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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管闲事的红娘 page 4 作者:黄苓

  也由于如此,他必须借住陈家,但他对陈玉雯带来的震撼,却完全不在意料之中。望着她,他有种前世就已相识、甚至相爱的莫名感受,为什么如此,他根本无从说起。只是她已不是他能得到的女子,他一丁点竞争的机会也没有,这怎能不令他心有不甘?

  “我也睡不着。”陈玉雯双手撑在亭栏上,脸上有苦闷的惨笑。

  “有心事?”

  哎呀!你这么问,教人家怎么回答嘛!陈玉雯无助地转个身,跌坐在石椅上。她能说其实我对你有好感,但爹却叫她嫁给别人吗?她摇摇头。不端庄的女孩才那样说哪!

  “没有,就是睡不着而已。”

  “你订过亲了,何时准备成婚拜堂?”

  “啊?你说什么?”他的问题突兀得让她措手不及。

  “前些时候用膳时,陈老爷说你已经与人订有婚约,不是吗?”

  是啊!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给那个想享受齐人之福的冷面杀手。“当我还在极褓中,那门亲事就决定了。”陈玉雯简直无力。

  “指腹为婚?”秦剑宾倚在亭柱,眼光飘向远方。

  陈玉雯无语,以她和周梵天的情况也差指腹为婚不多了。

  “你爱他吗?”既是指腹为婚,他们必定是青梅竹马,在两小无猜的当口,就已将对方深植于心。

  爱?我连见过他都没呢!还谈什么爱!

  周家与陈家虽是世交,但她却从来没看见过周梵天,不过借由樱儿的描述,她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提早瞧见他的凶恶样。

  “抱歉,我逾矩了。”陈玉雯的沉默提醒了他,他不该探询一个女孩的私密。

  “不,你没有。”她急忙开口,深怕他误以为自己错怪他。

  “不重要了。夜已深,我也该回房了。”秦剑宾离开亭柱,慎重地向陈玉雯告退。“陈姑娘,明儿个见了。”

  “等一下!”陈玉雯喊住正欲离开的他,她还有些问题还没提呀!

  秦剑宾毫不避讳,专注地凝视她。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你急着要我走吗?”他反问。

  “不……不是。”陈玉雯差点没咬自己的舌头。

  “那,应该能喝到你的喜酒。”秦剑宾暗暗丢下一句,转身大跨步地离去。

  望着他消失于国外,陈玉雯不禁悲从中来。为何女人总不能决定自己的姻缘,非得听从父母的意思,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她丧气地回到房内,抱怨声声声清晰。

  “你到底行不行啊?”邬丽君推开那只袭上她胸前的手,很是不耐烦。已经过了六七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她难免怀疑贾龙的能力。

  “我办事何时出过乱子?你就别烦心了。来嘛!我香一个,瞧你那红得像蜜桃的小嘴,真是惹得我心里痒痒的。”贾龙揽过她的腰,狠狠印上她的唇。“喔!甜,真甜!”

  “我绝不会让周梵天得意太久,他等着瞧好了。居然赶我出周家门,我邬丽君是怎样的角色,他竟敢把我赶出来。他也不想想看,周家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名门,他这么做,岂不昭告天下,他的妻子不贞。就算我红杏出墙,也全是拜他所赐。哪个正常的女人会不需要丈夫的疼爱,而他却宁愿在布堆中睡觉。这一切他该负全责。”想起周梵天对她的冷落及他颀长的体格,邬丽君怒火中烧。

  “你还想着那个男人啊?别想他了,我贾龙虽然钱财比不上他,别的可是一点都不比他差。”贾龙边说,边将自己往邬丽君身上挤。

  说得倒是!贾龙的确不够富有,但最起码他的心是向着她的。“你就知道讨我欢心。”邬丽君笑得花枝乱颤。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讨你欢心,难不成讨别的姑娘欢心啊?”

  “贫嘴!”邬丽君偎在他怀中,活像一只发情的雌猫。但她可没忘记要报复周梵天,急喘中,她高喊出声:“从绢绢下手,记住,把她带来给我!”

  第三章

  夏末,正是烈阳威力最强的时刻,不但没有一丝凉风,甚至连空气闻起来都带有焦味。

  陈玉雯同冯樱儿在绣房中缝制秋衣,两人的心情都烦闷不已。

  “老爷去过周家了吗?”冯樱儿挥汗如雨。

  “没有。”陈玉雯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看我们应该先向老爷说清楚,告诉他周梵天早娶了妻室,不能再把你嫁给他。”

  “爹会相信吗?八成不相信,说了也是无用。”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至少他会把整件事缓下来啊!”冯樱儿是那种只要有机会,她都要碰碰运气的人。

  “你去提!”陈玉雯睁大哀求的双眸,神情犹如等待行刑的罪犯。

  “拜托!小姐呀!你以为我是谁?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哪轮得到我开口?再说,老爷凶起来可是翻脸不认人,我才不敢去招惹他。”毕竟陈更生对她有恩,尽管有时她很气他,也无胆有啥“特殊”举动。

  “你不去,谁去?难道我去吗?”

  “就算你去也是理所当然,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又不是我的。”冯樱儿又开始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了。

  “可是——”陈玉雯犹豫不决。别说樱儿不敢去,即使她这个亲生女儿,只要一想到爹说一不二的表情,她吓得腿都软了。

  “‘可是’我不会去告诉老爷周梵天那家伙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你死了这条心吧!”冯樱儿收针,将线头塞好。

  “樱儿,你正经点行不行哪!”陈玉雯真怀疑她的血液到底有没有温度。

  “这种大热天工经又不能消暑去热,呢,我不要!”冯樱儿撇撇嘴、摇摇头,一脸不齿貌。“现在最该做的事是找条清凉的小河,然后跳下去泡泡水,否则我都快成人干了。”

  “泡水?那成何体统?”

  “那你抱着你的体统继续烤人干吧!我才不吃那一套。”

  冯樱儿把缝了一半的秋衣丢一旁,便大摇大摆找小河去了;而陈玉雯则气得快晕倒,两眼瞪得大大的。

  穿过热闹的大街及高耸的城楼,冯樱儿来到城外唯一的小河旁。河旁遍地芒草,若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这片白花花的芒草后竟然有这么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呢!河中有随波逐流的水草,鱼群恣意游来游去,好不热闹。

  在这儿洗浴根本不会被发现,干脆连外衣也脱了吧!她还未想完,手就开始忙碌了。先脱绣花鞋及棉布白袜,然后是身上的衣衫。她仔细放好衣衫与鞋袜,便迫不及待一跃而下。

  晤!真是该死的舒服极了。

  清凉的河水不停向她涌来,让她全身都充满清爽的感觉,她开始划手打水,游起泳来了。

  积压多时的火气顷刻全部消失无踪,冯樱儿快乐得想哼哼小曲。唉!这种日子才是人过的嘛!管他玉雯嫁不嫁周梵天,杏娘会不会将她许配给秦剑宾,一切都天高皇帝远,等她姑娘先舒爽舒爽再说吧!

  游了一会儿,冯樱儿感到有些累,尤其手臂部分,更觉酸疼。她慢慢走向河中的小沙洲,想休息会儿,顺便捶捶肌肉。

  揉捏手臂的同时,她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周家大宅里发生的事。她这双手没有因跌成脱臼而报废,其实全是周梵天的功劳,若不是他,她今天想在这游水,门都没有。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说他冷酷嘛!那他早把她送官府了,还管她的手正受伤。

  但说他不冷酷嘛!喔!天大笑话一个,他连笑都吝啬。动不动就凶小孩,这种人如果他温暖,那全天下都是热血沸腾的好儿女了。

  不想还好,一想冯樱儿更迷惑了。但,他为人如何关我冯樱儿啥事?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难道会少几块肉吗?她索性往沙洲平躺下去,让自己的心智飘浮在半梦半醒间。

  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吵醒了冯樱儿,她眨眨眼,甩开昏昏欲睡的神智。

  天啊!她不能置信地揉揉眼,想证明自己看花了,待她深深吸进一口气,睁眸一望——

  “哇!”她简直要晕过去了。“你不要过来。”

  “你在这做什么?”周梵天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除了围住下身的短布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赤裸的。

  他的胸膛宽阔坚实,宛如直陡的山壁;双腿修长结实,找不到一丝多余的肥油。此时,他散乱着黑发,水珠顺着发梢落在他结实的胸肌上,透过烈阳照耀,竟反射出七彩的光影。他的双眼幽黯,双唇抿成直线,阴冷的眸光即使沸腾滚水也降了温度。

  “干嘛!这河又不是你的,凭啥我不能来?”冯樱儿最恨别人摆张臭脸给她看,尤其是像周梵天这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大混蛋。

  “这种地方女性来有失规矩。”

  “有失规矩?姑娘我妓院都逛过了,小小河流不兴来呀?你骗谁!”她双手插腰,不自觉挺高胸脯。

  周梵天的双眉锁得更紧了。他是厌恶女人,但并不表示他没有男性的欲望及冲动。冯樱儿的肩头闪着晶莹的水光,双颊被阳光烤得像熟透的苹果。她娇小的胸脯裹在肚兜中,因气愤而微微颤动;身上的白棉裤也因浸水而略显透明,两条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更挑起他心中最底层的生理反应。

  “女性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尽身为女性的本分,而非在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地在男人面前招摇。”周梵天粗声说道。

  “女性的本分?什么是女性的本分?你倒是说说看啊!烧菜?洗衣?生孩子?省省吧!我可不爱那一套,这么热的天,游游水不挺好的吗?”冯樱儿说完,再度纵身入水。

  忽然,一道尖锐无比的闪电划破蓝空,雷声随之轰隆作响,乌云迅速聚集,快得让人来不及准备。

  “别游了,快下雨了。”他闻到夏末午后特有的湿气。“河水会涨。”

  “一点雨算什么,游水这事我最行了。河水要涨就让它涨吧!涨愈多,我愈尽兴。”冯樱儿将手优美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反身又进入水中。

  周梵天还没有机会阻止,豆大的雨滴已僻哩啪啦落下,打在身上的感觉有如针刺。他抬头向阴暗的天空望去,乌云近得好似乎一往上伸就能碰触到,看来这是一场大得不能再大的雨。

  “快点回来,河水愈来愈急了。”他再次大喊。

  但冯樱儿似乎没听见,反而游得更远了。

  滂沦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清楚冯樱儿在哪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旦河水涨得太快,冯樱儿根本游不回来,万一又遇上山洪暴发,那她稳死路一条。

  周梵天几乎不经考虑,纵身一跳,开始向她的方向游去。隐约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是她吗?顺着河水,他游得更卖力了。

  周梵天的预感成真,山洪似猛兽般狂奔而下,滚滚激流击着河边一颗颇为巨大的岩石如花因而飞散四射。

  他考虑着要不要回头,却听见她说:“求……求你……”

  猛地转身,他接触到的是泪水盈盈、神情悲伤的冯樱儿,而先前那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早已消失无踪。

  “求求你不要走。”她害怕地低喊。

  周梵天命令自己不要心软,谁知道这是不是把戏之一,万一他错认为她真需要关心,岂不成了笑柄。不,他绝不!但,他的脚像有自己意志般,开始移向冯樱儿。

  未等他走近,冯樱儿倏地扑进他怀里,泪珠滚滚而下,滴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微温的泪水烧灼他的神经,那是怎样的感觉,他实在分辨不出。

  疼惜?

  爱怜?

  他如何能在面对邬丽君的背叛之后,仍然对其他女人有所动摇。不,他目前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爱、去恨,这对他或是冯樱儿不公平。贴在胸膛上的温热的脸孔提醒了他,突兀地,近乎粗鲁地推开冯樱儿,他沉声说:“我不会走,至少雨停之前不会。”

  冯樱儿难堪地低下头,默默不发一言,而吸泣已成硬咽。怎么攀到人家身上去了,你知不知道羞耻啊炯况人家衣服穿得那样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你还死皮赖脸要人家抱,真是羞死人了……不过,倚着他的感觉倒是不错。你有理由害怕的,想想以前那段回忆,恐惧当然是在所难免。她抽抽鼻子,顺从地退回原角落,以令人不敢置信的安静坐着,双手抱腿、眼神无辜。

  周梵天花了一小段时间才将满腔汹涌翻腾的情绪平复,刚硬外表重新愈合,他的神情仍然冰冷。

  沉默在柴堆火光中跳动,热度慢慢扩散开来,洞外的雨却依旧大肆倾落。

  他找了另一个干爽的地面仰卧下来,光裸的胸膛映着晃动火焰,显得虚幻而不真实,起伏的心跳也沉缓清晰。

  冯樱几百般无聊地扭着手指,心事层层叠叠。眼前这男人已不再如想像中只是冷酷无情,在他怀中,她感觉到他部分伪装破裂,露出少许真实的情感——迷惑。不确定;这样的男人,玉雯肯定不爱。冯樱儿这样想着。

  “你知道你有个从小就订了亲的妻子吗?”她决定先发制人,反正这雨一时之间也停不了,于脆用此刻把一切搞清楚。

  “你在说什么?”周梵天没有预期的震惊,倒是一脸疑问。

  “有点像指腹为婚啦,不过你那时候已经很大了,对方姑娘才只是个奶娃儿。”冯樱儿忍不住开始想像十多岁的周梵天抱着仍在雄褓中的陈玉雯,两人一起拜堂的模样。

  周梵天无言,以表示不懂。

  “哎哟!你分明猪脑,我讲得这么清楚,你居然不能了解。”冯樱儿的暴躁向来有名。

  他突然侧身,脸朝洞外。这女人若不是因刚才恐惧而变得神经兮兮,那八成是太无聊了。

  “喂!你别转身呀!”冯樱儿起立到他身旁,蹲下,对着他吼。“我再说一次好了,我家小姐在很小的时候,很得你父母的缘,由于你父亲感叹没有个女儿,便决定让你与她成亲,如此他也算有别一种形式的女儿了。”冯樱儿低叹,望向他。“你不知道吗?”

  “你从哪听到这消息?”周梵天质问。

  “就跟你说你那个新娘应该是我家小姐,你猪脑呀!消息当然是从我家老爷那获得的罗!”

  她曾经说过她是城东陈家的丫鬟。在他记忆中,在这城内的确有父亲的世交,不过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一场无名大火烧毁了周家一切,父母双亡的他负伤逃出来后,被一名老翁所救,从此离开了他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

  老翁膝下无子,为了报救命之思,他认了老翁做义父。尽管老翁家财万贯,他完全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意思,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有报恩一事。

  前些年,老翁死了,留给他不少产业,再加上他自己努力闯荡的结果,虽称不上富甲天下,倒还算南方巨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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