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出名。麻烦事就跟着来。
她和姐姐都因为美貌而引来了一些觊觎,很多人上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乘机吃两姐妹的豆腐,所以久而久之她对男人……尤其是那种老盯着她看的男人很有戒心,而且一点好感都没有。
而左奉恩昨天用什么眼光看她,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以前桑德斯还住这里的时候,金发碧眼的他对这些登徒子多少有点吓阻的作用,自从他没说一声就溜了之后,害她们得亲自来应付这些无赖。
“容姑娘,你都是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吗?”这么没礼貌,一点都不懂得以客为尊、和气生财的道理。
难怪这里冷冷清清的,他来了两次也没见到什么客人上门,八成都是被她骂跑的。
不过她可以放心,必要的时候他能生出一张厚脸皮,而且很迟钝,绝对骂不跑他。
“你又不是客人。”她小嘴一撇,“别在这边纠缠不休,看了就碍眼。”
要买东西就爽快一点,她最讨厌人家绕在她身边冲着她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坏主意。
昨天莫名其妙的上们来污蔑她娘的清白,吃了她那一顿戏弄之后,今天居然有脸再来?他脸皮之厚恐怕只有贺臧贝勒之流的可以媲美了。
“我今天是特地来道歉的。”这个理由有点烂,不过还
满正当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在他那么有诚意的份上。大家做个朋友也不错。
“没那个必要。”她横了他一眼,拿起箱子里的布偶开始整理着。
“怎么会没必要?你要是心里介意,觉得我昨天冒犯了,那我吃睡都不安稳,你要是不说原谅我,我一刻也不能安心。”
“我怎么想很重要吗?”要道歉的话昨天早就该说了。~发现弄错了,一溜烟就夹着尾巴跑了,一点担当都没有,这时候才要来认错,那也太迟了一点吧!
左奉恩认真的说:“当然重要,因为我需要你。”
容囡囡脸一板,微快的说:“你说什么?!”
“男人就是这样无聊,什么恶心巴啦的话都说得出口。为什么你们自己不会觉得想吐,还能说得这么自然?”
他假作惊讶的说:“我需要你在我奶奶寿辰时去表演一趟,我听人家说你能用自制的布偶演出西洋剧码。我想讨好我奶奶。会很恶心吗?”
这是他的第二个目的。乘机替奶奶安排寿辰的庆祝节日。他听人家说容囡囡有这个才能,所以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但他也是故意说那种暖昧的话让她误会。
看着她脸上惊讶又尴尬的表情。老实说他还满愉快、感觉满爽的。
看她惊讶的神情实在很可爱,圆圆的黑眼睛,微张的红唇,像一只小花猫。
“你说什么?”她常常听到:请你嫁给我、我要娶你为妻、我要一辈子守候你之类的恶心话。
很多男人追求她,她也已经很习惯拒绝了。
不过这一个笑眯咪的男人他说了什么?叫她去表演布偶戏给他奶奶看?他把她当什么了呀?
为什么她得去帮他彩衣娱亲呀?她又不是专门在表演的戏班,她只是喜欢说故事给小孩子听而已呀。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真是个混账东西。
左奉恩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说我奶奶的寿辰快到了,想请你去表演。还有,为了演练方便,这段时间就请你先在寒舍暂住吧。”近水楼台总能得月了吧?
就算近水楼台之后发现月亮不怎么适合摘下来,那他也能及时抽身,从此对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嗤之以鼻。
“我不要!关我什么事呀!我又不是戏班子,再说我干么得住到你家去?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我还要不要留点名誉给人家探听呀。”
一个未婚女子放着自己的家不住,跑到一个笑嘻嘻的傻瓜家暂居?她又不是吃饱撑着,给人家说闲话的机会。
他看了看周围各色的洋玩意,笑道:“你卖洋东西,脑袋里装的观念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为了工作方便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必怕人家说闲话?
就算被说了。装做没听见不就好了。相信装傻她很会,应该用不着人家教。
“我的想法和我卖的东西没关系。”谁说卖洋货就一定要思想像洋人般开通?
她就是很守旧,不行吗?
“那么你来是不来?”
惊讶是一定会的,可是她不觉得这个工作很吸引人吗?
很有挑战性——因为他奶奶挑剔到了极点,绝对不会随便就说精彩。
很刺激——他天天都会告诉她计划有变动,她可能需要准备新的戏码。
很有尊严——他绝对不会给她很多薪俸,用钱来侮辱她。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很价值的单身汉——左奉恩公子,日夜作陪。
“不去。”真是个不正常的男人,他怎么会以为她会对这个邀请兴奋、高兴,觉得他慧眼识英雌,觉得自己被重用了?
她只喜欢表演给小孩看,他们真诚的掌声和真心的欢迎,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满足她的虚荣心。
他很大方的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女人就是这样,遇到重要的、幸运的事就开始脑筋不清楚了。
“留给别人吧。”她把拿出来的布偶装到另一个可以背的箱子里,有点不耐烦的说:“我要关店门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是今天真的不做生意,还是你不想理我?”
“后面那一个。”这个人很烦,而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不受欢迎、很讨人厌吗?
“那我猜得还真准,一屁弹中!”
容囡囡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低俗!
等左奉恩走出来,她才把店门关上,要等到重视睡眠的爱爱起床之后,洋房才算开始做生意。
“其实我是来买望远镜的。”
等到她关妥了厚重的玻璃彩门之后,他才笑眯咪的冒出这一句。
她瞪他,“不卖。”
真是个找碴的王八蛋,她门都关了才说要买东西,他看不出来这个门不好开吗?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再买。”反正他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的跟她耗。
人家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果然一点都没说错。
“那你慢慢等吧。”她敷衍的挥挥手。自顾自的走开。
可是左奉恩却跟了上来,与她并肩同行。
容囡囡一停步,没好气的说:“跟着我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他一脸的无辜表情,“等着买望远镜哪。”这个理由够正当了吧?是生意人都不应该拒绝的,谁会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呀!
“买望远镜巴着我干什么!”跟前跟后的,只差没有流口水摇尾巴,否则就活像只哈巴狗了。
她看他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一定是跟贺臧贝勒一样。专长是寻欢作乐。兴趣是调戏妇女。
“不巴着你怕买不到。”
“你在门口等一下,待会我姐姐就会起来开店了。”买了就快滚,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看得她心烦。
“站在门口等?那多无聊呀!”他一脸慎重考虑着,但还是摇摇头。
“跟着我也没有趣到哪里去。”要是她火了.绝对不会吝啬不给他一顿“粗饱”的。
“有趣多了。”他咧嘴一笑。“风光更是明媚多了。”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住的点头。只差没有流口水叫好了。
“懒得理你。”她扭身就走,不管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老天怎么不打个响霄下来劈死这种无赖!”
死一个少一个是非,世间也多一份清静。
容囡囡最讨厌人家用那种眼光看她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不用这些臭男人老是用色迷迷的眼光来提醒她。左奉恩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她的微嗔薄怒更有一番韵味。
他原本觉得她异常的有距离感,似乎是高岭之花似的,没想到原来她有这么多的表情,变化丰富,让她整个人更加的生动而有活力。叫人舍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容囡囡才刚转上鼓楼西大街,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立刻叫她退了好几步。
“遇上了讨厌鬼!”
真是晦气!早知道出门会这么倒霉遇到这个王八蛋,她就应该先翻过黄历再出门的。
来者正是自命风流、自以为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贺臧贝勒。
她还真是不幸到了极点。
被这个又色、又蠢、又笨、又臭、又不要脸的贝勒看上,像牛皮糖似的,怎么样都甩不脱。
她退了几步,后面的左泰恩也不客气的让她撞上一撞,嗯……果然是软玉温香,感觉还挺不赖的。
容囡囡用力的瞪了他一眼,才连忙往路旁药铺的木制招牌后一躲,神色紧张的凝望着那群人走过。
看他们抬了一大堆礼盒、又是往洋房商行的方向去。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出来得早,侥幸逃过了一劫。
有的人就是那种无法无天、软硬不吃、仗势欺人的混蛋,对这种人她是丝毫不留情的。
上次贺藏贝勒被桑老大装神弄鬼,吓得病了三个月不敢再上门纠缠,现在八成听说桑老大不在,所以又来l罗唆,逼她下嫁了。
左奉恩也目送着那群人招摇过市,看他们的打扮和架式非富即贵。应该不是寻常人。
他好奇的问:“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干么躲?”
“你才做了亏心事!”她从招牌后面出来,拨了拨头上沾到的蜘蛛丝.没好气的说。
她只是不想在大街上跟那贺臧贝勒拉扯,或是破口大骂,坏了自己的名声。
“没做亏心事干么要躲?”
“关你什么事?你不觉得你很烦,像一只聒噪的乌鸦,你上辈子一定是哑巴,这辈子才会话那么多,想拼命的说个够本。”
“我是关心你才问,何苦出口伤人。”他好受伤呀,还好他一向身强体健,否则只怕心碎而死了。
“你再罗哩罗唆的,我不只会出口伤人。”她凶巴巴的威胁着。
她还会出脚伤人!不相信的话去问贺臧贝勒,他有过切身之痛。
“难不成你还想打我?”这么凶,这可跟她的花容月貌不相称哪。
“你再罗唆的话就会了,哼。”她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往钟楼守兵聚居的大宅院走去。
她熟悉的穿过各个胡同,左奉恩紧紧跟着,这胡同就像迷宫,要是不常来,恐怕会有迷路之虞。
容囡囡大概常常来,瞧她走得像在自己家的厨房般的熟悉。
她东拐西弯的进了一座四合院,两三个梳着双髻的七、八岁女童正在踢着毽子玩,一看见她来了,纷纷又叫又跳欢呼的围了上来。
“囡姐姐!”她们大声的呼喊着.“囡姐姐来啦!大家快出来呀!”
一时之间,从各间屋子里不断的跑出小小孩童。个个兴高采烈的,转眼就把娇小的容囡囡给团团围住。
几个比较大的孩子还争着帮她背木箱。
“囡姐姐今天要说什么故事?”
身为下九流守兵的孩子过的生活是困苦、贫乏的。因此容囡囡十天一次的表演成了他们每天睁开眼睛最期待的事情。
“今天要讲的是守信的故事,大家赶紧排排坐好。”
孩子们乖巧的围着她坐下来,她将箱子打开来,在箱盏下面四方一扳,隐藏的木片就弹开来,变成了一个活动的戏台。
她熟练的用两根铁棒插人箱边的暗洞,挂上一块有山有水的画布。
左奉恩发现那便是她昨天所绘的图,原来是用在这里。
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准备。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过来,跟这些孩子聚在一起是想干么呢?
容囡囡接下来的动作解答了他的疑问。
她躲在画布后面,一个儒生打扮的布娃娃笑容可掬的朝小小观众们鞠了个躬,她开始用她好听的声音说着,“大家好,我是尾生。”
“你们现在还不认识我,不过待会就会对我很熟悉了。”
“我是春秋时代的鲁国人,在战国策里有提到我的故事喔。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我的故事……”
于是她开始操纵布偶,精彩的演出整个故事。
有一天,尾生和人相约在桥下,可是不知道是那人忘记了,还是有事不能来,约定的时间过了,那人却始终没来。尾生为了坚守信诺痴痴的在桥下等,结果洪水突然来了,他还是抱着桥柱不肯离开,结果就被水淹死了。
这就是抱柱信的由来。
左奉恩这才明白,原来容囡囡是在借着偶剧教导这些孩子守信的精神。
尽管他认为为了一个信诺而送掉性命,这种行为太过迂腐拘泥,但是精神却是值得赞扬的。
偶戏演完了,容囡囡笑嘻嘻的跟孩子们讨论互动着,完全把他这个跟屁虫抛到九霄云外了。
左奉恩突然觉得,她比昨日初见时更加美上三分。
她那专注而恬静的笑容,让他原本平稳的心跳逐渐加快。
第四章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容囡囡一脸的不耐烦。
这人从早跟到晚,从大街跟到小巷。每次她回头就会看见他笑咪咪的跟在自己身后。
平常她是理都不会理这种跟踪狂,可是这个左奉恩却老让她莫名其妙的频频回头,想确定他到底还在不在。
“我也不知道。”
左奉恩肩一耸,两手一摊,“或许跟到你肯答应我为止吧。”
什么?
那她要是一辈子都不答应去帮他彩衣娱亲。他岂不是要跟上一辈子?
“我不答应!”
她站在洋房商行的玻璃门外,没好气的说:“望远镜拿了就快滚,不许再跟着我了。”
早上他说要买望远镜。虽然店里的生意都是姐姐在招呼的,不过她不介意为他破一回例。只要他别再跟着她就好。
“不行。”
他一口拒绝。正经八百的说:“我阿玛虽然常常被家法伺候,不过我可从来没尝过那滋味。”
人家他从小就是乖巧的孩子,从来都不用家法伺候。
容囡囡一呆,怎么他的回答这么奇怪,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跟着她和他阿玛、家法有什么关系?
她圆圆的黑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那又怎么样?”
“我阿玛交代我奶奶的六十大寿一定要办得地老人家开心满意。”
他轻叹一口气,“否则我是难逃家法伺候。”
她一甩头,“就算你被打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你心肠真硬!”
他一脸受伤的样子,“这样都不心软?”
“对,我就是铁石心肠。”
尤其是对无聊男子。
“不能商量的?”他讨好的问着。
“不行!”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演布偶戏是我自己高兴、喜欢的兴趣,我不需用这个赚钱。”
“这个你放心。”他马上给她保证,“我绝对不会付钱给你的。”
还真是个清风亮节的小姑娘,那他当然也舍不得用银子侮辱她。
“你……”
她瞪他,“无聊!正经一点会怎么样?”
一点都不好笑,她最讨厌人家油嘴滑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