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管连声答应,领着几名小厮就赶紧去了。
“谢谢老夫人!谢谢墨雨!”侍书感激地说着,虽然墨雨生她的气,但在秋月冤枉她的时候,她还是肯帮她说话,她还是她的好姐姐。
过了一会,高总管又带了人回来,手里拎了件衣服,还有一个包袱。
“老夫人,这些东西是从侍书床下找出来的。”高总管此时看向侍书的眼光有些痛心,又有些不谅解。
“这是什么?”雷老夫人问。
高总管将包袱放在地上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包银锭元宝,其它还有珠花首饰、项链玉镯、金戒金锁的一大堆。
大家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侍书手脚这么不干净!居然偷了这么多东西。”
“真的是从侍书床下找出来的?”雷老夫人不敢相信地问,转头看着她,“这……这……”
“我不知道这是哪来的!”侍书一看到雷老夫人伤心的眼神,心痛难当,“墨雨快告诉夫人,咱们屋子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侍书,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墨雨哭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高总管痛声道:“还有这个。”他手上拿的,是侍书平日穿的衣服,衣上明显的沾了油渍。
“就是这件!”秋月大叫道,“我没有说谎!你们瞧,衣服上还有菜油的味道,这火分明是侍书放的!”
“不是、不是!”侍书急得大叫,“你冤枉我!不是我做的!”
“人证、物证俱在。”高总管难过地说:“侍书,咱们到衙门去一趟吧!”
“老夫人!”侍书求救地扑倒在她的脚边,“求你相信我!”
雷老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完全不敢相信她所听到、所看到的,她最疼爱的丫头居然这么歹毒!
“你不要叫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她垂着眼泪道,“我哪里对你不起,你要放火烧死我?”
“我没有呀!”侍书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她知道自己被陷害了,有人将这些罪名都赖到她身上,没有人肯相信她。
“待书!”墨雨将她拉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坏!大家都这么疼你、爱护你,尤其是老夫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连你都不相信我!”侍书哭道:“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查清楚!我是冤枉的!”
“老夫人怎么办?真要把侍书送官严办吗?”虽然侍书做了这些蠢事,但高总管却也不忍心看她坐牢受苦。
“叫她离开,永远不许再踏进雷府一步。”雷老夫人疲累地说:“总算我们主仆一场,我不追究了。”
“不要!老夫人!别赶我走!”侍书死拉着她的手不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很怕呀,我不要一个人!老夫人求你,别赶我走……我会很乖、很听话的,真的,我再也不出去闯祸、再也不乱出馊主意了。”
“你走吧,雷府已经留不下你了。”原来她的天真善良、活泼可爱都是装的,都是在骗她这个胡里糊涂的老太婆!
“不、不!”
此时有两、三个老嬷嬷架起了侍书,用力地要将她往外拖。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喊,“墨雨!快救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快跟老夫人说,真的不是我呀!”
眼看着她被拖着走,还不断地回头喊她,墨雨眼泪不停地流,“侍书,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频频回头,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申冤,“老夫人、墨雨、总管叔叔、小六子、秋月!相信我呀!”
她的喊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声,终于听不见了。
墨雨回过头来,哭得满脸都是泪痕,“老夫人,我舍不得她!”
雷老夫人抱住她,“傻孩子,侍书做了错事,这也是不得已的呀!”她也舍不得呀!
“我知道……我知道……”侍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墨雨不断地哭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罪恶感给减到最低。
侍书被粗鲁地往门外一推,整个人跌在石阶上,大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
她跳起身来,扑在门上,不断用力地擂着门,哭喊道:“为什么不相信我!老夫人,真的不是我……让我进去!不要赶我走!”
她把手都捶红了、肿了,但门里的人就是不肯开门,而不相干的路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
她软弱地靠着门滑下身子来,无力地坐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膝上,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爹爹说的对,他早就跟她说过了,只要她跟人接触,就会相信人,最后就会被背叛、会受到伤害!
她早该习惯,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肯相信她?曾经他们都对她那么那么的好呀,为什么一翻脸就不理她了?更何况她没有做那些坏事呀!
她并不笨,知道自己被陷害了,有人栽赃给她。这个人身形跟她相近,而且跟她相当亲密,知道她有把东西塞在床下的习惯。
只是墨雨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她终于明白爹爹老挂在嘴上那句话的涵意了。
“你最相信、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捅你最致命的一刀的那个人!”她喃喃念着,眼泪又不停地流下。
好半晌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不服、她不甘心,她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雷临歧!这三个字陡然钻进她的脑里,她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
他一定会相信她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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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临歧一知道家中失火,马上快马加鞭的连夜赶回来,汗都来不及擦就急忙去探望母亲,看见她没事才安心下来。
可是听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骂着侍书,说她狠毒、贪婪,他就觉得火大!心里笃定认为,这事绝对不是她做的,她并没有理由和动机。
说她爱钱所以想谋害他亲娘,他不信!她连自己尊贵的身份都不要,又怎么会为了几件首饰做贼?
“你把侍书赶走了?”要是他早点回来就好了,他绝对不会让她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娘也是没办法。”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做了那种事,我怎么好继续留着她?”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自作主张?”他生气地吼道:“她是冤枉的!”
“少爷,人证跟物证都在,请你别怪老夫人。”墨雨温和地说,看见他为了侍书大发脾气,她心里的罪恶感霎时跑得不见踪影。
她十分嫉妒。
“你住口!”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是有你们在旁边胡说八道、煽风点火,什么人证物证,笑话!那根本算不得证据,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东西藏在她床下。”
墨雨被他一凶,忍不住泪眼汪汪,“是,少爷。”
“那么我真的错怪侍书了?”雷老夫人懊悔地说:“我本来也是不信,唉,我怎么会以为她会为了钱要我的命?”
“有这个必要吗?娘,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他陡然停住了口,“算了,反正她不是个丫头!快点派人找她回来!”
高总管立即领了一些人,出门找人去。
“不知道她肯不肯原谅我这个老糊涂!”雷老夫人既悔恨又担心。
“会的,她不会怪你的。”他认真地说,“她知道你是受了别人的欺蒙。”
接着,他看向众人,“这件事,等找到侍书之后,我一定会详查。”他撂下这句话,转身便出去了。
“临儿,你要到哪去?”
“去找侍书。”他得找到她,绝不能让她流落街头。
在出门找她之前,他想把之前做的笔记也一并带在身上,这也是他此行回来的目的之一。
于是,他往书房走去。他的书房在一个静僻的园子里,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需要打扫,他不喜欢人家弄乱他的东西。
来到书房前,他发现门竟没关上,只是虚掩着,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没经过他的同意到这来?
雷临歧推门进去一看,差点要以为房里遭过小偷或是刮过大风了。
他书架上的书全被搬了下来,在桌上堆了好几叠,连地上都有,不小心还会踩到。几幅地舆图不是摊在椅子上就是铺开在桌上,甚至还有一幅被挂在窗边。
桌上摆着干涸的砚台和没清洗的笔,纸镇下押着厚厚的一叠纸,上面有着他熟悉的字迹,娟秀的写着——治河要案。
他轻轻抚过纸面,知道除了侍书,再也没有别人会做这件事了。
他望向旁边几座烛台和油灯,烛台上满是油蜡,油灯里的油也都耗尽了。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是不眠不休、日以继夜地写这治河要案吗?
他坐下来,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她伏案疾书,苦苦地思索着,直到窗外发亮又暗了下来,他甚至看见她打了个哈欠,却又不肯休息的固执模样。
睁开眼,他翻开她所写的要案,一字一句地读下去,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是复杂,像是赞叹又像是激动,像是讶异又像是欣慰。
然后,他发现有几处的墨被水渍晕开,显得有些模糊。他轻轻的摸着那些痕迹,叹了一口气。
那是泪水,她是想到什么而哭了呢?为什么又哭了呢?她每次一哭,总是叫他莫名的心痛。
当他将这份要案看完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扭动略微发酸的颈子,不经意地在砚台旁看见一个小纸团。
他疑惑地将那纸团打开来,然后摊平。
李黛。这两个字跳入他的眼里。
他心念一转,将其拼在那份要案的最后一页,方才他就觉得奇怪,这页怎么会缺了一角呢?原来……
真的是她。
闭上眼睛,他大概可以拼凑出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在他的书房里,听到外面失火之后急忙地跑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东西凌乱摆着来不及收。接着她受了冤枉被赶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因为他的严令,所以从那天之后,没人进来书房,一切都保持原样,似乎在静静的等着他回来。
等他来看看她的心意。
他仿佛听见她在哭!
一阵揪心的疼痛终于让他察觉到,原来自己对她也有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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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书缩在人家的屋檐下避雨,雨势越下越大,看样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停的。
她抱着双臂,冷得直打哆嗦,饿得肚子直叫。
身无分文的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早已饿得头昏眼花,连站着都觉得有些吃力,又遇了场雨,不得已才在人家门旁窝着歇一下。
她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尧中县,找到雷临歧之前住的那间客栈,这才发现他已经退房走了。
她猜他可能已赶回家去。雷府失火这件事,他不可能不回去处理,他俩或许就在一去一返的路上错过了。
她仓皇之中被赶出来,身上就只有这套薄衣,连一文钱都没有。而她又羞于向人乞讨,只好胡乱地喝些井水充饥,夜里就在墙角窝一晚。
这雨下得这么大,让她无助的想哭,她冷得头发晕,饿得肚子发疼,为什么雷临歧还不回来呢?
她一直盯着对面的客栈看,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希望能看到她熟悉的身影,但每一次都是彻底的失望。
她真笨,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一定会来住这间客栈呀!
侍书正在胡思乱想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小孩,打着伞走了出来。
一看见她,妇人讶异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抱歉!”她虚弱地说:“借你的屋檐避个雨。”
“娘!她是乞丐是不是?”小孩指着她,好奇的问,“她好脏呀!”
“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就是这种模样。”妇人嫌恶地掩起鼻子,“去去去,别弄脏了我家的门口。”
“我不是乞丐!”侍书生气的说。
这也难怪人家把她当乞丐。失火的那一晚,她帮忙救火全身早就又黑又脏,这几天的长途跋涉,又淋了几场雨,身上又是泥又是沙,头发都纠结在一起,衣衫也被荆棘勾破了一大块,说她不是乞丐谁信呢?
“耶?你这乞丐还挺凶的!”妇人不客气地骂道:“还不走?等我赏你一口饭吃呀!别想,我家的东西就算喂狗、喂猪也不喂乞丐!”
“你……”侍书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讲话别这么刻薄,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她冒着雨走了出去,还听得到身后传来的泼妇骂街,嚷着什么臭乞丐、死都不会烂的乞丐、弄脏了她家的门口……
她蓦然停在雨中,仰天大叫,“爹……爹……你看看!你的女儿是乞丐!”
她转着圈子,像是要把满腹委屈全吐出的使劲地喊,“爹!你听到了没有?”豆大的雨滴无情地击在她的脸上隐隐生疼,雨水很快的打湿了她全身,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跪落于地。
泪水混着雨水,从她的面颊滚滚而落,“这就是你要的?把你的女儿变成什么都没有的乞丐?爹……你告诉我呀……爹……”
她吼得声嘶力竭,双手紧紧的握着拳,雨下得那么大,是因为老天爷知道她的心酸,特地为她落的泪吗?
“爹,你回答我呀。”她颓然地跪在街上,喃喃地说:“每次我问你什么,你总会有答案的,现在为什么不回答我了……”
雨不断的下着,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接着身子便软软的往旁边倒,心里还在想,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近来到她身边,一个颇为清秀的少年撑着伞,回头喊道:“沈公子,这有个女人昏过去啦!”
侍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陌生脸孔,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男人,很大力地打着她的脸颊,一边喊道:“醒了、醒了!”
“干什么!”她本来想凶凶的骂人的,可是肚子实在太饿了,连骂人力气都没了。
“喂,你睡在路边干什么?雨下得这么大怎么不避一避?”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来。
“她说什么?”另一名面目英俊的公子哥,好奇地问道:“你听听。”
恩德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去,然后对着主子说:“她说不要你管。”
沈奕撑着伞,蹲到她身边去,“我怎么能不管呢?在这四海升平的盛世里,有人倒在街上,太说不过去了。”
侍书又咕哝了几句,恩德睁大了眼睛,讶声道:“公子,这女子好粗俗!她说关你屁事!”
“她真的这么说?”沈奕帮忙恩德把她拉起来,“姑娘,你有眼不识泰山喔,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她虚弱的反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