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南蝉摇了摇头,没想到脑子传来的强烈昏眩感却差点让她跌下椅子。
一只有力的大掌适时抓住了她。
“你的头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盯着手上的女人迷茫的眼、潮红的脸蛋,原非凡用平静的声音问着。
“嗯……”漫哼着,南蝉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你喝醉了。”原非凡直接告诉她答案。
“喝……喝醉……怎么可能?我……我又没……”惊讶,却不足够惊醒她晕眩的脑袋。
“你以为你刚才喝的那三杯是什么?茶吗?”这酒虽然极易入喉,后作力却很强,以她方才那种喝法,想不醉也难。只是原非凡也没料到她竟醉得这么快。
南蝉的身子热得难过、头晕得难受,甚至连她的意识也开始处在飘飘渺渺的状态中。
神智迷乱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感觉到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她知道她靠着的胸膛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她极力想睁开眼睛,却是怎么也斗不过席卷而来的醉意……
她竟然喝醉了!
她醉到分不清梦境或现实,所有意识彷佛飘浮在云端里……
她的身体,似乎被一股力量包里住,她不舒服地挣动着;那力量乍地轻柔了下来,可那种柔而牢密的包里,却仍让她知道她还在它的掌控中。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了一双彷佛是天地间最冰冷、也是最灼热的黑色眼睛,似乎,她狠狠皱起了眉,摇头只想躲过那样催眠人的眼;也似乎,她没有成功,因为那一双恶鹰的眼睛仍紧紧攫着她……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伸手向嵌着那双眸子的脸庞,而那男人的脸庞也似乎闪现出了一抹笑……接着,那张带笑的脸庞欺近她,她的唇倏然被霸气地占据了……
似幻似真,那男人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波的热潮,而她只能不断地闪躲、喘息…………直到她的意识终于被黑暗覆盖;那个男人的气息、那个男人的低沉喃语,却已经深深烙印进她的身体、灵魂里……
亥时。
男人,听到了沉重的叩门声,原本写满浓烈欲望的眸光一凝,看着昏睡在他手中迹近未着寸缕的美丽女子,原非凡在眨了下眼的那一剎后,眼神已然恢复了泰半的清明。
将她放回枕上,挑出羽被覆住她雪肌无瑕的诱人躯体;原非凡在披上外衣、阔步向大门走去前,仍俯身纵容地封住她微启还迎的朱艳红唇。
“你以为……我还会放你走吗?……”
※※※
黑夜方尽。
微微曙光透过敞开的窗,洒进这间奢华舒适,并且充满阳刚气息的寝房里。
此时,一抹淡灰色的人影俐落灵巧地闪进这间寝房内,然后悄悄地移到内房那张垂着薄帐轻纱的大床畔。
小心翼翼将纱帐掀起,只见雪白柔软的床上赫然卧俯着一名香肩微露出羽被、乌丝披散、双眸紧闭的绝色女子……
只有她?
灰衣人乍见床上不见该在的男人时,心一惊!没放出手中原本欲下的迷魂香,正待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时,床上的女子突地逸出一声呻吟──惊觉不妙,灰衣人趁床上的人未清醒,赶紧放下纱帐,转身遁走。
蒙眬中,似乎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闪过,床上的女子张开眼睛的第一个影像和意识,使她不自主地转头,透过薄帐,她隐约看到那抹灰影疾速飘离,然后消失……
即使只是一剎那的时间,那抹影子却带给她某种熟悉的直觉。
那是谁?!
额际传来的抽痛同时引发她感到一阵恶心──南蝉倏地清醒了!
睁大眼睛盯着她置身的陌生空间,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记忆也跟着蜂拥而出,而光这些凌乱的画面片段就足够教她心慌意乱了,更何况当她抗拒着显然是宿醉后抽痛的脑袋,费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时,滑落的被子使她身子一凉!
猛然一个低头,看到只着一件亵衣的自己,心里的慌张更甚了!
天!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蝉的脑子现在全混乱成一片,她还不敢去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被子紧紧又盖回身上,视线慌忙地在四周寻了一下,她立刻在床边的地上看到了自己的衣服。
怕极了被人撞见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顾不得羞赧与不安,她仔细倾听了四周的动静后,咬了咬牙,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弯下床、抓到了被丢在地上的衣服。而就在她赶忙要将衣服穿上时,前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南蝉的心跳倏地一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南蝉抓紧了被子、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看见了一个她熟悉而信任的影子出现,她才松了口气。
“站住!别再过来!”她开口阻止了来人的动作。
将捧着的一盆水放下,青儿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正要掀开纱帐看床上的人醒了没,不料里面突然传出了声音,她不由得被吓退了好几步。
“唉呀!姑娘!原来……原来你已经醒啦!吓我一跳……”青儿安抚自己地拍了拍胸口。
不准她接近,南蝉赶紧动手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是墨楼,是原非凡的房间。南蝉刚由青儿的口中探出来,而对于她在原非凡的房间出现,这丫头却仍一派自然的表现,比起来她反倒显得极度尴尬与懊恼。
该死!她只记得在喝下那三杯水后没多久,她的头就开始发晕,而接着下来的记忆……一片模糊!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似乎被人抱着走、似乎感觉有一双炯黑灼人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之后……
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任凭南蝉想痛了脑袋,也依然想不起来原非凡到底曾对她做了什么,而光是从她几乎未着寸缕地在“他的”床上醒来的线索一路探寻下去,她还能怎么想?
“是宫主方才派人来通知小婢过来这儿伺候姑娘的……”青儿笑瞇瞇地上前替一脚步出帐幕的南蝉披上大衣。“其实昨夜姑娘没回伴墨园,小婢就猜定是宫主将姑娘留下了。”
南蝉皱深了眉,旋风似的加快脚步往外走,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天!在她们眼中,她到底是什么?是随随便便一个陪原非凡过夜的青楼妓女吗?
不!她不该在乎!她该在乎的是原非凡是不是决定放她罢休了!
墨楼和伴墨园之间有一个连接的月形门,所以南蝉要回伴墨园并不需要经过墨楼的大门。而就在她匆匆走出原非凡的寝房要回园时,大门方向传来的喧闹声却让她忍不住伫足。
微凝神,她听到了其中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姑娘,怎么了?”跟在她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侍女青儿,好不容易才跟上她,却见她蹙眉看着前方,不禁感到奇怪地问。
南蝉抿了抿唇,不再理会前面的动静,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时,一阵促急的脚步声已经往这里来了。
“喂!你……站住!”一个不容人置疑的尖脆声音伴着疾跑来的脚步声在南蝉身后响起。
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喂”,南蝉却仍继续往前走,把那命令她的话当耳边风了。一早醒来迎接她的事实已经够她心浮气躁了,要再加上这位突然又冒出来、来势汹汹的大小姐,她的心情就更恶劣了。
显然被南蝉的目中无人激得怒气更上扬,那个翠粉衣衫的俏丽女子突然快步上前,并且扬手就往南蝉的脸上甩──“啪!”一声脆响,周遭的空气也跟着乍然僵凝,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手的翠装女子及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南蝉。
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翠装女子面色一变却又立即恢复高傲神态地睨着眼前的女人,可下一刻,她惊惶了!
因为,有一把锐利的刀子,正紧紧地抵在她的脖颈上──是南蝉。
因为没想到她竟会动手打人,所以南蝉才措手不及地被她甩到脸。火辣而刺痛的感觉迅速蔓延,南蝉狠狠一咬牙,蓦地伸手抓到一旁护卫系在腰上的刀,毫不在意会有什么后果,她将刀架在翠装女子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被她威胁十足的举动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个猝不及防地被拔走刀的护卫。
“你以为你可以随便打人?!”南蝉寒怒着脸。
翠装女子──武萱萱,从小到大没被人架着刀子这样威胁过,可骄傲大过于惊惧,她不相信这女人真的敢对她动手。
“我就是要打你,怎样?!”武萱萱昂起头。“在这里你是什么身分、什么人?充其量不过是宫主抓回来的奴婢!哼!你就杀了我试试看哪!”
南蝉握刀的手稳重如山,冷冷地看着她。
青儿怕她真的动手,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而那两名守着墨楼大门却阻挡不住武萱萱冲进来的守卫也唯恐出事地紧盯着两人。
气怒归气怒,南蝉却也不致昏了头。一扬眉,她突地出手如电地甩还武萱萱一个巴掌,接着不顾旁人错愕地丢下刀子转身就走。
一直到她快走远,武萱萱才如梦初醒地惊跳起来。
“你竟然……竟然敢打我!站住!你给我站住!不准走……”热辣的痛楚和强烈的屈辱使她怒冲上前,恨不得剥了南蝉的皮。
两名守卫立刻闪身挡在武萱萱前方,不让她靠近南蝉。
“你们为什么挡着我?走开!”闯不过两名守卫这关,武萱萱不由骄纵气忿地指责他们。
而此时,南蝉早已经远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两名护卫摇着头,坚决不让她再前进。
“萱姑娘,奉劝你一句话──就算南蝉姑娘只是宫主抓回来的奴婢,你也最好别招惹她。”其中一名守卫好心地提醒这位连武刑堂也管不住的刁蛮千金。
“你说什么?连你们也帮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武萱萱凶霸霸地瞪着他。
平日她要进来墨楼,只要跟守卫通报一声,他们就会放行的;没想到今早她想到这儿找原非凡,他不在也就算了,她想进来,这两个顽固的守卫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进入,只说是宫主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到墨楼里。这样一个反常的举动勾起她的好奇心与猜测,也更加深了她非进来不可的决心,只是没料到的是,她一进来便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在墨楼出现,而且还披头散发、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武萱萱再次对她燃起了妒恨交加的怒火。尤其是她竟打了她一巴掌,而旁边的守卫又不知死活地加上这些话之后──“我们非帮不可,因为宫主在意她!”
※※※
“呼!那个萱小姐竟然对姑娘下手这么重……”
一回到伴墨园,青儿就着急地找来药草替南蝉已然红肿半边的脸蛋敷上。心里替她喊疼,嘴上也忍不住埋怨起武萱萱。
镇着冰凉的药袋,刺痛一下子减轻很多。南蝉看了为了她忙得团团转的青儿一眼,早已平静了下来。
“我不也还给了她!”
青儿转到她身后替她梳着发,想起方才武萱萱挨打的那种错愕表情,也不由瞇着眼笑。
今天肯定是多事之日!
半刻钟后,南蝉躺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心思起伏不定。
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处浅浅的瘀痕,那样醒目、暧昧,让她不禁难以克制地全身发烫起来;即使对昨夜发生的事她仍然记忆不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她某种残留下的意识却清楚地告诉她,那个男人曾在她身上印下他的存在的事实……
呻吟一声,南蝉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沉进水里。
原非凡,那个无情的男人、冷血的恶魔,为什么她的心会为他悸动?为什么她的身子会为他发烫?
讨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就算她的心有了依恋,也不该是他……不能是他啊!
可该死的,她偏偏左右不了自己的心。
蝶儿的生死未卜、南家的大仇未报,而她竟轻易被一个男人控制住身心,并且逃脱不得……
就在她思绪翻腾杂乱、心情烦恶之际,冷不防地、毫无预兆地,她只觉双肩一紧,接着,一个让她无从抗拒的强大力量将她从水里捉提了上去。
南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下一剎她的上半身已经离开了水面,薄凉的空气立刻侵袭她的肌肤。
她大惊失色地睁开眼,一张俊美的、带着邪魅浅笑的脸庞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南蝉一呆,接着意识到了什么。
倏地,一阵热浪冲上脑门,她惊叫着、用尽全力推开他,然后迅速将自己又沉进水里,只露出一颗头;又惊又羞又恼地仰首瞪着不知何时进来,坐在浴池畔的男人。
“你……你是什么时候……”心跳如擂鼓,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非凡一对如刃的目光直盯在她脸上,突然地,他伸手攫住她的下颔,并且俯下身逼近她。
南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骇,想推开他的手却担心让自己泄了光,于是她也只好咬着下唇僵硬地与他对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这像是被打的痕迹……”原非凡开口,声音低沉,并且教人不寒而栗。
微肿带红的印痕在她雪白娇嫩的脸上显得相当突兀,让原非凡想不发现都难。
这女人,被揍吗?在他的羽翼下,竟还有人敢动她?原非凡的神情阴沉着。
这男人,不可能是关心她吧?瞪着他冷漠的脸,南蝉马上甩开这不可能的念头。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稳。
“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等我换好衣服再回答你的问题……”
“你可以边换衣服边回答!”原非凡的眼睛眨也不眨。
“你……”南蝉又恼又羞,却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原非凡的声音突地异样地轻柔下来,连眼神也带着点蛊惑。
一向习惯对抗他的森冷、冰寒,反而他一旦出现这种尚可称之为温和的表情,南蝉对他的抵抗力就莫名其妙被削弱……真是该死!
“我是被打了一巴掌!如何?”她承认了。盯着他恶魔般黑沉的眼,脑海里突地浮现昨夜发生的事,不自禁地,她骤觉一阵脸红心跳。怕被他敏锐的眼睛看出什么,她慌忙地移开视线。
凝视她脸蛋上蓦然浮现的淡淡红晕和仓皇不定的视线,原非凡的神情乍有诡谲。
“是谁?!”
低眸看着他的手掌,就是不看他的眼。南蝉努力不去回想。
“不管是谁……我也没让她占到便宜!”她突然好奇:“你问谁要做什么?替我教训她吗?”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是讥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