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眼睛,迷惑地盯着面前那张冷而英俊的脸孔。她第一个反应是——我到了地狱了;第二个反应是这张阎王的脸她好象见过?!
那冷得让人发寒的男人转过身去;而另一个笑容满面、俊逸不凡的男人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你?!”杜小月一看到他,马上叫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倒退了一步。
“很高兴你还认得我,月牙儿!”男人轻笑着,脸上的神情轻松愉快极了。
这个男人,竟然是她那晚夜闯“迎香楼”碰到的那个自大、狂妄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心里头直犯嘀咕。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啦!”杜小月立刻推得一乾二净。谁不好碰,竟会让她在这里碰见他?那晚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更让她确定再次遇见这种自大、狂妄的人是种错误。
他摇头,露出白森森的牙。“对救命恩人说这种话,不怕遭天打雷劈?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现在已经成为车下亡魂。你刚才是存心找死吗?”一抹异样危险的神情掠过他深黝的眸底凝视着她。
刚才?!陡地想起刚才之事,杜小月不由打了下冷颤。她简直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若非是他所救……咦!他……
“是你救了我?可是那个……路藏千!”她突然叫了出来,因为她想起刚才那张阎王面孔是谁了……他,就是路藏千,前天她在城里遇见的那个“大冰人”!她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站在男人身后的路藏千,他们两个怎么会碰在一起?
男人眉毛一挑:“你知道他?!”杜小月奇怪地看了看两人,反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路藏千还有你……”
他们看来绝对不会是兄弟,那么应该是朋友吧!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却灿若朝阳,多么奇特的组合!男人朗声大笑,显然看清她困惑的眼神。
“你有一双不会掩饰心事的眼眸,月牙儿!”他伸手温柔地捏捏她的下巴。
杜小月忙不迭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瞪他:“我警告你不准乱碰我!你这人真是可恶,随随便便对人动手动脚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怒意,反而神采逸逸地笑了笑,抬手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有些莞尔。“除了聪明、睿智、成熟、稳重……
可没有人将‘可恶’这辞儿加在我东方贺身上,是因为我‘碰’你吗?”他故意加重语气。
杜小月惊觉他拿在手上晃的东西是一只月牙练坠时,她低头一看,立刻证实那原本在她身上的练坠不知为何竟在他手中?!
杜小月无暇理会他话中的调侃,一把往他手上抓去:“练子还我!”
男人只消将手举高一点,以杜小月的身高根本只够在他面前跳脚。
他低头,笑瞇瞇地说:“我叫东方贺,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将它还你!”
杜小月恨得牙痒痒的。她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他非要整她不可?若说第一次见面她坏了他的休息,可她也吃亏不少啊!该报仇的人是她耶!怎么竟老是她被捉弄?这太没天理了!
“这坠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他虽然笑着,但是杜小月发誓,他那种眼神绝对是在威胁她。
“这东西又不值钱,你拿它做什么呢,对不对?我相信你要的话,弄它个十七、八条也没问题。而且还可以比这个更美、更贵重,所以你干脆把它还我!”她一口气道完。
“名字?”他不为所动,只用两个字轻易止住她的长篇大论。
杜小月咬牙切齿地瞪住他。“反正我们又不会再见面,为什么非要知道名字不可?”
“世事难料,那可不一定!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他一贯微笑,举步欲行。
“杜小月!”她急地喊出来。
让他知道又何妨!可这月牙练子是她从小戴在身上,而且师父千交代、万交代不能丢的东西,若是失去了,可比被这男人戏弄还严重。
东方贺凝视她急切的小脸蛋,神情不禁柔化了下来。“杜小月、月牙儿!”他将她拉近身前,不由分说地替她重新戴上练子。“我上次不是说过,我们还会再见吗?只是我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你总能带给我如此大的惊奇,下次见面说不定又是个有趣的景象……”
他的语气毫不掩饰宠溺,而此刻他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眼神竟让杜小月一阵心慌与无由地悸动……
怎么回事?!
她的心跳第二次在他面前失控、不稳,他的眼神好象闪过一抹古怪的光芒。
杜小月陡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深吸好几口气,藉以稳定快无法负荷的心跳速度。
远离他近距离的压迫后,她总算能正常发声了。“我……我其实应该要谢谢你们救了我……”
那路藏千不知何时失踪的,她只忙着应付东方贺,倒没空注意到他的行踪。
想起之前惊险的那一幕,她现在还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他们,毕竟他们真的救了她一命;只是看见救她的人其中一个竟是他时,难免有些不平衡的心理罢了,倒非说她真是个不知感恩之人!
还有,这个叫东方贺的男人,她下次是决计不再碰的。莫说他爱捉弄她,就是他种模样也令她难以忍受。他的笑容简直可以勾人魂魄,可是她就讨厌他对她笑的神情,好象“什么事情都掌握在他手中”似的骄妄傲然,连她也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每次遇见他,她就觉得像生病了似的,浑身不对劲!她才不要再遇见他呢!
“下次别再莫名其妙地站在路中央,那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若非我正好经过这里看见,要藏千出手将你救下,你这条小命早没了!”东方贺表情阴霾。
“我才不是莫名其妙!我找映色找得实在累惨了,根本不知道有马车过来!映色她……
对了!映色?天哪!映色她人……我……我还得赶快再去找她……”杜小月这时总算想到自己就是为了找寻失散的方映色,才险些命丧车轮下。被这男人搞得晕头转向,都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她急忙转身就跑!
只是,杜小月可谓准确无误地撞进一具胸膛里,然后她的手被扣住,上头那熟悉的男性声音再度响起:“这么晚了,你还不准备回家?才刚说而已,你就又在做危险的事!”
是东方贺!没错!
杜小月猛力挣扎要甩掉他的手,只是仍挣脱不出,于是抬头,怒视着他。“我必须找到我的朋友,她刚跟我失散,你再不放开我,要是晚一步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跟你没完没了!放开我——”
她又怒又急,深怕方映色发生事情,偏这男人……
东方贺一扬眉,显然立刻明白发生的事,并且迅速做了决定。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特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并不多说废话。
“你要帮我?!不!不用了!我自己……”杜小月直觉反应地拒绝。
“你在浪费时间!”他盯住她似笑非笑的。
回答他以后,杜小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奇怪,她为什么要跟他说?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可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路藏千简直像鬼魅似的无声无息地消失,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她眼皮最多才眨了两下,就惊觉他已经出现在东方贺身前,彷佛不曾离开似的,杜小月都看傻了眼。
东方贺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微点头;路藏千连眉毛也没耸动一下,那如面具般无表情的脸依然不曾显出任何七情六欲。他一旋身,如影子般迅速掠走。
杜小月不由咋舌:“好快的身手!”
东方贺拉着她就走。
杜小月扯着他的手,莫名其妙地喊:“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她永远搞不清他出其不意的举动。
“找个好地方休息。”他握得不紧,但很牢,她别想挣脱。
杜小月干脆耍赖地硬不肯举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跟你说了我必须去找映色,跟你‘找个好地方休息’,就找得到她啊?你以为她会这么厉害地跑到‘好地方’找我吗?”
“相信我,她会这么做。”根本不容她抗拒,东方贺搂住她纤细的腰,浑若无物轻易地带着她走。
“你……放……放开我……”杜小月没料到他会来这招。甩掉他不成,反被他抱走。
这……这成何体统?虽非光天化日之下,可两人这等亲密的举动,也够引人侧目的了。
她红透了脸,努力推他。如此贴近他的躯体,竟令她头皮一阵发麻,只求尽快摆脱他。
东方贺反而一脸惬意,低头对她一笑便又抬头,搂着她,脚下不停地向前走。
“只要你的朋友还在这里,藏千就有办法找到她。你以为凭你的方法、身手要如何在失控的人群中找到她?你没先被人压扁就算不错了!丫头,莫非你还有意见?”
他没错过她噘起的小嘴,直盯着瞧。
“难道你的办法就比我强?”杜小月被他挑起了好奇心,暂时忘了还在他“手上”
的事,不服气地道。
他的声音透着笑意:“有没有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这句话的定义是这样的:当你有钱呢,就会有人替你办事。有钱、有人还怕找不到?这方法向来很有用!”
脑筋一转,向来聪明的杜小月这时当然不笨。“你不会是要重金悬赏吧?”
“聪明!”他笑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散播消息出去。只要有人看到她或知道她下落的,在重金诱惑下,一定会把她带来,除非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为了难得一见的庆典,街市仍是一片热闹,商家是家家开张,未见歇息,宛如白昼般。
东方贺直接带杜小月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楼,店小二将两人带上二楼一处垂着帘幔自成格局的雅座。
待殷懃的店小二上了一些酒和小菜告退之后,终于只剩两人独处。
“我们就坐在这里吃喝,然后等消息?”隔着一桌食物,杜小月终于有机会开口问坐在她对面那男人。
“没错!难道你想坐在店门口喝西北风?”东方贺浅酌一口酒,凝视着她。
杜小月不让自已在他的眼神下畏缩,脱口而出悬宕在心里很久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出人意表的,他竟夹了一口小菜凑到她嘴前,慢吞吞地、轻柔地道:“嘴巴张开。”
杜小月瞠直了眼,差点从椅子上弹出去——他到底在干嘛啊?喂她吃东西?!
当她没手吗?
“你还没回答我!”她看他笑得贼贼的样子,更加肯定他是在捉弄她,否则好好地做啥要喂她吃东西呀?!而且他竟又出现那种古怪的眼神,活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吃下我再告诉你。”他的语音温柔,却有不容置疑的霸气。
“这什么怪条件……”杜小月咕哝着,不明白那是种男女间甚亲密的举动,想想似乎无害,皱了皱鼻头,张口将它吃了。
他的表情看来十分满意,更有某种她不解的怜惜。“喂!我吃了,你快说!”在他绵长、一瞬也不瞬的注视下,她差点被那口菜梗到。顺利咽下那口“要命的菜”,她大难不死地赶快追问。
东方贺好整以暇,又露出那邪邪的笑容。“你有没有听人说过:‘欠人人情,一辈子也还不完’这话?”
她一呆——很好!他就是要这种效果。
“我救了你两次,外加这次帮你找人,总共三次!我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呢,你欠我的当然也得还……”他瞇着眼看她,意味深长地道。
这话听在杜小月耳中,传到脑子思考,自动变成这样——你欠我的要三辈子才够还!
哇!勒索,简直是勒索!就说嘛,她每回看到他就浑身不对劲,早知道他是那种会趁火打劫、十恶不赦的坏蛋了!刚才还以为他诚心要帮她,对他的印象才好一些,没想到他一下子露出狰狞的面目——原来,他一开始就有目的!
杜小月立刻跳起来,横眉竖目地指着他:“你——你这个无聊、自以为是的坏人!
我自始至终可都没要你帮我,是你自己爱多管闲事,我没嫌你啰嗦就不错了,你竟然敢大言不惭地向我催讨恩情。你到底存何居心?有什么目的,直说好了!”
不将她的怒气当回事,东方贺仍不急不缓地轻啜了口酒,看着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要逼你做坏事,以你的条件,绝对还得起……”
“我没钱!”她瞪着他。好吧!她满不甘愿地承认他刚才是救了她一次。
“我不缺钱,丫头。”他嘴角噙笑,眼眸亮得吓人,活像想到什么好诡计。
“你不会要我帮你洗衣、扫地、劈柴、煮饭吧?!”这也许没问题,只要尽快还完救命之恩,摆脱他就行,省得他老是将这事挂在嘴上,好象她不杀身以报就对不起他似的!
他摇摇头,继续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看着她,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全身进入警戒状态。“就这样?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下次再告诉你!”他宣布。
“什么?!”杜小月大叫。下次?!他的意思好象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似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鬼主意?
东方贺早料到她会有这等剧烈的反应,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
“你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我就喜欢站着,你管我!”她挑衅地哼了哼。
“哦!”他发出一个浓浓的鼻音,然后缓缓站起来。
即使隔张桌子,杜小月仍有快窒息的压迫感。这男人隐隐有足够吓人的气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展现他天生自然的威吓。即使他仍然盯着她笑,那感觉却像是会在出其不意间吞噬人的狮子般有致命的危险,呵——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需要我陪你站吗?月牙儿。”他温言说道,深黝黝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杜小月不可置信外加狼狈地盯着他。
东方贺挑挑眉,用温柔而难得一见的正经语气道:“没关系,你喜欢站,我愿意陪你站!我们就这样站着说话,站着等消息传来,你认为如何?”
他绝对是个聪明的男人,不慌不忙地大用心理战,更兼将她的想法弄得一清二楚。
他只消轻描淡写地一激,保证她一定反其话而行——毕竟她早在他身上贴了“坏蛋”的卷标。
果然,杜小月瞄了他一眼,得意不凡似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