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揶揄地眨眨眼。
“我以为你从头至尾没放过的是某个人。”他转头看了莫勒提凡的方向一眼,再面向席贝雅惊讶的表情。“哦,现在他手里搂着的是报业大亨的千金——露丝小姐,她拥有伦敦最美丽小姐的头衔。你要继续站在这里看着她把他的西装磨破,还是陪我过去跳一曲?”
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眼前实在不怎么可爱的小大人,席贝雅又惊又恼,最多的却仍是感激。心思一转,她终于灿然一笑,让侍者收走杯子,然后将手放在亚伦伸出的手上。
“我说,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天使。”
塞普希家的三少爷伴着那位令人惊艳的东方女子再次出现,他们一同滑进了正飘扬着音乐的舞池中,不可避免地引起众人侧目。当然,也包括了一双诧异又凌厉的目光。
“那些爱慕你的小淑女,现在一定恨不得剥了我的皮。”席贝雅对周遭人的注视无心理会。她赞赏着亚伦高超的舞技,忍不住调侃他。
亚伦带着她旋转,轻松得很。“哼哼,就那两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生?我的品味可没那么低。不过如果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小子可真会巴结人,不过也自大得很。
席贝雅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就在两人交换位置旋转身子之际,她的视线突然被一双火热的黑眸勾住——她的胸口如遭电击般,迅速窜过一道颤悸。下一瞬,两人间的短暂交集又被移动中的人群阻隔,她的脚步也几乎停下。
亚伦已经注意到她陡然刷白的脸色,当然也知道原因。
“喂,你非要我出糗才甘心吗?”亚伦差点被绊倒,半真半假地向她抗议。
席贝雅立刻回过神,恢复了正常步子,低声对他道歉:“对不起,我——”
“愿不愿意交换舞伴?”
一阵低沉危险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席贝雅只来得及打一个寒颤,下一秒,执着她的手换成了宽厚坚实的大掌,她的腰也被以一种占有似地握紧。她瞪视着陡然横在她眼前的阔胸宽肩,下意识地转头,只看到亚伦对她狡狯一笑,便拥着“伦敦最美丽的小姐”得意地舞到另一边去了。
“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带领着她滑出完美无瑕的舞步,一阵沉默后,莫勒提凡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
席贝雅终于抬头看向他,立刻被他深沉如汪洋的眼眸慑住心神。
“什么?”
“打你一顿再吻你。”这句话,是莫勒提凡在她耳畔轻轻吐出来的。
“啊?”她不自主地低呼出声。马上意识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眼光,她倏地脸一红,差点想将头往那罪魅祸首的怀里藏。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喜欢让那么多男人看到你。”他根本不在意人们以他们为中心,渐渐在周围隔出一圈的距离;他的心思现在只在这让他又惊又喜的女人身上。
被他的气息、眼神及话语尽悉包拢,席贝雅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觉察到四周的变化,莫勒提凡独占欲十足的话引起她的不满。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只是……你的秘书。”她压低音反驳。
“一样。”他赏了她一道凶霸的眼神。“男人表面上看来衣冠楚楚、一派绅士,其实他们脑子里只忙着剥光你的衣服。”他的口气不善。
“你也是男人。”她不以为然地脱口而出。
“没错。”莫勒提凡对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微笑,笑得邪气。手指不安分地在她腰上轻捏了一下,惹得她差点踩到他的脚。“不过只有我能这么做,当然,我不会只想剥光你的衣服而已。”
席贝雅的心跳骤乱,脑中迅速闪过的影像令她耳根一阵躁热。
莫勒提凡的眼睛凝着她如红霞的脸蛋,笑得更邪恶了。
该死!这男人总是占尽优势。她努力克制不稳的心绪,哼了声,一对清晰灵动的双眼直瞪向他。
“我看那些女人脑子里也在忙着剥光你的衣服,”
莫勒提凡挑起一道浓眉,霍地狂声大笑,两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席贝雅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看一下四周,接着她呆愕住了——天哪!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全远远地站成一圈,而舞区的中央竟只剩下她和莫勒提凡。每个人都将视线投射到这里来,整个大厅只听得到轻柔音乐和莫勒提凡畅怀放纵的大笑声。
第一次,席贝雅有种想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念头。她只能又窘又慌地瞪着面前彷佛不知自己已经制造出惊天动地效果的男人。
她想推开莫勒提凡,他才乍然止住了笑,并且更加握紧她的手,不打算让她退开。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很美?”望着她,表情认真而深情。
现场上百人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皆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各有心思。
席贝雅一跌进他彷佛深得不可思议的眸海里,就很难专心思考。她怔视着他的眼,摇摇头。
“这就是我要吻你的原因……”他轻轻一笑,然后吻住她的唇。
全场一阵惊呼声,自然也包括塞普希夫人。
※ ※ ※
第二天,塞普希伯爵疯狂迷恋一名美丽东方女子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上流社会,而昨晚参加舞宴的,便是掌握了第一手信息的人。
尽管众人皆好奇那位东方女子的来历,以及她跟塞普希伯爵之间的关系,可这依然不减他的魅力,并且使他在一夕之间成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莫勒提凡.塞普希,英俊、优雅、邪气,却也迷人,虽然他的行径大胆,但对少女们而言,也就是这种致命的吸引力将她们的芳心掳获。
席贝雅当然不知道这些。
今晨,她在莫勒提凡的床上醒来。
昨夜,被他在大庭广众下一吻之后,塞普希夫人努力维持镇定地要大家继续跳舞,使大家表面上看来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平静,而莫勒提凡则趁着一阵混乱,迅速将她带离现场。
席贝雅是被窗外照射进来的灿烂阳光叫醒的。她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整个偌大的房间也静悄悄的。
没见到与她缠绵一夜的男人,一阵失落感涌现——和上次的仓皇不安有异的是,昨夜她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献给他。在他一夜的恣意狂爱下,她让自己迷失得更彻底,彷佛要在这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永远埋进她的身体里、灵魂里……第一次在男人的床上醒来,感觉很奇特,即使他不在,整个人仍像被他的气息包围住似的。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房有一种暖洋洋却揉着悲伤的感触。
不行,没有时间让她再感伤了,她必须尽快离开这房间,在莫勒提凡及其它人看见之前。
席贝雅翻身坐起,原本掩着她躯体的丝被滑下,露出了一丝不挂的她。不习惯裸身,她立刻再用被子掩住自己,无意间低头瞥见好几个留在胸前、肩上的红色痕印时,她不禁呻吟出声——天哪!她祈祷衣服盖得住这些吻痕。
搜寻四周,一直没发现她昨晚穿的那件白色礼服,倒是整齐放在床边小柜上的一叠浅蓝布料引起她的注意。
就在她决定过去拿起它们时,突然的开门声让她紧张了。
来不及为自己穿上衣服,一阵轻浅的脚步声已经往房内而来。席贝雅只好用被子紧紧将自己包里住。接着,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塞普希夫人,踩着安静高雅的步伐在离床只有两尺的地方止住。与席贝雅瞠目结舌的反应相反,她似乎早知道她会在莫勒提凡的床上,美丽威仪的脸庞可平静极了。
“早安。”塞普希夫人微笑道。
“呃……夫人,早安。”席贝雅尴尬得几乎反应不过来。
一早就在床上被人家母亲发现,她该做什么反应?尖叫着叫她滚出去,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她解释,她只是尽秘书职责帮老板整理床铺?
呵!白痴也看得出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席贝雅在心里叹口气。
“看来你这个秘书真的很能干,不仅在公事上协助我儿子,私底下也能够取悦他。”塞普希夫人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眼神已经精锐了起来。
席贝雅肯定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只为了“感谢”她。
“夫人有话请直说吧。”席贝雅眉毛略略上扬,与她对视。
塞普希夫人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清澄的眸子竟让她有一丝狼狈,可她只怔了一下,微被牵动的情绪立刻被封杀掉。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我并不喜欢你。”塞普希夫人的语气淡漠,却仍维持着优雅。
席贝雅点头,毫不意外。“我知道。”
迅速瞇起眼,塞普希夫人猜疑地看着床上里着被单,却彷佛穿着战袍无惧一切的女子。
“我不管你是他的秘书也好,情妇也罢,我必须警告你——别对他动情,他不是你爱得起的男人。”
“太迟了。”席贝雅对着一脸受惊的塞普希夫人笑了笑,沉静地说:“夫人的警告是对的,他确实不是我爱得起的男人,只是太迟了,我已经爱上他了。”
好一个勇敢的女人——塞普希夫人佩服却不改决心。
“就算你再怎么爱他,他也不能娶你为妻。”
“我知道。你希望他的结婚对象是一个高贵的英国淑女,而我不是。”即使心已经被狠狠扎了几针,她仍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很好。看来你很聪明,希望你心里想的跟你说的一样。你应该要有尽早离开他的打算。”塞普希夫人终于说出她最终的目的。昨夜的事让她丢尽了脸,也更确定这东方女子对她的威胁。
即使早知道她会说什么,席贝雅仍觉得刺耳极了。
“夫人请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会这么做。”她尽可能让声音保持平稳。
“你可能永远也没这个机会。”
一个和缓却异样邪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塞普希夫人和席贝雅两人同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们转头,看见了懒懒地斜倚在门边的莫勒提凡。
塞普希夫人首先回过神,微笑地走向他。“你送走曼帕契了吗?”
眼睛像利剑般直视她,莫勒提凡的嘴角勾出不能称之为笑的弧度。
“走了,顺便跟他预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她的心一喜。“你终于肯回来接掌公司了是不是?你跟他约了时间。”
“法威集团不存在的那一天。”冰也似的句子从他嘴里溜出。
塞普希夫人惊喘了一口气,一颗心直沉到谷底。“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它?”
“没兴趣。”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他回来物归原主,他不回来随你们处置,你们别逼我毁了它。我说得够明白了吗?”哼,那自以为是的笨男人,真的以为去挖出什么东西就能让他没病没痛了?
看着塞普希夫人失望地走出去,莫勒提凡又将视线投向另一人。
席贝雅的心跳开始加速。微垂眼,她看见了还里着被单的自己。
真是……该死!
眼皮猛地跳动了下,她抬眼就看见了已经移步到床边的莫勒提凡,而当她对上他灼热的眸后,她的视线便再也转不开了。
莫勒提凡俯身向她,一股混合着清新和属于他的独特味道立刻充塞她的鼻间,她真想来一次深呼吸。
“早安,我的睡美人。”坐在他床上的女人可口得令人想吃了她。他封住了她丰盈的红唇。
热烈的早安吻差点失控演变成激情的早安运动——席贝雅与他火辣的唇舌缠绵,思绪一直处在空白状态,等到她终于稍微回过神,才惊愕地发觅,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被子竟滑落到腰间,而她的双臂也竟紧紧攀在莫勒提凡的脖颈上,他们竟双双躺在床上……她的脸一红,用力推开他,慌乱拾起被子,一下子滚到床的另一边。然后,她抱着自己,下巴抵在膝上,又羞又愧地看着他。
“你……先让我穿一下衣服。”天!再这样下去,全宅子的人都会知道她一整夜都待在他房里的事。一个塞普希夫人已经够了,她得快快趁没人发现前离开这里。
被她趁隙逃开,莫勒提凡的表情不怎么痛快。伸出手,一下子就勾住被子的一角。
“你先过来。”
席贝雅想将那一角扯过来,他却文风不动。
“我……不知道放在柜子上的是不是要让我穿的衣服,刚才如果不是你母亲突然进来……”
莫勒提凡的表情乍地一沉,显然想起了什么事。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的问话是压迫性的。
席贝雅蹙紧眉,沉默着。
“说。”他的手指威胁性地将被子拉近了一点。
她徒劳无功地想护住那一块失土,最后仍屈服在他的蛮力下。
“她只是……进来向我道早安。”没必要覆述她的话吧?
“是吗?”随着低哼声落下,被子又让唯一有力的掌控者扯过去五吋。
咬着牙,席贝雅怒视着他。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算她骂我、打我,也是我的事,她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塞普希伯爵的母亲,而我……”她急忙眨去眼中突然涌上的一层薄雾,硬着声音继续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兼……情妇,一个该死地破坏了昨晚舞会的女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我说过,你永远也没机会离开。”他的眼神强硬,声音却意外地温柔。
席贝雅摇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你也说过,你不只要得到我的人,也要得到我的心。是的,你都得到了,既然你都得到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我走?”这男人,非要将她仅剩的自尊狠狠踩在脚底下才甘心吗?为什么他们老是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被她控诉的泪扯痛了心,莫勒提凡的脸庞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般深奥难测。
一向不轻易落泪的席贝雅没想到自己竟有为男人落泪的时候。就在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时,突然,一个冷冷的物体轻触她的颊。她一怔,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指正揩去她的泪,而莫勒提凡望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思且凝重。
席贝雅的胸口禁不住一热。
此时,一阵敲门声突地传来。
心神彷佛蓦然被敲门声震醒,莫勒提凡一扬眉,眸光也转为睿智。
“那是前天你在橱窗前一直看着的那套衣服,我吩咐阿杰去买下它的。”他走离,开始往外走。“穿上,我先出去。”
痴楞地望着他不再回头的身影直到消失,席贝雅这才转头看向那叠衣服。没时间再思考、感动,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使她想起眼前最重要的事。她赶紧抓起衣服,并且快速套上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