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简单的行李,像是在旅行,但她的眼底没有旅行者的那种自在优闲,反倒像是有着什么心事。
她有一张白净丰润的脸庞,那两道秀眉如新月般弯着,很有脾气;在眉下,是两只幽深的眸子,水盈盈地像会说话似的;她的鼻子小巧又挺直,而唇……像是玫瑰花瓣般娇艳。
她的美不需加工、也不需彩妆辅助,一切浑然天成。
他感觉得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高傲而坚毅的气息,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及养成的千金大小姐。
他微微失神,然后猛然抽回思绪——
“这里谁可以作主?”她问。
武次挑了挑眉,“有何贵干?”
“我在自助旅行,目前没有旅费,可以留在牧场打工吗?”她迎上了他疑惑审视的目光。
“打工?”他微微地纠起浓眉,撇唇一笑,“这里是牧场,你……能做什么?”
“我懂得不少。”她毫不犹豫、自信满满地说。
他怔了一下,兴味地打量着她。
看见他一脸“瞧不起人”的模样,她不觉有气。
虽说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从小就跟马一起长大的她,对马的认识可不输给任何人。
“是吗?”睇着她那一脸“你少瞧不起人”的表情,武次勾起一抹值得玩味的笑意。
一个年轻女孩自称是自助旅行者上门求职,他该让她进来吗?
依理,他不该随便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进到驹岳,因为他对她一无所知;但他心里……有一种想更“了解”她的渴望。
了解?向来他都没有兴趣去了解女人,与其花时间跟女人认真,他倒享受跟马在一起的时光。
“黑川先生……”远远地,有个欧吉桑喊着,“黑川先生……”
“什么事?”武次回应着。
那欧吉桑老远地叫着:“德兰要生了!”
“我马上回去。”他说完,转头望着千祐,“你想打工?”
“唔。”她望着他,肯定地应道。
她听见了,她清楚地听见那欧吉桑叫他“黑川先生”,她猜想……眼前这个粗犷的男人,应该就是鸦会的会长黑川武次。
这个男人……会是杀害她父亲的“嫌疑犯”?
她相当震惊,也有着不知名的怅然失望。
这个身上有着太阳及青草味道的男人,是那个偷了樱花、杀她父亲的凶手?
不知怎地,她打从心里不愿相信,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追查真相的机会。
“请雇用我。”她直视着他。
他深深地睇着她,突然伸出了手,“上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行。”
她望着他那厚实有力的手掌,没有犹豫,伸出手,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掌心中。
他一振臂,就将她拉上了马背。
“抓紧了。”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随即策马而去。
坐在他身后,看着他强健而结实的背,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
他的手心粗糙厚实,那感觉非常温暖,而那温暖的感觉让她想起了父亲的手……
“德兰是你太太吗?”她随口问着。
“是我小老婆。”他不加思索地说。
小老婆?那也就是说……他有两个以上的女人?
忽然,她的心里有点酸酸的、怏怏的,像是期待着什么,却又希望落空的感觉。
哼,黑道的男人就是这么随便!她在心里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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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次带着千祐直奔马厩,而马厩里已经有三个牧场工作人员,他们围着第一次生产的德兰,个个紧张兮兮、小心翼翼。
“黑川先生……”见他赶到,身形微胖、蓄着大胡子的熊太焦急地喊道,“德兰好像很痛苦……”
“联络伊东医生了吗?”他大步向前,忧心地看着德兰。
“他正在赶来的路上。”熊太说。
看见躺在草堆上,不断低嘶着的年轻母马,千祐这才惊觉德兰其实是只母马,也就是黑川武次口中的“小老婆”。
把马当成小老婆,她想……他绝对是一个非常爱马的人。
她趋前,德兰一见陌生人,有点不安。
“你是……”熊太警觉地瞪着她。
“她是我刚雇用的人。”武次淡淡地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德兰。
千祐慢慢地靠近,两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德兰的眼睛。“德兰,我是你的新朋友。”
德兰露出惶惑的不安眼神。
“别怕,我会帮你的。”她大胆地伸出手去轻抚德兰的鼻梁,试图取得它的信任。
“黑川先生……”熊太不放心地看着武次。
母马生产时很怕身边有陌生人,他担心这陌生女孩的出现会使德兰的生产更加困难。
“让她去。”武次毫不犹豫地说。
他感觉得出来这女孩懂马,而且她有办法取得德兰的信任。
德兰是他养大的,他从它的眼底就能感受到它的情绪。
“德兰……”千祐轻抚着它,不断地叫唤它的名字,以取得它的认同。“德兰……”
不一会儿,德兰安定下来,不似刚才那般不安。
“她是第一胎吧?”她转头看着熊太。
“是……是啊。”熊太有点惊讶她能一眼就发现德兰是第一次生产。
“她可能不知道怎么使力,我们得帮它……”她说着,开始吩咐着其他人准备接生事宜。
看她指挥若定的模样,武次是吃惊的。
这个“自助旅行者”以“打工”为由而来,但一个打工的……懂这么多吗?
折腾了许久,德兰终于生下了一只小母马,而此时,伊东医生也赶到了。
因为后续的工作由伊东医生接手,武次便带着千祐离开了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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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马厩,天边已经满布着红霞。
千祐看着这熟悉的景色,不觉想起她家在北海道的绿原马场……
“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了。”武次睇着她有点悲伤的侧影。
她回过神,“没什么。”
“你以前在马场工作过?”他问。
“呃……”她顿了顿。
如果她说她家就是开马场的,会不会让他敏感地想到她爸爸?
虽说她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跟她爸爸的死有关,但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草惊蛇。
“其实我大学时是兽……兽医系的……”她有点心虚地说。
“是吗?”武次半信半疑地睇着她,但他并没有质疑她。
她是不是兽医系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很行,而且……他对神神秘秘的她充满了兴趣。
“对了,怎么称呼你?”
“我叫小千。”她机警地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
“小千?”他忖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地笑了。
她蹙起眉心望着他,“干嘛?我的名字很好笑吗?”小千是她爸妈给她的小名,她不希望任何人嘲笑她这个小名。
“不是,”见她微有愠色,他连忙解释着,“我只是想把德兰刚生下的小女儿取名叫小千。”
“咦?”她一震。
他撇唇一笑,露出他那如编贝般的皓齿,“她是你接生的,不是吗?”
“可是……”听他说要以她的名字为刚出生的小母马取名,她不觉心悸,感觉好奇怪。
她随时都会离开这儿、她跟这里的一切毫无关系、她……她根本没想过要在这儿留下什么回忆。
而他却要帮小马取名为“小千”,这是……
“怎么?你不愿意?”他睇着她。
“不是,我……”她支支吾吾地,“我只是打工的,可能马上就会离开这儿,所以……”
“所以更要替它取名叫小千了。”他打断了她,两只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她。
不小心迎上他的目光,她心跳如擂鼓般。
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脸颊、脖子都发热发烫着,“呃……”
“这也算是一种纪念,你说是吗?”他唇边挂着一抹自若的微笑。
她一怔,“纪念?”
“唔。”他点头,“你不是随时会离开吗?到时我就可以‘睹物思人’了。”
“咦?”他这句话让千祐的心跳瞬间失速。
睹物思人?他……他究竟在说什么?
睇着她发慌的神情,他蹙眉一笑,有些高深莫测。
她搞“神秘”,他会比她更“离奇”、更难以捉摸。
“六点半吃饭,餐厅见。”他撇唇一笑,旋身离开。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千祐怔怔地动也不动。
她的思绪在那一刹那如纠结的毛线般缠在一起,无论她如何思索都解不开。
她以为来到这儿就什么都豁然开朗,但此际她骤然发现……她的心更迷惘了——
第二章
在餐厅用餐时,武次将千祐介绍给其余在牧场里工作的人员。
如果不是她之前对黑川武次这个人做了一些调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在餐桌上跟大家谈着马匹的男人会是黑道头目。
在这个牧场里面工作的很多都是阿苏的当地人,几乎都是一些有点年纪的欧吉桑、欧巴桑,他们大多在当地有自己的房子,所以晚上是不夜宿牧场的。
而另外有十来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那种“江湖人士”,他们则跟黑川武次一样住在牧场里。
就表面上的观察,她可以说这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牧场,但这儿的马厩有十来处,也许在某个马厩里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说不定。
樱花会在这儿吗?她忍不住在心里忖着。
“不合你胃口?”突然,坐在她前面的武次开口问道。
她一怔,猛地回神。
迎上他炯亮而清澈的眸子,她的心神微微憾动。
“如果吃不惯,我请欧巴桑另外帮你做。”他说。
“不……不是……”她心虚地扯出一记笑容,“我食量本来就不大。”
“噢?”他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我以为自助旅行需要很多体力。”
“呃……”她眼一垂,莫名惶恐。
她很怕自己穿帮,非常怕。
今天是她在这儿的第一天,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第一天就被发现“企图不轨”。
“原则上是这样,但是我……”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她尽力地解释着。
他撇唇一笑,“你不必紧张,不想吃就别吃了。”说罢,他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她一愣,“我……我的房间?”
“你总不希望睡在马厩里吧?”他笑问。
他那深沉的眸底有对她的好奇及窥探,而那令千祐极度不安。
不过既然她都杀到这儿来了,又有什么好迟疑的?
与其这般战战兢兢,还不如沉着应对。
忖着,她抓着大背包起身。“麻烦你了。”
那一间间的小木屋就错落在这块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每一间都是独立门户,感觉上像是营业用的民宿般。
他引领她来到一间木屋前,打开了门。“进来吧!”
他走进屋里,也打开了屋内的灯。
就在千祐进到屋里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打从心里发出赞叹。
这木屋有点像是套房,开放的空间里有床、有桌椅、有浴室、还有一些必备的小家电。
原木的建材加上原木的家具,这屋里飘着一股温暖的木头味道,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你还经营民宿吗?”她四下张望着。
他微皱着眉心,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这座牧场太……太完美了。”她想了一下,才想到“完美”这个形容词。
“完美?”他蹙眉一笑。
“难道不是吗?”她望着他,“不营业却盖得如此尽善尽美、应有尽有,不叫完美叫什么?”
虽然她家也经营牧场,但跟这儿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顿了顿,淡然一笑,“我没想到要盖什么完美的牧场,只是能有这样一座牧场,是我毕生最大的希望罢了。”
“为什么盖牧场?”觑见他眼底那一抹灿烂的光芒,她忍不住对他的希望及梦想有了兴趣。
“要该怎么说呢?”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我喜欢马,非常喜欢。”
“喜欢马?”她心头一震。
如果他真如外界所说是个马痴,那么……他是不是会为了得到一匹好马而不择手段?
“马是很单纯的动物,不像人这么复杂。”
“马是马,人是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她一脸认真地。
他皱皱眉头,笑睇着她。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啊。”说着,他朗朗一笑,“我不打扰你休息,明天六点餐厅见。”
“是。”她讷讷地。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旋身就走了出去。
目送着他离去,千祐发现自己的心跳突然无由地加速。
当他凝视着她,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当他露出那迷人的微笑,她的心跳就仿佛要停止了般。
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只知道这情况对她来说,有点“不妙”。
“不不不,我现在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她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明天开始,她就要利用工作的机会进入他的马厩里一探究竟。
只要让她发现樱花的踪影,就可以证明黑川武次跟她父亲的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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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个大早,千祐到附近观察地形,仔细地确定各个马厩的位置。
经她“清点”,她发现驹岳牧场总共有十二处马厩,规模有大有小,而最小的都比她家的破马厩大。
如同她的事先调查,他是九州地区最富有的马场主人,只是……她实在想不到这个最富有的马场主人,竟然是黑道出身。
据她对黑道的既有了解,黑道通常是以暴力行事,完全不遵循法理的。
但直至目前,他给她一种正直耿介的感觉,像山岳般沉稳、像太阳般温暖……这样的他就算能跟黑道联想在一起,却怎么也教人难以相信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惜杀人的坏蛋。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快下定论,但她就是会忍不住地这么想。
牧场的工作既烦琐又辛苦,忙了一天也趁机观察了一天,她始终没有发现樱花的踪影。
不过才进过三处马厩的她并不想那么快下结论,甚至放弃。
吃过晚餐后,千祐回到自己的木屋休息,洗澡时,她发现自己戴在手上的戒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胡乱地冲了个澡,飞快地回到她今天工作过的三处马厩寻找。
那是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是她的宝贝,即使尺寸大了一些,她还是舍不得修改地戴着。
她好气自己如此不小心,居然戴着戴着就丢了。
顾不得自己已经洗过澡,她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