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老一少。就这么決定到客棧廝杀去。
而程夜色,看到两人之间交流着那种说不出来的坦漾与真诚,她迷惑了。
她从来不知道,人跟人之间也能有这样的情感。
为什么宫无敌,总能让她感受到以前从不曾感受过的感觉!?
在遇上宫无敌以前,她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开心是什么感觉、真心又是什么感觉....是宫无敌带给了她这些感觉。
看着前方那一对勾肩并走的人影,程夜色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们。
可宫无敌却立刻感应到了地回过头来。
他若有所求的热烈视线直望向她,没有开口。
他没有开口。程夜色却知道他的意思。
眼看宫无敌的脚步似乎就要停下来了,她终于抿唇,无言地跟上他们。
宫无敌笑了。宫无敌松了一口气。愉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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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金龙门主程霸天野心勃勃地想一统江湖、称霸武林。他本身的武功高绝到不可思议,武林中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用武功收摄了一个又一个的门派,只要有哪个门派不从的,他便整派不留活口地赶尽杀绝。手段狠毒又残忍,以致整个武林被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到最后,以十大门派为首的少林心海大师终于看不过去,为了阻止程霸天再继续濫杀无辜,他決定联合各门派抵抗。于是在心海大师他们的一连串详密计画下。虽然他们也牺牲了各派不少菁英,可是英雄坡上,程霸天终于伏誅。接着,金龙门也迅速宣告瓦解....」
「二十年前。英雄坡那一役确实是惨烈的一役....」
「英雄坡那一役是胜了,不过因为那一役贏得实在很不光明正大,所以很多参战的武林人大都不愿再提起程霸天、甚至金龙门的事,人们也渐渐淡忘,所以到现在,武林的新一代几乎没有人听过金龙门....」
「宫家当年也是参加的十大门派之一,那时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哩....不过事情都经过二十年了,你这小子怎么会突然有兴趣提起!?」
「如果我说,当年金龙门的人有许多余黨逃过被剿滅的一劫,到现在不知道还躲藏在什么地方,你信不信?」
「他们....有可能躲到现在?不过就算他们躲起来了,现在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力量再危害武林....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难不成你们宫家查到了什么样的蛛丝马跡?」
「嗯。事实还证明,金龙门的余黨现在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少。」
「难怪江湖上人人都说南宫、北夏,而不说北夏、南宫。宫家制造的精密机关、擅长的追踪术是武林第一,连夏家也只能居第二。所以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们竟然还能追查到这些二十年前的旧案....你说有金龙门的余黨在武林中活动,那么你现在就说出一个我一定感兴趣的名字我听听。」
「大义庄,孟崇义!」
「什么?他!?」
「他先前只是被怀疑,直到最近我到大义庄,人证物证很碰巧地送上门来,我才真正捉到他的把柄。」
「小子!幸好我认识你够深,今天要是换成别人听到你这些话,你非被一阵乱棒打死不可。」
「之前就是耶老狐狸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我才一直揪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不过现在....」
「不过现在他人都死了,而且杀他的兇手还安稳地在隔壁的客房里睡觉,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觉得孟崇义死得很可疑吗?」
「难不成你以为有诈?难不成你那位程姑娘留了一手?」
「夜色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要栽贓给她的意味太浓厚了。就是因为我一直守在她四周,所以我知道她不可能在那些时间出去行兇....而且要完成那样的布局,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办到....」
「所以你才认为是孟崇义故布疑阵?所以你才认为孟崇义有可能没死?棺木有可能是空的、放风声要捉兇手只是要让人以为他真的死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为什么要特地栽贓给程姑娘....喂!小子!你是存心吊我胃口吗?你干脆把你知道的一次统统说出来。」
「哈哈!赌你眼前这壇酒。你一定不知道我找到了什么好宝贝!」
「好宝贝?该不会是你一直在找的辟水珠?」
「比那个还宝贝!」
「比辟水珠还宝贝?小子!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是这阵子换的,我当然是稳输不贏的!这不公平吧?」
「好吧!就给你一个提示----是人。一个女人。」
「女人?」
「没错!而且这个女人你现在也不陌生了....」
「程夜色?你是说她....」
「答对了!」
「你....从我认识你这小子至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一个姑娘这么认真地直当她是宝贝....呵呵!真是有趣!」
「是很有趣。如果你知道她正巧是金龙门出来的人,你一定会感到更有趣。」
「什....什....什么?那程姑娘是....」
「没错!我想她是奉命到大义庄将信物和密函交给孟崇义,可是没想到她现在反因为孟崇义而被整个武林的人追捕着。她是金龙门的人,不过她还不知道我早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事。」
「你的身份她也还不知道?我看要是你的身分被揭穿了,难保她不会狠狠喂你一剑。」
「这是以后的麻烦,你知道我要解決的是现在的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每次遇上你这小子都准没好事。不过看在你这两壇好酒的分上,你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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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淡。星稀。
两条人影。两条悄如鬼魅的人影翻上了屋顶。
人影熟悉且迅速地从屋顶的这一头掠到另一头。
似乎找到目标。人影最后在屋顶的一处伏下。
屋里。有人。有好几个人。
屋里有男人、有女人。
不过屋里的男人女人,却料不到他们的头顶上还有人。
所以屋里的男人女人都毫无顾忌地讨论他们的事。
「....现在棘手的是那个小子。那个小子一直跟在她身边坏我们的事,要是不尽快将他撵除,恐怕我们的计画会生变....」下方,黝黑威严的汉子直直看着坐在上位的女子。
女子,色艳桃李。
高高居于上座的女子色艳桃李,可她眉眼神色间的傲气却是无人可匹。
她怒冷的视线在下座几个汉子中扫过,最后停在方才说话的汉子脸上。
「杜聪,幸亏你那宝贝儿子误打误撞刚好让我借机接近宫无敌,否则他今天要是坏了我的大计,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多谢小姐不杀之恩,属下已经将那畜牲锁起来静待小姐处置。」杜聪垂下眼,平平静静地说。
深深地看了他卑躬的样子一眼,女子出人意外地笑了。笑得灿烂如花、笑得娇俏无邪。
「好!很好!爹爹调教出来的手下果然了得,你倒是很懂得以退为进....也罢!」
她虽然还是笑着的,不过笑容已经一转为冷笑。「宫无敌那臭小子上回在比武台上让我差点丟尽了脸,这回又莫名其妙跑出来跟我们作对....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这下让我逮住了他,我非先狠狠赏他一顿鞭不可!」
原本一直静静站在女子身边、宛如一尊雕像的褐衣老者突然开口说话了:「小姐,请别忘了老爷交代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最好别再节外生枝。」
褐衣老者一向不苟言笑。即使面对少主人,他依旧还是不苟言笑。
女子的面色微变。迅速在他脸上收回的那一瞥闪过一丝不悦的光芒。
「我要做什么事难道还要你来教吗?哼!」
褐衣老者的表情一丝未撼。即使她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十足的难堪,他仍然不喜不怒。
他静静地看着女子。
女子故意装作没看见。
「你们听着!对付宫无敌的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插手。我要亲自教训那个臭小子!」她冷颜对着众人下令。
突然,褐衣老者抬头,精光乍现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上面。
女子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怎么....」
「上面有人!」
褐衣老者低闷地丟下一句,身形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掠去。
女子面色一沉,明白他的意思。
屋里所有人立时在剎间冲了出去。
屋外,原本黑暗寂静。因为发现有人闯入的跡象,一盞盞点亮的灯火在一下子间已经将宅子內外照得宛如白晝。一个个拥出的警卫正在追捕闯入者。
深夜的豪门宅院立刻进入警备状态。
没多久,褐衣老者回到女子身边。褐衣老者两手空空地回到女子身边。
「没有抓到人?」女子直盯着他,神色净是不满。
「有两个人。逃了。」他说话一向简明扼要。
「逃了?那两个人不知道偷听了多少秘密,你竟然还让他们逃了?」
「死人不会洩密。」
「你是什么意思?」
「中了我的毒。没有人能活过两个时辰....」
第六章
程夜色突然醒来。
彷彿被某种强烈的意念刺蜇,程夜色突然醒来。
夜深。人静。
房里。一片黑暗。
程夜色摇了摇尚昏沉的头,不明白自己何时睡了去。
猛地,她惊觉自己正莫名心躁。而下意识地,她坐在黑暗中仔细倾听隔壁房的动静。
下一刻,程夜色的身影已经疾速往门外移动。
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屋里,灯火通明。屋里的人,显然还没就寢。
屋里,有两个人。一个趴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
坐在床边的人立刻转头。看清了推门进来的是谁后,吃惊的表情随即放松下来,又马上将注意力转回床上。
门外的人已经走进来。
程夜色,走到床前。从她进来后。她的视线就一直盯住趴在床上的人身上....床上的人,也看见她了。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努力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呵....作了恶梦吗?你好像应该....一觉到天亮才对....」
宫无敌痛得要命、冷得要命、虚弱得要命。
而现在,程夜色的乍然出现,让他吃惊得要命、狼狈得要命。
「小子!要命就别说话!」说话的是坐在床边、两条白眉长得奇特的道人。
白眉,正一脸肃然地处理宫无敌背上的伤。
伤,看来是短刀所伤。伤口,流着的是黑稠腥臭的血。明显的,宫无敌是被浸了毒的利器所伤。
「发生什么事?」
程夜色发觉,从她进来看见受伤的宫无敌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中。
看着白眉熟练地替宫无敌的伤口吸出毒血、再敷上药粉,她终于开口了。
「那个老头还真狠毒。幸亏我这金丝甲一直穿在身上,也幸亏我是毒物的老祖宗,否则我们都要去见閻王了....」处理好宫无敌的伤口,白眉的脸色总算轻松许多。
宫无敌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从閻王那里捡回来了。
能让白眉紧张的毒物很少,所以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能从閻王那里捡回来真的是不简单。
宫无敌虽然又痛又狼狈,不过他现在觉得很开心。
能让程夜色那微蹙的眉梢上凝着厚重的阴霾,就算现在要他再到閻王老爷那里兜一圈,他也愿意。
「你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程夜色墨黑的眸底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激漾,那使她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灵动的感情。
宫无敌看出来了。所以他忍不住开心地又想笑了。
白眉当然看不出来。
因为他不是宫无敌。
因为只有宫无敌才看得出程夜色的改变。哪怕只是一丝一点。
因为白眉不是宫无敌,所以他不明白宫无敌干嘛盯着程夜色直傻笑。
不过他明白另一件事。
这里已经没他的事。同房睡觉去!
把这里交给两人,白眉伸着懒腰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好渴....」宫无敌突然用渴望兮兮的声音对着程夜色说。
他的面色仍然很苍白。他的身体显然很疲倦。
他在强撑着精神。
程夜色看出来了。
无言,她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回来给他。
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后,宫无敌趁势捉住她不放。
程夜色低首看他,看到了他认真却仍掩不住疲累的神情。
「你....想知道今晚的事?」
「我可以明天再知道。」
「只要你问,我立刻就可以告诉你....」
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程夜色的心在动漾着。不曾有过的感觉动漾着。
「你在发烧....」他的手有些发汤。她也发现他在冒冷汗。
「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宫无敌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就算他的脑袋再昏沉,他也还不至于看不出程夜色的脸色比平日更苍冷。而如果他辨不出这层含意,他就不叫宫无敌了。
「夜色,你现在....倦不倦、累不累?」
程夜色直视着他脸上露出的渴望的笑。没说话。
「夜色。如果你不倦、你不累,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他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好....夜色,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
突然在她心上掠过的感觉是什么?心软吗?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抽出自己的手。抬头转身便要走。
猛地,程夜色的身后响起一声低微的闷哼。接着她的手被抓住。
「夜色。别....走!」
程夜色回身,只见宫无敌正费力要从床上爬起。
她一蹙眉,想也未想便伸手将他按回床上。
接着。她做了一件事。
她在床畔坐下。
「闭上眼睛。我不走。」
她不该留下,可是她却留下了。
为什么?
她不想明白。她不想明白心在激漾的原因。
宫无敌却心满意足了。
因为她的妥协,令他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很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
即使他的伤口正因为刚才的扯动而抽痛着,。他也还是很开心。
因为她留下了。
即使她的留下不是心甘情愿。他还是开心。
「夜色,你不会趁我睡着时....自己一个人偷溜走吧?」他不想放开她的手。
程夜色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紧握的掌中,看着他惨白都还带着笑的脸,她突然明白自己心在激漾的理由。
「我不会走。」
得到她的承诺,宫无敌安心地放任自己的意识再向梦乡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