☆ ☆
在黄老的妙手和曲弄鹰努力的练习下,她的恢复状况堪称神速,于是就在短短的三天内,她已经由原来的短距离散步,到现在可以挥拳、跑步的程度,除了还不适宜跟人打架,她甚至可以说已经完全复原了——连黄老、铁奔雷两人也为她的进展快速感到惊喜。
“我不用再吃药了吧?”虽是问话,却含着无比坚决的声音,出自坐在栏杆上美绝无瑕、英气勃发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黄衫女子之口。
“不用、不用!你现在的身子好得很。还吃药做啥?”老头子涎着表情,打从昨夜起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边团团转。清了清喉咙,他笑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嗯,嘿嘿……我说曲护卫、曲大小姐啊!你再多说些忘忧前辈的事嘛!你才说那么一点点怎么够呢?忘忧前辈可是找最尊敬、最崇拜的人,二十年前他突然退隐江湖、失去踪迹,天下从此少了一位活神医,我还以为前辈他已经……哈哈!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她的弟子……”
黄衫女子——曲弄鹰也想不到昨夜无意中透露出她师父的名号,竟会让嗜医如命的黄老兴奋到现在。
她知道师父以一身神医奇术救人无数,当时人几乎无不知晓“忘忧子”之名。只是在云游行医数十载后,厌烦了世俗庸扰,他才会选择隐居。没想到二十年来未再踏足江湖,只在兴之所来时,偶尔下山替小镇的人看看诊、抓抓药的师父,“忘忧子”的名号一提出来依然吓人哪!
“也许我在骗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忘忧子。”被他缠着直追问师父的事,曲弄鹰不耐烦了,恨不得收回昨晚的话。
黄老搓了搓手掌,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可亲的笑容。“我不过是想知道忘忧前辈的行踪,好向他请教请教些医理,好歹你也看在我们有缘的分上……”
曲弄鹰猛地跳下栏杆,大步往铁奔雷来的方向走去,完全将后头的人抛下。
“铁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她立刻接近铁奔雷急问。
铁奔雷在她面前停下,点头,方形古铜色的脸庞有着满意的微笑。“一切顺利。他们现在抵达青松镇,沿途状况良好。我已经派人传消息给殿下,告诉他,我们明天可以起程了。”
曲弄鹰总算笑了。
“黄老,你也在这里?”猛看到她身后的人,铁奔雷惊讶!因为他一直想找他替曲弄鹰再诊一次,以确定没事。
“在、在、在!”黄老心不在焉地对他点头,继续盯着曲弄鹰。“就算你不看在我们还算有缘,你好歹也看在我曾救了你一命的分上!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帮老人家完成心愿可是功德一件,你就这么狠心当真不帮我吗?”他锲而不舍。
一旁的铁奔雷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眨眨眼,曲弄鹰实在不得不欣赏他的毅力了,况且……嘿!她师父又没说不准人去找他,而且就算让他知道地方,师父见不见他也是个问题。
瞧黄老在听完曲弄鹰指点的一些地名后喜孜孜地离开,铁奔雷不由疑团满腹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他不过是想找人!”回首看到铁奔雷奇怪的表情,曲弄鹰摇摇头,眼睛霎亮。“铁大哥,我们明天就可以赶去和他们会合了,是下是?”她已经厌倦了等待的日子,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她早已手痒了。
得知他们安然无事继续朝京城前进,她稍松了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镇平王的目标已经转向王宫,可没人能料到他对太子殿下的不利行动是否已停止。
虽明知祁尧天身边明里暗地有不少高手随护,她仍然不能安心……
对祁尧天的关心早超越了正常界限,曲弄鹰知道,一种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情感正慢慢氾滥,莫名其妙的不舍和眷恋愈加箍紧她的心。一直以为,对他的守护全出于约定和责任,到现在她才蓦然明了——她竟也把心一点一点投进了。呵!她简直是自找苦吃嘛!
第六章
整整落后祁尧天他们三天,再加上曲弄鹰伤势方愈,铁奔雷不让她赶太久的路,所以他们要追上前方的人得更费时了。
祁尧天他们要回京至少得半个月,而距炅帝出国还有近一个月的日子;只要不发生意外,他们要在计划时间内赶回宫绰绰有余。至于曲弄鹰能不能在他们回宫前追上去,只有尽力而为了——除非前面的人停下来等他们。
一路上,铁奔雷不忘和各处的影子秘站保持联系,并获取祁尧天他们留下的讯息,知道他们一直在前方,而且一切顺利。
一切似乎真的很顺利,却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致令接到消息的铁奔雷也错愕不已!
“遭遇埋伏,殿下失踪!”短短几个字,却让人骇异惊寒。
从他手中接过字笔,迅速看了一眼,曲弄鹰同样呆愣住!
“怎么可能?!”静呆了一会儿,曲弄鹰首先叫了出来:“殿下他怎么可能突然失踪?!”
震惊之后,铁奔雷立刻冷静下来。“先别慌,我们找此地的秘站问清楚再说。”
没错,他们必须这么做。
只是当他们由秘站得到的是同样的讯息时,两人真正感到事态严重了!
“……昨天前一站火速传来殿下遇袭的消息,我们也派了一半以上的人赶到出事地点,却没有发现殿下他们的行踪。听前一站的组员说,他们是收到放出的讯息才匆匆赶到现场,可是当时现场除了打斗的痕迹外,就没别的……”此处秘站的负责人脸色沉重。
“殿下直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铁奔雷的眉头也全蹙拢了。
负责人摇头。
曲弄鹰、铁奔雷两人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祁尧天最后出现的地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咬着牙,催促马儿尽速前进,曲弄鹰哪顾得眼前风沙漫天刺痛着脸?此刻她的心只悬在祁尧天身上——只差那么一天,她就可以赶上他们了!该死!若不是李璋害她受伤,拖延了她上路的时机,她又怎会在后面苦苦追赶,又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遇袭?该不会又是镇平王搞的鬼吧?殿下他们到底遇到什么样的攻击?为什么他们会全部失踪,连影子也探不到他们的消息?会不会他们已经被人擒住……
焦躁像电极一样猛烈窜过她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恐惧也冷冷地爬上她的背脊,而脑海里浮现的景象更令她不寒而栗……她用力甩头,抑下荒谬的想法。
不不不!他们怎么可能出事?祁尧天一向拥有逢凶化吉的力量,他是机智多谋的太子殿下呢!不会有事的!曲弄鹰不准自己再胡思乱想,强迫自己必须信任祁尧天……可,她仍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紧揪成一团。
即使发生了这等大事,铁奔雷仍不许曲弄鹰赶得太快,但是在几次劝告无效之后,他也只好由着她去了——因为连他也为殿下无故失踪的事忧急如焚!
☆ ☆ ☆
而待他们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到祁尧天出事的密林时,已经是一天后——
曲弄鹰没想到自己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强恃气力才撑到这里,连马儿也未止蹄,她便急着往下跃,结果是——只见她稳不住坠势,直接摔在地上!
铁奔雷大吃一惊,立刻下马奔到她面前。
“你没事吧?鹰!”他伸手要扶起她,连陪他们同来的两名影子侍卫也担心地看着她。
曲弄鹰摇头,挥挥手喘着气,揉揉作痛的地方,干脆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铁大哥,你先去查看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浑身竟无处不酸痛,骨头简直快被拆散了!没再逞强折磨自己,她只得催促铁奔雷行动。
看了看她苍白颓靡的神色,不用她言明,铁奔雷已经强制她休息;而他则在两名影子组员的陪同下,四处查勘了起来。
早之前已有秘站人员来仔细搜索过一遍,均无所获;而今他们再来,发现的东西也不会比之前的多,所以即使是细心如铁奔雷,似乎也难再找出什么来。费了半天工夫,根本毫无进展,连后来一起加入搜寻行列的曲弄鹰,也不得不放弃了。
☆ ☆ ☆
“他们怎会无缘无故失踪?铁大哥,你想,殿下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曲弄鹰实在猜想不出来他们的遭遇,只好问阅历经验丰富的铁奔雷。
没有住进秘站,此时他们正夜宿城里一间最具规模的客栈——这是铁奔雷的意思。
在门口回头,看着一脸倦容困顿,却仍强撑精神的曲弄鹰,铁奔雷冷静稳重的表情微现一抹若有深意的笑。
“也许……我们不必太担心!”再次叮咛她好好休息,他便回自己的房间。
曲弄鹰盯着他转开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从密林那儿探过后,他的态度一如平常,但她就是感觉不对,仿佛他正疑惑着某件事,也等待着某件事;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他却老是摇头不答。而方才他再说出那句“不必担心”的话,更加深她的疑心。
难道……他在密林那儿果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曲弄鹰的心一亮,想到这可能,几乎迫不及侍要追上去问他,可猛然,她顿下脚步。不可能!如果铁大哥真发现了什么,一定会让她知道……
甩开这荒谬的念头,她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倦惫加上连日累积的精神紧张,使得曲弄鹰身子一靠上舒服的床,就再也止不住千斤般压来的睡意侵袭,她几乎是立刻进入梦乡。
天刚亮,曲弄鹰神清气爽地醒来,她张开眼睛,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怔了住!
“嗯,醒了?!”那正俯身凝视着她的男人,仿佛完全不知他的突然出现够令担心他行踪的人吃足震撼,他对床上才醒来的佳人露齿一笑。
曲弄鹰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眼,蓦地,下意识一手抓住他脖子,手中传来的真实感似乎才让她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喊出一声:“殿下!”
这卓尔不群、面含灿烂笑容、显得神采迫人的男人,不正是曲弄鹰他们急切寻找的祁尧天?
祁尧天毫不避讳,伸手将曲弄鹰扶坐起,两人面对着面,而他身上洁净独特的味道直接侵占她的嗅觉,同时使她的脑子乍地清醒。
“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低低地吐出一句温柔的句子。
被他的突然出现攫去了整个心神,曲弄鹰没细思到他语中的爱怜。明白事有蹊跷,只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难道你们出事的消息是假的?”握紧拳头,看见显然平安无事的祁尧天,如释重负的感觉竟使她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狠狠咬住下唇。
“谁告诉你我们出事了?”凝眉,他盯着她因紧咬而泛白的唇。
“一切迹象全都这样显示,所以我们才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可是现在你——”她眨眼,以阻止冲上眼眶的刺痛感。
抬手轻柔抚顺她披垂的青丝长发,然后将手停在她细瘦的背上,他内敛神情,只余嘴角一抹似笑的弧形。
“太子殿下已经丧命的消息会在近日内传遍天下,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缕死不瞑目的鬼魂。”
他着实亲密的举动才引得她背脊一阵不自主地颤栗,他的话却成功地令她怔愣得忘了刚醒来的羞赧。
“什……什么?”她的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
“太子殿下已经被人用天下最厉害的毒毒死了。”他的表情尽是认真,可他的手正暗施劲,一点一点将臂中的女子住自己怀中移。
猛然明白他的语意,曲弄鹰突然大叫出声:“骗人!”忘了该和他保持距离,只想到反嗤他的“鬼话”。她两手贴上他的脸庞,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心安。“我摸得着你,你的体温是热的,你的心也还在跳……啊!”她继续将手按在他胸口,可蓦然间,一种极怪异的触感惊动了她——低头,瞧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整个贴靠进他的胸怀,莫名燥热霎时涌上她的颊,她忙不迭要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