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丫头命嘛!”柳烟将将洗好的碗盘全都擦干净,放到篮子里递给她,“好了,这次再去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了。”她感激的说:“谢谢你了。”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于是柳烟回房里去做她的针线活,而风光则是得意扬扬的提着干净的碗盘往厨房走去。
这下她会洗碗了,真是太了下起了。
她走着走着,经过一个大门深锁的院落时,突然听见很轻微的椅子移动声。
她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她知道这是被害身亡的燕伟端生前住的地方。
自从他死了之后,大门就被锁了起来,里面怎么会有声音呢?而且门上的锁扣并没有扣上,只是若是没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其实那声音很细微,若非她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也难察觉。
是什么人呢?
她心念一动,于是纵身一跃躲到门前的榕树上,藉着浓郁的枝叶掩藏了自己的身形。
等了一会之后,那扇门俏悄的打了开来,一个人谨慎的探头出来张望。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快速闪身出来,咔答一声将锁扣上,然后快步离开。
风光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燕初华到这里做什么?他这么鬼鬼祟祟的又是为了什么?
她翻身一跃,从树上越过高墙落到了院子里,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她进屋子看了一下,没看见什么异样,不过书案上和柜子这些地方的灰尘明显跟其他地方不同,可见燕初华一定有动过这些东西。
看起来像是在找些什么,但问题是他在找什么呢?
她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燕凝萼?
风光想了一想,缓缓的摇了摇头,“燕家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在还没有头绪之前,她谁都不能相信。
“其实是你问了,我才说的。”
说话的柳烟和如絮坐在烛火下熟练的做着针线活,而被一根针刺到八百多次的风光早就放弃了这精巧的工作。
她的手适合动刀动枪,就是不适合拿针、拿锅铲,这是她这大半个月来婢女生涯所得到的体认。
这些日子来,燕凝萼每天早出晚归,说是在查案,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家都说他专往妓院跑,京城内外的妓院他可是去透了。
连路程远一点的妓院也不放过,他说是去找人,屁!她才下信呢,找人为什么不让她跟去?
叫她在燕家保护其他人她没有意见,可是他那种人一定会藉着寻找那个媚娘之便,顺便跟人家勾勾搭搭,占点便宜也好。
她想到就觉得怒火中烧。
这样能查到什么才奇怪呢,她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在燕家,所以她天天盯着燕初华,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露出马脚,她也不只一次的去搜燕伟端的屋子,但一样是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今天燕凝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就累瘫在床上,所以她们才能早早休息,做自己的事。
她也就顺便假装不经心的问问燕家的情况。
“其实二爷人是不错,就是太好女色了一点。”柳烟皱眉轻声道:“以前老爷还在时,他多少都会顾忌点,下大会对家里的婢女出手。”
“是呀,老爷一过世……”如絮也点头说道:“大家都巴不得离二爷远一点。”
他是还不会强逼婢女,可是亲亲小嘴、摸摸小手什么的举动,却是屡见不鲜。
“下过三爷有帮忙劝着点,所以情况也还好。”柳烟又接着说:“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一刀就要了二爷的命,想想真可怕,就在自家门口呢。”
“我也是想到心里就发寒,大少爷那把匕首掉了好久,谁知道是给人偷去杀人。”如絮附和道。
“大少爷掉了匕首,你们全都知道呀?”风光好奇问。
“当然喽。”柳烟笑道:“那把匕首上头可是镶了宝石的,只有大少爷和二爷有,可贵重得不得了。那次匕首掉了,只差没把庄内外翻过来找,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事,只可惜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偷的。”
“燕家的主子都太好,所以底下人就会作怪了,真是不应该。”如絮下禁叹了口气。
风光跟着点头,“可是真奇怪了,小偷干么要偷走大少爷的匕首,去杀二爷呢?”
一听她这么问,柳烟和如絮互看了一眼。
柳烟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呀。这是大少爷房里的秋菊说的。”
她一听,立刻精神一振,也低声问:“是什么事呀?”
“其实二爷被杀的前一天,跟大少爷吵了一架,吵得可凶了。你知道大少爷的脾气,他从来也没有大声个一句半句的。可是秋菊说呀,大少爷那晚可气坏了,杯子都砸坏了几个呢。”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吵吗?”风光可听出兴趣来了。
这有可能是燕初华杀人的动机,果然下人们之间都会传着一些主子不知道的事。
燕初华在燕伟端遇害之前和他大吵过一架,别说她不知道,恐怕连燕凝萼也不知道。
因为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过。
“为了上次的货物损失惨重的事嘛,还能为了什么?大少爷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偶尔自己出个主意,就将大笔银子全都赔光了。”
如絮嘟嘴道:“要不是因为这样,二少爷又怎么会去娶那个恶婆娘。”
“什么恶婆娘?”风光不爽的挑眉。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就是未来的二少奶奶呀!听说她生性残暴、苛丑无比呢!”
“别胡说八道,我根本……”她正想发火时,看到她们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于是改口说道:“我是说听说的不准,我们不知道不应该随便乱讲。”
“大家都这么说,那就绝对不会错的。”如絮斩钉截铁的说:“而且二少爷真的好可怜,为了要风家的金援,得委屈自己娶那个不男不女的风小姐,我想到就难过。”
“对对对,最可怜的还是袁姑娘了,等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一场空。”柳烟附和道。
风光眼里都快冒出火了,可是她还是拚命控制自己别发脾气。她咬牙切齿的问:“什么袁姑娘?”
“袁姑娘是咱们府里袁总管的女儿,是个绣娘,手艺好到没话说,跟二少爷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要不是大少爷出了这个岔子,急需要银子来周转,二少爷怎么可能放着袁姑娘下管,去娶那个不男不女、名声又不好的风小姐。”
如絮点点头,脸上充满同情,“真可怜,苦命鸳鸯。”
“是吗?也许人家风小姐一点都不希罕嫁到燕家来。”既然有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那就用八人大轿抬她过门呀。
要钱不会先去跟钱庄借吗?干么要这么委屈来她风家提亲呀!
“怎么会不希罕,都是个老姑娘了,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家不计较肯娶,哪有不赶紧嫁过来的道理?”
“要不是二爷这事耽误了,我们早就多了一个可怕的二少奶奶。”
听见两人的反驳风光气呼呼的说:“她一点都不可怕!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睡了。”
哼,搞什么嘛!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在别人眼中,完全走了样?
她一点都不希罕嫁给燕凝萼!
等这个案子水落石出,她就走人,谁想跟他有瓜葛呀。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不痛快、不舒服?
想到他那张老是笑嘻嘻的脸,她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黯然了。
第七章
“哈、哈啾……”
风光擤了擤红通通的鼻子,又觉得一阵发痒,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她裹着一条棉被,披散着头发,可怜兮兮的盘腿坐在床上。
外面明明是晴朗的大热天,可是她却觉得冷,一向很少生病的她,因为昨天那一场雨而染到风寒了。
“小光,你没事吧?”柳烟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担心的说:“还好烫呢。”
“没事。我……哈啾!”
早知道下大雨时就该避一避,不要躲在那里监视燕初华,只是他也奇怪,什么都不做的在花园凉亭里发呆了一个下午。
害她以为他会有所行动,而躲在花丛里淋了一下午雨,今天起床就下行了。
“病成这样,还说没事呢。”如絮说道:“反正二少爷屋子也没事,你今天就好好歇着吧。”
“是呀,如果真的很难受,还是看看大夫好了。”柳烟关心的说:“不如我现在拜托小丫头去请。”
“不用了,一点点小风寒而已。”风光摇摇头,对她们表达出的关心感到一阵温暖,“我歇一下就好,你们赶紧忙去吧。”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柳烟点点头,“我中乍给你带些清淡的饭菜回来。”
“好,谢谢你了。”看着她们都出去了,她往床上一躺。
唉,今年真是流年下利,什么倒楣的事都碰到了!
她想试着睡一下,可是头实在痛得难受,干脆起来换好衣服,提笔写了一张药方,拜托一向在外面走动使唤的小厮到药铺去帮她抓药。
出去走了一圈,她发了一身大汗,居然觉得舒服了一些。
可是这一身汗臭烘烘、黏答答的害她浑身都不舒服,她得洗洗手脚,换过一套衣服。
风光从井边打了一盆水后,脚步虚浮的飘进房里,反手把门关上,打开衣柜随手抓了一件湖水绿的团衫,她扯开刚刚乱扎的双辫,从容的甩甩头,让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下来。
再脱掉汗湿的衣服,露出滚银边的白肚兜和白腻光洁的肌肤,她将布巾放在凉水里浸湿了,舒舒服服的擦脸、洗手、擦脚后,这才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捧起那盆污水,转身要拿出去泼时,脸色突然一变。
“你——”声音陡然消失了会,然后猛然拔尖,变成了一声尖锐而愤怒的呼喊。
“你、你……你你你……”因为太过惊骇,以至于她无法讲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燕凝萼笑嘻嘻的说:“说来话长。”
运气真是好呀,他今天本来有事得出门的,刚刚听柳烟说她病了,心里担心所以特地来探望。
没想到房里却人影全无,不知道病着的她会跑去哪。
于是他让柳烟出去找找,自己就在这里等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进过婢女们的房间,这次难得来就顺便看看她们缺不缺什么东西。
房间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除了寝具之外,各色的摆饰装饰都没有。
有一种清冷、素雅的感觉。
床边摆着一个绣架,一幅五色富贵牡丹绣到了一半,绣功很细,一定是出自柳烟的手,风光是绝对没有这种能耐的。
西边的窗下摆了一个书案,案上的瓷瓶里插了一支菊花,用过的文房四宝摆在一旁,他知道柳烟和如絮大字不识一个,宣纸上的字绝对下可能是她们写的。
那就只剩下风光有这个可能了。
他好奇的看着宣纸,上头写着——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即观止,我心则降。
未见君子,忧心慑慑,亦既见止,亦即觏止,我心则说。
说吗?悦吗?
燕凝萼一愣,看她翻来覆去写的都是这几个字,忍不住感到好笑。
这个君子是指谁,谁让她见了又是放心又是喜欢的?
难道他的死缠烂打生效了吗?
想到那大刺刺的风光会写下这样情意缠绵的字,他忍不住感到一阵窝心。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发了誓非娶到不可,而她却是对他百般嫌弃,丝毫没有好脸色。
虽然他总是笑嘻嘻的,似乎不以为意,可以越挫越勇,但心里多少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感到无奈。
这几个字看在旁人眼里,或许没什么,但在他心里却像天上掉下了宝贝似的。
当他站在那边看她的宇的时候,风光就进来了,她顺手把门甩上,连一眼都没往他这里看,就开始擦她的身体、换她的衣服。
“你站在这里多久啦?”风光面红过耳,尖声问。
天哪,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让她死了算了,为什么她这么倒楣呀!
“够久了,什么都没漏掉。”他站在这里跟棵树一样大,是她没注意到的,而他来不及告诉她自己在这里。
不过能平白观赏一场春光,也算不错了。
她很瘦,脱掉衣服后浑身更是没几两肉,可惜的是只看见背面,有点不过瘾。
“你这个混帐!”她气得满脸通红,转身随手从衣柜里抓起一个东西,愤怒的扔过去,“大爷我在换衣服,你居然敢偷看?!”
早知道他很下流又好色,可没想到这么缺德。
她是病得神智不清,要是换做平常,她绝对不可能没察觉到房理有人的。
乘人之危,不要脸!
燕凝萼一脸无辜的说:“我没偷看,只是刚好瞧见了。”
他往旁边一闪,一只小绣花鞋掉在地上,原来风光随手扔过来的是这个。
“那你干么不出声?下流!”她怎么会注意到房里有人?谁知道他会跑到房里来,等着看她自动脱衣服给他看?
怪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而他也不是正人君子,不出声提醒就算了,居然还看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又没有这个必要。”他又是一笑,“任何人想在我面前换衣服,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去死啦你!”她气得手脚发软,但还是有足够的力气抬起圆凳扔过去。
想当然耳砸不到身手俐落的燕凝萼,反而把书案撞歪了,笔和纸一古脑的掉在地上。
燕凝萼弯腰笑着捡起那张纸,随手晃了晃,“你生我的气,也别迁怒你的君子呀。”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风光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红了脸。
她是随便乱写的,柳烟和如絮晚上都在绣花,她又做下来,看着也无聊,所以就干脆做别的事,写写字打发时间。
根本没有任何含意!
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却像有什么似的。
“未见君子,忧心仲仲不是吗?这个君子是谁呀?”她的脸红得像盛开的桃花,这么心虚?“放着我这么潇洒的男人不来勾搭,去喜欢什么“君子”?风光真是太没眼光了。”燕凝萼笑道:“叫我情何以堪呀。”
“滚出去!”她抓起最后一张圆凳,气急败坏的又扔过去。
这次倒楣的是镜台,叩的一声装香粉的盒子掉在地上,珍贵的梅花香粉白扑扑的飘散在空气中,洒了一地。
“啊,柳烟的香粉!”那么大一盒全都翻倒在地上,糟啦!
柳烟一向爱打扮,这盒香粉是她存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每次用都一点点,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
这下被她打翻了,都是燕凝萼害的!
“干么发这么大脾气?”他又是嘻嘻一笑,“你这么介意的话,下次我换衣服的时候通知你一声,让你也看一次怎么样?”
这样就扯平了吧,当作没这回事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