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刚蹙起眉头,有点怀疑。
翠河霍地站起,「我真的不舒服。」说罢,她飞快地离开座位,快步朝门口走去。
梵刚眉丘一隆,无奈地起身结帐。「小二哥,算帐。」
店小二移步过来,笑咪咪地替他结了帐。
梵刚望着已经跑出去的翠河:心里满是疑窦。他觉得她有点怪,好像是在躲着某个人似的。
她在躲谁?是什么人让她心慌惊恐?而已经扮成男装的她,为何会那般笃定地认为那个人一定会认出她来?
想着,他下意识地往客栈里扫视一番!
就在此时,他搜寻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温文尔雅的眸子。
那是个男人,而他的视线正充满疑惑、不解及不可思议的飘向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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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俞家废宅后,翠河一直闷不吭声、若有所思,好像有什么事正困扰着她似的。
梵刚跟她一路上相处下来,多少己能捕捉到她眼底的心绪,他知道她一定在客栈里看见什么人了。
是那个面露惊疑之色的男人吗?如果是他、那他与翠河又是什么开系?
他心里纠缠着千百种的疑惑,可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却又不想追着她逐字逐句地问。
他还在猜测着她的心事,而在他还没确定她的感情前,他不想轻易地泄露心迹。
在极为诡异的气氛下,他们过了一天。
掌灯时分,梵刚决定出门了。
「我出去了。」他说。
「你又去哪?」想起他昨晚上船楼的事,她就不禁有点介意——虽然那好像不关她的事。
听见她用了个「又」字,他撇撇唇角笑了。「我不是上船楼。」
「我又没说你要上船楼……」她嘀嘀咕咕地。
「妳嘴上是没说,可是妳的眼睛在说、妳的神情在说、妳的心也在说。」他笑睇着她,倒没有太多被误解的懊恼。
翠河挑挑眉,径自转过头去。
「别乱走,等我回来。」他说。
「知道了。」她闲闲地应允了他。
不一会儿,屋子里安安静诤,待她再回头去看,梵刚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哼!」她轻哼一记,悻悻然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自从进了城后,他总在晚上出去,一会儿说去船楼探江均,一会儿又说要夜探太守府,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了,这仇是她的,说起来他是没有切肤之痛的,所以他不急也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同,她一心只想杀了江均,只要逮到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她不懂梵刚为何不趁今晚江均夜宴船楼之际杀了他,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莫非……梵刚在拖延什么?只是,她实在想不出他有任何拖延的理由。
对他来说,越快完成任务不是最好的吗?只要一成事,他就能得到她了啊!
她前思后想、左右思量、想得脑筋快打结了,却只是平白生出更多的疑问。
梵刚是因为对她没兴趣而拖拖拉拉,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本事帮她杀了江均?可若是说他对她没兴致,为何又对她做了那些事?
这人脑子里究竟都在盘算着什么?她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懂过他吗?
思及此,她不禁蹙眉苦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继续在城里久待,今天在客栈里碰上王君毅时,她真的好怕自己被认出来。
别人认不得她还有道理,可是王君毅跟她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即使她扮了男装,他还是有可能认出她来的……
不成,要是王君毅真的认出她,而且积极地想找寻她的下落,那么她手刃仇人的计划恐怕会有变量。
今晚梵刚探了太守府回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带来什么好消息;如果他又要她等,那……她等得来吗?
盘桓片刻,她作了一个很不自量力的决定,那就是——她要亲自上船褛去。
只要她扮成船楼小妓,就一定能逮到机会接近江均;像江均那种色胚,是绝对不会对女人有戒心的。
待她找到机会接近,就一刀要了他的狗命!她或许会被逮着,或许就这么没了小命……但她不怕,只要能杀了江均为家人报仇,她什么都不怕。
想着,她亳不犹豫地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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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河巧扮船楼小妓,成功地混进了船楼中。
装饰华丽的船楼上下充满了江均邀请而来的青楼艳妓,还有他那成堆喜好渔色的同好、喧喧嚷嚷地好不热闹。
为免被人发现,翠河非常低调地游走在穿梭往返的青楼女子之间;她在找寻江均的踪影,只要见到他,她就能找机会接近他。
「太守在楼上当散财童子,妳上不上去?」突然,身边传来两名青楼女子的说话声,翠河竖起了耳朵听着。
「真的吗?那我们还不快上去!」说着,那两名女子欢天喜地往楼上跑。
知道江均正在上头散金,翠河紧跟在她们身后。不知怎地,她的心跳忽地加快,呼吸也像是要停止了般……
是她太紧张?还是想到可以手刃江均而兴奋得心律不整?她下意识地捏紧袖里的短刀,眉心薄沁着汗珠……
就快要能杀他了,就快了!她等了两年,就等这一刻。
「来,来,来,个个有赏,哈……」一上楼,远远地就听见江均那狂妄押邪的声音,那是翠河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进到一间挤满了持壶女子的华丽厅堂里,只见众多女子簇拥苦江均,个个施展着媚功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
江均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翠河见状,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去一刀杀了他以图快慰。想她俞家二十余口人的性命就断送在这狗贼手上,她直是恨得牙痒心痛!
「大人,我也要……」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不断地往江均怀里蹭,为的就是他袖里那白花花的银两。
翠河一步步地走近他,每前进一步,她体内的血液就像是快要沸腾起来似的。
「咦?」就存距离江均约莫两个人之近时,已经酒醉耳酣的江均突然发现了挤在那一群莺莺燕燕里的她。「妳……」
他认出她来了?!翠河一惊,袖里的刀几乎要从袖口滑了出来。
「妳过来,小美人……」醉醺醺的江均狎笑着对她招手。
翠河发现他并没有认出她来,想当初他贪图她的美色而谋害了她一家人,而今再见,他竟认不出她是何许人?
多可恨的恶贼!若他是真对她痴心一片而由爱生恨便罢,可他却只是一时起了淫念,而灭了她一家二十余口!
江均,今日便是你的死忌!她在心里暗暗咒着。
「来,过来,我的小美人……」江均一脸垂涎地盯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翠河强自镇定地接近他,一手探进袖里捏住短刀。她只有一次的机会,一定要小心、谨慎,然后一刀就要他毙命!
江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中,抱坐在腿上。「小美人,我从没见过妳呢!」江均邪狎地啾着她,只手已经端住她的下巴,准备一亲芳泽。
翠河满腔热血沸腾,再也压抑不住了。「江均!」她突然大喝一声,从袖中抽出短刀,刷地往他刺去。
「啊!」江均醉是醉了,一见刀光还是懂得闪开。身子一仰,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而翠河的刀子不巧地只划伤了他的手臂。
「啊!」看翠河忽地拿刀伤人,那些青楼女子全惊声尖叫起来。
因为翠河刚才是坐在江均腿上的,因此当江均一往后跌,她也跟着摔在地上。见错失机会,她急忙抓住刀子,死命地朝江均逼近。
江均像狗似的在地上爬,一遏还惨叫着:「来人啊!」
这时,他的那些随从们一个个闻声冲丁进来,飞快地欺近了翠河——
「给我杀了这小贱人!」江均逃过一劫,气极败坏地指着翠河骂。
一名大胡子粗汉抬起手里的刀,刷地给了翠河一刀。
翠河情急之下抓起短刀硬挡,可她的力气不敌,这一刀子硬生生地落在她肩膀上。
「啊!」她疼得惊叫,恶狠狠地瞪着躲在一旁的江均。
「杀了她!」江均气得哇哇大叫。
那粗汉抡起刀子,手起手落地就要杀她致命的一刀。
突然,铿锵一声,那粗汉的刀子被另一柄刀子打落,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已来到翠河身前。
那黑衣人单臂抱起负伤的她,单手举刀力敌众人,不一会儿工夫就杀出重围,并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七章
翠河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一时还无法察觉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因为伤口的疼痛让她有好一阵子的昏厥,她根本记不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失败了,而江均并没有死。
「醒了?」恍惚中,她耳边传来梵刚有点气、有点急的声音。
她回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她的上半身是赤棵裸地。她本能地想抓个什么东西来遮,可肩膀的伤却疼得足以要了她的命。
「躺好,我还没替妳上药。」梵刚手里拿着杀手谷独有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着伤口。
想自己赤裸裸地躺在他面前,她羞急得无地自容。她真希望刚才干脆就那么死了算了……
「有点疼,妳忍着。」梵刚说完,轻轻地在她伤口上倒上药粉。
「呃!」那药粉一倒上她的伤口,她便疼得脸孔纠结,挤出泪花。
翠河紧紧地咬着嘴唇,把那因失血而泛白的唇片咬出血来;她急喘着想忍住那痛楚,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蹦出来。
见她把自己的嘴唇咬伤了,梵刚想也不想地以手指扳开她的嘴,再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因为疼,她不自觉地绷起身子,浑身颤抖。
看她这惹人怜惜的模样,梵刚把方才想好要骂她的话全留在心里。
要不是他回来得早,可能就赶不上到船楼去救她一命:想她白天在客栈里听见那些话,他就该料到她会这么做的。
今晚他真不该夜探太守府,真不该留她独自一人……
待那白色的药粉被伤口完全吸收,他又涂上一层药粉以助伤口止血愈合。
而在这时,翠河也不再觉得那么疼了,她想那是因为她已经疼得有点习惯、有点麻痹了。
「还疼吗?」梵刚凝望着她,眼神是温柔而关注的。
「嗯。」她不敢抬眼看他,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要说起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身子了,可是他那温柔的目光却炽热得教她吃惊。
虽然这一回,他是为了帮她处理伤口才脱了她的衣服,但当他的手那么轻柔小心地抚在她伤处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他先前是如何地抚摸她…一
光是在脑袋里想着,她就觉得全身发烫、脑门发麻。
就在她暗忖着的同时,她发觉伤口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疼痛了,杀手谷的金创药果然厉害了得。
「血已经止住了……」他放心地替她掩上衣服,「这回算妳走运,要是再晚一步,妳就小命不保了。」
「那又怎样?」她幽幽地说,「我不想再拖了……」
「拖?」梵刚拧起浓眉睇着她、有点愠恼。「妳认为我在拖?」
她讷讷地,有些心虚,「我…一我没那么说……」
「要不是妳今晚自作主张,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我们这两天就能要那狗贼的性命。」他今晚夜探太守府后,发现府中守备松散,要带她进府行刺江均应该易如反掌,可是如今让她这么一搅和,反倒教江均提高警觉,有了防范。
翠河不满地瞪着他,「自作主张?这是俞家的血海深仇,我才不是自作主张!」她也是不想错失良机,才会冒险上船楼去的。
再说,这关系到她俞家二十余口的深仇大恨,由她这个俞家人来报该是合情合理,才不是他说的什么自作主张呢!
「妳要是那么行,就不必千辛万苦地上杀手谷来找我!」他瞋视着她说。
见她负伤而返,他心里固然不舍,可是想起她贸然行事,还差点儿丢丁小命,他就不觉生气。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行是不行?」她不甘示弱地回敬他,「要是你根本是虚有其名,我难道要跟你在这儿耗下去?」
「妳若是不信我,大可不必拿身子来求我。」他冷冷地道。
「你……」要不是受了伤,她真想冲上去给他两拳。
她受了伤已经够委屈可怜,而他竟忙着在这个时候数落她;也不想想若不是他迟迟未有行动,她又怎么会冒险行事?
说来说去,都是他不好!
「你总说自己一定行,可是我没见你做了什么。」一跟他吵起来,她总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关不住,「高兴的时候,你就亲亲我、抱抱我;不高兴时又放冷话伤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地强要了我,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梵刚讶异地望着她,他不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她心里,他梵刚是这么无耻、不值得信赖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她为何要跟他做下这笔买卖?要是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他,她应该另请高明的,不是吗?
「妳一直是那么看我的?」他懊悔、受挫、微愠地瞪着她。
迎上他冒着火花的眸子,翠河心里不禁有点畏缩。她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他,只是在这气头上,免不了说出一些不经脑袋思考的话来。
「若不是妳不听话,我明晚就能带妳进太守府行刺江均,现在妳打草惊蛇,反倒让他有了戒心。」说着,他捏住她倔强的下巴,「是妳坏了大事。」
翠河唇片歙动,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像是在质疑他所说的话。
「是妳说要亲手杀他,我才如此大费周章地计划;要是当初妳听话留在寨子里,现在我早把江均的项上人头交到妳手里了。」
听完梵刚这番训斥意味极为浓厚的话,翠河不觉有点内疚心虚。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那么这回是她自己坏了复仇大计啰?
虽然心里已经有点知错,但她要强地不表现出来。她拧着眉心,紧抿嘴唇,一副她没有错的傲慢模样。
「知道吗?」他凝视着她,神情恼火,「我也可以就此丢下妳,索性不接这桩买卖的。」
「那你就这么做啊!」她不甘被他训斥,抬头瞋视着他,「天下之大,我总有办法找到帮我的人,我一点都不在乎!」
她知道自己说了谎,因为她其实是在乎的。当初发现他就是罗剎时,她心里是庆幸、窃喜的,她多么欢喜要跟她做买卖的就是眼前这个俊伟男子……
可就因为这样,她的心情越来越矛盾,她不晓得自己该用哪种心情去面对他。当他是杀人工具?还是左右着她欢喜忧伤的男人?
「我在乎!」梵刚冲口而出,突然有点后悔。
「你在乎什么?」她逼视着他,气势咄咄,「死的是姓俞的,又不是姓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