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陷害你的兄弟!”聂瞪视手中宛如蛇蝎的幽令符,再抬头已不见陶读的身影。她一脸的悲苦,“幽令符,去他的,这下子真的变成我的催命符了!”此刻聂才懂得哇哇叫,却已经没有半个人要理她了。
聂用手拎着幽令符,瞠视着它,多么希望它能自己长脚跑掉,再也看不到这个会让她浑身发抖的东西,但最后她也只能乖乖的将幽令符放入腰际,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怀中的幽令符像个烫手山芊。
天杀的,她到底招谁惹谁了,竟然派给她这个任务,难道她做人做得不够好吗?
让每个人都想整她。
聂沮丧极了,好不容易记起离开前得去跟姆嬷说一声,免得她老人家会担心。但是到底她是做错了什么,上面才派给她这个任务?最近她收敛了很多啊,没有人会恨到想整死她吧!
聂在离开林荫大道前还在想这个没有解答的问题。
☆ ☆ ☆
来到绿叶庄一个幽僻冷静的角落,聂留恋不舍的回头看着那条身为绿叶庄人引以为豪的林荫大道——幽兰路。绿叶庄何以取名绿叶庄,看看幽兰路就知道了,绿叶庄是名副其实的绿意盎然,雄伟壮观。
一阵粗哑的咳嗽声拉回了聂的心神,她紧张的推门进人房内,看见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妇人坐在床沿不停的咳噘。
聂赶紧跑到老妇人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也不停的叨念着,“姆嬷!不是叫您不要起来吗?大夫吩咐您要多躺着休息,您看您老毛病又犯了。”聂即使嘴里抱怨着,也不忘替老妇人倒上一杯茶水,让她顺顺干涩的喉咙。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老妇人温柔的说着,嗓音粗哑极了。
“那也不用坐起来。”聂体贴的想扶老妇人躺下,却被老妇人拒绝了。
“陪我聊聊。”老妇人坚定的拉着聂坐在她的身边。
“姆嬷,您要聊什么?”聂摸着姆嬷粗糙到脱皮的手,乖乖的微笑着。聂在这个几乎是有着她长大的老妇人面前,可是一点都不敢作怪。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值班吗?”姆嬷温柔的将聂鬓边的发丝塞回耳后。
“我接到任务,明早就要出发了。”聂扮了一个鬼脸,想逗姆嬷开心,不想让姆嬷为她挂心烦恼。
“是这项任务让你眉头深锁?”姆嬷的眼温柔中带着锐利。
“没有啊!”聂想打哈哈混过去。
“姆嬷的眼可没瞎。”想骗她,这个早已经可以嫁人的女孩还早得很呢。
聂只能傻笑。
“什么样的任务,让我的宝贝的脸苦成这样?”姆嬷疼爱的拍拍聂的脸颊。
“庄主要我去江南接回未来的主母。”聂在姆嬷的眼前只能照实说。
“跟谁去?”
“易水然公子。”聂扁扁嘴,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但易水然对她却依旧陌生得有如擦身而过的路人。这下却要跟他朝夕相处两、三个月,聂有一点别扭、一点不舒服、一点不爽、一点想去探易水然的底的冲动,也许她真的该去!
双眼闪过兴味浓厚的捉弄气息,聂哭得很贼。
姆嬷的眼也闪过一抹光芒,笑了笑,她并不反对聂现在的想法。
“还有呢?”
面对姆嬷的询问,聂苦笑,“还给了我幽令符。”聂从腰际拿出幽光闪闪的幽令符。
姆嬷的眼微眯,手轻摸着聂手中的幽令符,眼中流露一抹几不可见的哀恸,“的确是够让你的眉头深锁了。”
“而且庄主什么话都没有对我说。”聂的语气有点不满地向姆嬷撒着娇。她本来还不太敢抱怨的,但接到幽令符后她的不满就更深了。幽今符一出表示这件事由此开始庄主已没有说话的余地,怎么不严重?
“那就把眼放大点,把耳张大点,处处小心点。”姆嬷拍扣聂的手,安慰的说。
“我知道这项任务绝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她是不聪明,但并不表示她就很笨。
姆嬷微笑,这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她烦心,可是还有一件事让她挂心。“聂儿,你难道不想……”姆嬷欲言又止,想到聂儿已经十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满二十,却依旧不把自己当个女孩子看。
这孩子的执着让她心疼。
聂明白姆嬷的意思,却装作没有听见的呆笑。除了公事和对上头的态度一定要严谨外,姆嬷一向都让她决定自己的事,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但随着她的年纪越大,姆嬷就开始为难着该不该勉强她换回女装,可是她并不想改变现状。
聂就怕姆嬷重提她根本就无意改变的事。她不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形有什么不好的,女扮男装真的很方便,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
姆嬷明白聂的心思,两眼流露出温柔,“算了,趁着天色还早,你把前天教给你的剑法再演练一遍给姆嬷看看。”
“姆嬷!”聂撒娇的叫,“可不可以不要?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耶!”这一练下去,她又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安歇,而她还想去夜探易水然。
“不行。这一趟任务路途遥远,又不晓得将面临何种凶险,怎能不多一些防范!”
姆嬷故作正经,其实是想逗聂,聂那一点鬼心思怎逃得过她的法眼,可是她就爱看聂无奈又无法的表情,所以决定先刁难聂,再让聂去也不迟。
姆嬷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扬起,拉着聂就往小院落走去。聂无奈,只能乖乖的跟着。
命苦啊!聂在心里怨叹,却又不得不摆出架式。
看着聂毫不含糊的演练着剑法,姆嬷心里泛起阵阵的心疼,她从未能替这窝心又体贴的孩子做些什么,还要连累她为了她久治不愈的病牺牲她自己。这是她这个做师父的最感愧疚的一点!
姆嬷看着聂的眼泛起了点点泪光。
聂儿,姆嬷的病自己很清楚,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只是姆嬷舍不得你,舍不得留你孤单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姆嬷死了,你将要依靠谁?谁又能像姆嬷一样疼你、爱你?
而姆嬷最怕的就是你的固执,你从不懂得爱惜自己!
突然,姆嬷紧抚着心口,脸扭曲了一下,不让咳嗽声打扰了聂的专注。
聂在姆嬷的紧迫盯人下不敢松懈的练着剑,配合著风吹落的叶子和姆嬷偶尔的指导声,这个小院落自成了一方十天地,容不得外人的打扰。
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院落的外围,不敢打扰这对一直相依为命的师徒。
那里不属于他的,他永远都只能远远的站在旁边观望。
他知道那里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他也永远踏不进去,那么他为何还痴痴的站在这里不愿走?应冰痕原本爱笑的容颜此时沉郁下来,眼中的光彩也消失无踪,有的只是难得一见的落寞。
风更强了,枯叶飘落得更多了。
聂突然停了下来,望向某一方。
“怎么了?”姆嬷随着聂的眼光有过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我好像又看见庄主站在那里了。”聂疑惑的说,这已经数不清是这两、三年来的第几次了。
“是你眼花了。”姆嬷的笑容依旧。
姆嬷又这么说!聂转头看姆嬷,她总觉得庄主是在看姆嬷,但他们并没有交集不是吗?但心中为何总有异样的感觉放不开呢?
☆ ☆ ☆
晚饭时间才刚过,聂就大摇大摆的走在深幽的幽兰路上,路过的巡逻侍卫看见她不忘向她打声招呼,聂也开朗大方的回应着,没有人想到她是要去探易水然的底细。
聂隐身在一棵树后,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她轻轻一跃上了树,轻点着树枝靠近易水然在绿叶庄的住所“落英阁”。
但距离落英阁还有两个人身长时,一道迷人的浑厚嗓音蓦地响起,“阁下既然来了,就请人内让水然奉上一杯水酒可好?”温和的声音有着冷冷的寒气。
聂差点从树上跌落下来,跃下树,一张脸皱得像刚出生的婴孩,“我叫聂,才不叫阁下。”她的心情不太好,但谁教她轻敌,轻忽了易水然的能力。
只怪夜晚的景致太美,让她太过大意。
落英阁亮起了烛火,门扉也打了开来,易水然含笑的站在门后,他知道来者是要跟他去江南的人。
聂跟着易水然进入落英阁,一双眼滴溜溜的转动,但却很恭敬的叫了声,“公子。”
易水然有点讶异的发现聂不仅看起来瘦弱,而且矮小的身高才到他的下巴,锐眼快速的瞄过她没有钻洞的耳朵后望向她的脸庞,“这么晚了,有事找我?”他温和的笑着。
聂也跟着笑了开来,两人表面上维持客气,心中却各怀鬼胎。“想问公子,明早几时出发?”
易水然笑着,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天亮就走。”就不知这个有双顽皮眼神的小鬼要从他口中探出些什么?
聂的眼珠子又转了一圈,“是否走水路?”
“看情形。”易水然的笑容不改。
聂讨好的笑容也没有变,“陶总管交给聂的幽令符是否要交给公子保管?”她仔细的观察易水然的表情。
“不用,你保管便成。”易水然的表情未曾稍变,就连嘴角的笑容也保持同样的弧度。
“公子,此趟路途遥远,聂是否有要注意的事?”她再度迂回的问,嘴角的微笑已经微微的僵硬。
“没有,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易水然精明的没透露任何聂想知道的事。
易水然微笑依旧,但却攘聂心头想发火了。
“公子,聂历练不足,如果有做错事还麻烦你多包含。”她在心里又扮了个鬼脸。
既然他们都不义,就不要怪她不仁了。
“冰痕和陶总管都对你赞誉有加,我相信他们的眼光。”易水然轻松的推了回去。
如果这个小鬼表现得不好,失望的可不是他。
原来是庄主和老大,那两只老狐狸!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就把她给卖了。“是他们太抬举聂了。”聂表面微笑,心底却开始咬牙切齿。
易水然微笑不语,聂聪明的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了。
“那么聂就不打扰公子的休息。”看来易水然是不会在此刻告诉她任何事了。
“你也早点休息。”易水然很客气。
聂可以看出易水然习惯跟人保恃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以温和却坚持的态度阻止任何人的靠近,但如果撕掉他这层面具,面具底下的易水然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聂突然有股冲动想这么做!
但想归想,她可不敢随便造次。
“公子,你也早点安歇。”未来的口子还很长,她总会有机会的。但这口气她憋得好难过!他们全是她的上司,都是她动不得的人。她只好整整那些职位比她做又比她笨的人,什么时候她才能整到这些贼得不像人的人?
聂愤懑的往回走,整个脸都垮了下来,知道这次她输得很惨。一脚用力的踢路旁的大树干,岂知大量枯叶往她身上洒落了下来,几乎将矮小的她整个埋了起来。拨去身上的枯叶,聂发火的死瞪着那棵大树,“连你也要欺负我。”她满心怨气的低声吼叫。
远远的好像传来闷闷的低笑声,在寂静的庭园里镣绕。聂望向已经熄了烛火的落英阁。是易公子在笑吗?
聂的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难道是真人不露相?易水然似乎没有地想的那么难相处嘛!还懂得偷笑,真是可喜可贺!
聂嘴角上扬,像是发现了易水然什么重大的秘密。出了门,天高姆嬷远,她到底可不可以以下犯上呢?
第二章
顶着热加烧烤的大太阳,骑在马背上的聂汗水如雨下,她情不自禁的捏捏又揉揉又捶捶自己已经麻痹、没有知觉的左大腿,看看能不能让它恢复点知觉,但好像还是徒劳无功。
挥掉额头上滴落的汗水,聂看着眼前骑了几天马却没有丝毫疲态的易水然,免不了嫉妒起来。
为什么他能如此的闲适,一副干爽的样子?而自己却早已禁不起长时间骑马的折腾,上天之不公平由此可见。聂不满的对着天空龇牙咧嘴,却差点被烈阳刺昏头跌下马。
她小心的稳住身体,还不忠瞪天空一眼。
“公子。”她决定为自己争取休息的机会,不然过了这个乡镇,他们又要接连数天夜宿荒郊野外,恐怕还不到胡家,她会先累死、渴死和“憋”死。
易水然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既没回过头来,也没有任何表示,聂只好大声再喊一次,直到易水然一脸狐疑怕回过头来。
聂一脸的可怜相,“公子,可不可以可怜可怜小的?”她只差没跪下来恳求易水然了。
“怎么?”易水然还有一点弄不清楚聂为什么要故作可怜的情况。
“公子,我已经忍不住了。”聂顾不得腿软和跳下马的颠倾,急忙奔往镇上的公用茅厕。她已经好几天没能够好好的上一下厕所了,真的是好难过。
易水然呆愣了一下才明了聂的意图,嘴角扬起了笑。不知通冰痕知不知道他这个小侍卫有这么古霸精怪的一面?
易水然翻身下马,牵起聂的马,慢慢的往镇上的大街走去。
选了一间小客栈,静待着聂循线而来,易水然啜着杯中的酒,不由得回想起临出门时一时兴起为自己卜的卦。
暧昧不清的情劫?是因为她吗?那多年前种下的因?可是如果对象是她应该称不上暧昧,他们早已恩断义绝、没有牵扯。
真的没有牵扯吗?那么这两、三年他不会过得如此不平静,也就不会掉进冰痕显而易见的陷阱里。
另冰然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干,冷静的甩甩头,将那连他自己都无法参透的计象甩离脑海,硬逼自己不再多想。
多想无意义,此刻分心只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聂几乎是跑遍了整个乡镇,才找到易水然的落脚处。“天啊!公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你好歹也留个线索给我,我已经骑马骑到腿软,可禁不起这样的奔跑和虐待。”聂一屁股坐下,整个人趴在桌面上。
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易水然淡笑的说:“今晚就在这歇一晚吧!”时间还早,他难得的不想再赶路。
“耶!万岁。”聂不由自主的欢呼出声,引来客栈里其他人的注目礼。高兴过头的聂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公子,那我可不可以到街上逛逛?”
难得出一趟远门,没有姆嬷在一旁盯着,聂有如脱缰野马,对什么都好奇极了。尤其她已多年未曾出绿叶庄一步,市集内一些新出的小玩意在在吸引她的目光和好奇心。
聂知道这个要求早已超出她身为侍卫的责任,要是被姆嬷知道免不了又要被骂一顿,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易水然可以容忍她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