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他疼得连压制她的力气都没了。
逮到机会,她一脚踢开了他,没命地夺门而出——
拦了车,她像逃难似的自川崎谦身边逃离。
她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样子也狼狈得教人惊讶又同情。
她好倦、好累,不只是身体,就连心都疲惫得不想再去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唤回了她——
“小姐,到了。”到达目的地,司机提醒着她,“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经他提醒,千祐略略回神。
摇下车窗,她发现自己竟在驹岳的入口处。
“怎……怎么会……”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在她想找到一处避风港时,驹岳竟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怎么好意思回到这里来?她……她误会了黑川,甚至害他的爱马无辜遭劫,就算黑川不记前嫌,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啊!
她一直催眠自己,要自己相信父亲所选择的川崎谦,但到头来,她却必须面对血淋淋的事实,那就是——黑的不一定就是黑的,但白的却常常比黑的还要黑。
她怀疑黑川,甚至在他向她表明自己绝对清白时,她以不屑、鄙夷的态度对待他。她伤了他,而现在……她竟跑来投靠他、向他求援?
不,他不会原谅她的,他一定会无情、冷漠的要她离开。
“天啊……”她压低着脸,双手悔恨地耙抓着自己的发。
她好想抓伤自己,让自己更清醒、更理智、更冷静……
“小姐,不是这里吗?”见她发怔,司机疑惑地睇着她。
其实打从她上车开始,他就觉得她奇怪。
她衣衫不整、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当她说要到阿苏来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呢。
“这里?”她回过神,有些慌张地,“不……不是……”
她不能留下来,她要走,她要在他赶她走之前,远远地离开他的视线。
“可是你不是说……”听她说不是,司机又是一愣。
看她长得漂漂亮亮,行止却是反反覆覆,他开始怀疑她该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请你快开车,我要……”
她话未说完,车子的后面突然传来一记拍打声,而同时,车身也一震。
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面瞧。这一瞧,他发现有人骑着匹马,就站在他车子旁边。
“下车。”一声低沉的男性声音传进车里。
千祐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因为这个声音总能带给她既安心又温暖的感觉。她木然地朝窗外一看,武次正跳下马背,并伸手准备打开车门。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抓紧门把,怎么也不肯松手。
“司机,请你开车!”她叫着。
“呃?”司机怔住,完全不了解当下是什么状况。
乘着夜里凉快,武次刚去跑马,没想到绕了一圈回来,却看见有辆计程车停在入口处。
趋近一看,他发现是千祐,心里是即惊又喜。
但隔着车窗,武次清楚的看见衣杉不整的她,于是……他,心急、他担忧,而他也生气。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她为何搭着车来到这里,却死都不肯下车。
“片山千祐,你在做什么!?”他蹙起浓眉,懊恼地道。
千祐不理会他,只是焦急地拜托司机快点开车。“司机先生,请你快开车啊!”
“可是他……”司机一脸困扰。
隔着车窗,武次瞪着千祐,却是一语不发。
忽地,他绕到前面,对着司机喝道:“开车门,下车。”
司机见他样子威严,有种惹不起的味儿,不觉有些胆怯。
他认真地开门下车,乖乖地站到一旁去。
武次钻进车里,打开了后车门,速度快得让千祐毫无招架之力。
他用力地拉开车门,弯身将躲在座椅角落的她拉了出来。
“你放开我!”千祐死命地挣扎。
她的挣扎在武次看来只是白费力气,他一手攫着她,再略略将她一提,她便什么力气都施展不出了。
“放开我,我要走了!你做什么啊!?”她气恼地叫着。
“上次你出现在这里,说是自助旅行,这次是搭着计程车来,难道是观光旅游吗?”他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出了什事。
她不知所措又无计可施地瞪着他,“不用你管,放手!”她又跳又叫地。
他睇着她,撇唇一笑,“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你,你精神还算不错。”
“你到底想怎样?放手啦!”她又羞又气地瞪着他,仍不放弃无谓的挣扎。
武次没理她,迳自看着呆站在一旁的司机。
“多少车资?”
“呃……我看一下……”司机不确定,连忙想钻进车子里看个清楚。
不待他睇个仔细,武次已叫住了他。
“算了,你不必看了,我身上也没带现金……”说着,他从自己腕上取下那只名表,率性地丢给了司机。
那司机慌忙地接住,只发现在幽暗的光线下,表中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他还没回过神,武次已经将千祐一把抓上了马背,扬尘而去。
司机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拿起表仔细瞧瞧。
这一细看,他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钻……钻表?”
武次才刚把千祐抱下了马,她就开始又叫又跳地嚷着:“野蛮人,放开我!”
见他回来,而且还拎着一位不速之客,熊太连忙挨了过来。
“黑川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见熊太过来,他将缰绳丢给了熊太;熊太讷讷地抓着缰绳,一脸茫然。
他没有向熊太解释什么,迳自抱着千祐走进了他的住处。
关上门,他将还在哇啦哇啦大叫着的千祐丢到了沙发上。
千祐瘫在沙发里,胸前半敞的衣襟里是她细嫩白皙的胸脯。
看着她钮扣早已被扯掉的衣服,他不禁怒火加上妒火,不断升温、窜烧
“你真是……”她瞪着他,还想抗议,但突然,他的身体欺近,几乎压上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手抓住她的衣襟,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似的。
她一震,顿时又忆起川崎谦的种种。
倏地,她安静下来,仿佛在回想着什么,脸上有种痛苦、遗憾、受伤的情绪。
“小千?”他眉心一拧,神情严肃地望着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沉默不语,眼眶之中瞬时泛出泪光。
他察觉到她的不寻常,更加确定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一种不祥的念头钻进了他脑里,教他又愤恨又懊恼。
“谁干的?”是谁伤害了她?占她便宜吗?
如果真的有,他绝对要将那狗杂碎五马分尸!
她皱着眉,唇片微微颤动,像在思索,又像在发呆。
“你快说啊!”他抓着她的肩膀,焦急地摇晃着,“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她转动着眼珠子,渐渐地回过神来。
“不……”她不需要他替她要什么公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份,而她却一直错怪了他。
要不是她跑到驹岳来找樱花,他的樱花就不会被川崎谦烧死。
是她,是她连累了他。“不关你的事……”
“你听着,”他用力地掐住她的肩膀,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别再说什么不关我的事。”
“我……”迎上他澄澈又诚恳的眸子,她的鼻子不禁一酸。
他对她如此用心费神,而她呢?她不相信他,还害他痛失爱马……
“对……对不起……”她说着,竟哽咽难言。“对不起……”
“小千?”他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担心地望着她。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将双手按着耳朵,下意识地不断以指尖扒抓着自己的皮肤。
“我真该死,对不起……”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对不起……”
见她念念有辞,一副情绪不稳的样子,他更忧心,“小千,别这样……”
“不!”她突然大叫一声,仿佛情绪崩溃般地嚷嚷,“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有多该死,我……我根本没脸见你,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她不断地抓着自己的耳际及脸颊,丝毫不知她那粉嫩的肌肤已让她抓出一条一条红色的痕迹。
睇见她抓伤自己,他倍感心疼不舍,“小千,别……”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无意识地伤害自己。
“不……”她摇晃着脑袋,眼泪直飙,“不要对我好,我……我真的好该死……”
“不、不,你不该死……”他捧住她的脸,不让她伤害自己,也不让她摇头晃脑。
他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他要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他对她的爱。
“我觉得自己好蠢,我……”她凝视着他,但眼中却又盈满心虚及歉疚。
话还没说完,她已哭岔了气地发不出声音。
他感觉得出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的反应及言行举止太不寻常。
然而现在的他不在乎她想说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只想让她知道,她在他这里是安全的,是可以放心的,而他,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闭嘴。”他突然捏住她的肩膀,“什么都不要说。”语毕,他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牢牢地抱着她。
他揉弄着她的头、她的发、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像是要将她纳为自己身体物的一部分似的。
在他怀里,她起伏的情绪慢慢地沉淀下来,她不再不安、不再害怕、不再彷徨。
因为她知道……他可以包容她的种种,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他都接受了她。
“别伤害自己……”他紧紧地抱着她,以下巴摩挲着她的前额,“我不准。”
“黑川……”在他的声线里,她感觉到他对她绝对而完整的爱。“对不起,对……对不起……”她潸然泪下,无法言语。
“别说对不起。”他轻轻的端正她的脸,深情而温柔地睇着她。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的马,还有……”
“我知道不是你放的火,而且我没真心想怪你,虽然我是那么想过。”他安慰她。
“但是我……我自责,要不是我,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说着,她又是哽咽。
看她伤心自责的模样,他感到不舍。
“樱花的事,我不怪你。”他以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我只希望你相信我,你父亲的死真的不关我事。”
她抬起眼睇着他,神情歉疚地说:“我知道。”
“咦?”他一怔。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我……我一直误会了你……”她垂着脸,幽幽地道。
武次微顿,“你知道了什么吗?”
她扬起头,“这件事跟你无关,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解决不了。”他直视着她,神情严肃,“要是你能解决,就不会跑到这儿来。”
她一震,哑然无语。
是的,当她一发生事情时,潜意识里想逃往的地方不是北海道,而是阿苏。为什么?
是不是在潜意识里,她已经觉得这里才是她可以安心躲藏的地方了呢?
“你知道是谁害死你父亲了?”他问。
她摇摇头,不愿告诉他。
这是她的事、是绿原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扯他下水。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都有。”她抹去泪水,凝望着他,“这是我们片山家的事,我不想拖不相干的人下水。”
听见她说他是不相干的人,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不顺耳且火大。
“我是不相干的人……”他语气带着点愠恼,“要怎样才能叫‘相干的人’?”
她一怔,“黑川……”
“我替自己喜爱的女人出头,不算多管闲事吧?”语罢,他突然捧住她的脸,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她怔愣地任他亲吻,两只眼睛惊羞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离开了她的唇,炽热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射进她的眼底、她的心底,让她浑身一阵颤抖、火热。
她没忘记他之前说过喜欢她的那些话,事实上,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他对她的爱不是一时激情?眼下,她当然不会怀疑他对她的感情有多强烈深浓,但以后呢?
等到激情过后,他对她的感情能多持久?
她怕,因为她爱他,所以更觉得怕。在她有限的认知里,黑道的男人都是多情种,女人在他们眼中像是玩具,当厌了、烦了,随手都可以丢弃。
“我不是你这个世界里的女人。”她冷静地凝视着他,“我无法忍受我的男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不是那种人。”他语意坚定而绝对。
“可是……”
“你先听我说。”他抬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我不是可以轻易爱上一个女人的人,比起周旋在女人之间,我还比较喜欢跟马在一起。”
她眉心颤动,眼泪在眼眶打转,“黑川……”
“我必须告诉你,在遇上你之前,我是个爱马成痴的人,在我心中,马是第一、鸦会是第二,但现在你是第一,马是第二,而鸦会只能排到第三去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她泪湿的脸庞,深情地道:“你可以接受我这样的男人吗?”
他真挚的眼神、他诚恳的话语、他温柔的模样……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完完全全被他所俘虏。
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受他的感情。
父亲死了,她必须一肩挑起维持绿原马场经营的责任,而且她还必须替父亲翻案、找回樱花,现在的她有太多事要做,感情……她没办法想得太多。
也许当有一天她完成了所有她必须去做的事情后,她会回到他身边,但现在却都还言之过早。
“小千?”见她不知又发什么愣,他轻拍着她的脸颊。
她回过神,为难地凝视着他,“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
“总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吧?”他注视着她,眼底有着期盼。
她不解地回望着他,“什么?”
“我爱上了你,你呢?”他执起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像是担心她一眨眼又离开他身边。
迎上他炽热的黑眸,她的心不觉狂震。
她不能再欺骗他、欺骗自己,她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我想我……我也爱上了你。”她略带羞色,但毫不犹豫。
他一脸欣喜,两手一张便牢牢地抱住了她。
偎在他怀中,千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及温暖。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她还不能要。
她要替父亲报仇、她要找回樱花、她要挽救绿原马场,而在她付诸行动之前,她想先得到的是……他的爱。
“黑川……”她主动地伸手环绕住他,在他胸口寻求更多的温暖。
明天会如何,她不知道,但这一刻,她只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