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辛,你……」她耳根燥热,羞得想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李萝倏地出声,「梵辛,你说的都是真的?」身为希敏的娘,她有资格质问他。这事攸关希敏的清白,可不能随便说说。
「穆夫人,晚辈所言属实。」他说。
他坚定的眼神及语气,让李萝无法再怀疑他话中真假。
「梵辛,你简直欺人太甚!」穆玉峰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他箭步一迈就要欺前。
「穆前辈,」梵辛抬手阻拦了他,神情严肃而认真,「我不打算还手,也绝不会还手,我愿意接前辈十掌,若十掌之后,晚辈有幸仍站着,请前辈将敏儿交给我带走,若我捱不了十掌倒下,就从此不再出现在敏儿面前。」
「十掌?」穆玉峰哼地一声,「你真是把老夫看扁了,不出五掌,我就能教你倒地不起。」
「好,」梵辛撇唇一笑,「那晚辈就接前辈五掌。」他就是要激穆玉峰动手。
他站定,毫无防备地等着穆玉峰出手。就五掌,只要五掌过后,他就能带敏儿走。
「接掌!」穆玉峰条地出手,如迅雷般连击两掌。
因为梵辛完全没使用内力抵挡他的掌劲,身子硬是晃了一下。但,他捱住了。
见他文风不动,穆玉峰运足内力、再发一事。
随着大家的惊呼声,梵辛闷哼一记,唇角渗出血来。虽说他内力深厚,但穆玉峰也不是浪得虚名,在他的三记重击下,梵辛已经受了内伤。
「不……」敏儿在一旁观看,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爹出手极重,根本就打定主意要将梵辛打伤,甚至是打死,梵辛他……他捱得住吗?
梵辛腰身微微弯下,旋即又背脊一挺地望着穆玉峰。
他是那种别人出手、他一定还手的人,要不是为了带希敏离开,他不会站着挨打。「再来。」
见他还能说话,穆玉峰猛然出掌;掌风呼呼,听都听得出他是用了全力。
梵辛被他打得踉跄两步,弯下了腰。抬起头,他忽地吐出满口的血。
「啊?!」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他没有倒下,虽然站得不甚稳,却还是咬紧牙关地挺起胸膛。一般人要是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老早就倒下了,而他……
是什么力量支撑他捱了一掌又一掌呢?大家都在猜。
「梵辛,」见他吐血,希敏再也不忍,「你这是何苦?」她掉下眼泪,声线颤抖。
「敏儿……」李萝讶异地看着她,从来不曾在人前掉泪的她竟为了梵辛而流下眼泪。
她的确是爱着梵辛的,李萝想……穆玉峰一定也察觉到了。
希敏望着穆玉峰,突然屈膝而跪,「爹,别打丁,别打了……」
「妳……」他瞪着她,「妳在替他求情?」
「爹,」她低下头,哽咽地道:「我不会见他,永远不会见他,您住手吧!」
「不行!」穆玉峰还未开口,梵辛已经出声,「只剩一掌了。」
「梵辛,」她睇着梵辛,声泪俱下,「你会死的。」
「如果会死,那……那也是我的命。」他挺起腰杆,望着穆玉峰,「前辈,我准备接你最后一掌。」
「你……」穆玉峰瞪着他,沉声怒斥,「你简直找死!」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击出最后掌。
这一掌拍下,梵辛噗地一声喷出鲜血,不只是他的衣服、就连地上都是血迹斑斑。
世界彷佛静止了般地安铮、大家全看着他……看他会不会倒下。
他脚步颠簸了几下、挣扎般地想挺起腰杆。鲜血一滴滴地自他口中流出,教人动容。
「梵辛……」希敏想趋前扶他,但他却抬手阻止了她。
「别……过来……」他艰难地说:「我不……想前功……前功尽弃……」
希敏怕自己哭出声音,急急以手掌摀着了嘴。她脸上泪如雨下,几乎要崩溃了。
梵辛额头盗汗,满口的鲜血、那模样似乎十分痛苦。
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他,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梵辛跟他们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此刻,他们都衷心希望梵辛捱得过去。
在几番挣扎及努力之后,梵辛重新挺直腰杆,「穆前辈,您……要说话算话。」
见他挺直背脊,李萝的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笑容,而其它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穆玉峰是不能不认这个帐的。他神情懊恼,一言不发。
「敏儿,」他目光一凝,瞪着跪地的希敏,「妳要跟他?」
「爹,我……」梵辛已经捱过五掌,她理应可以随他离开,可要她违逆爹,她又……
「敏儿,」李萝忽地趋前,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别让梵辛白捱了。」
她一怔,疑惑地望着李萝,「娘?」
「去吧!」李箩温柔一笑,「妳爹说话算话的,是下?峰哥……」她望着表情愠恼的穆玉峰说。
穆玉峰拂袖一哼,「我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话罢,他别过头去,模样绝情。
「爹,」希敏知道他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可以走了」,也就是说他默许了她跟梵辛的事。「请受女儿三拜。」
她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而穆玉峰虽然表情冷峻,但眼底已经微微湿润。
为免大家发现,他故作无情地道:「妳走!」话罢,他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一直撑着的梵辛这才不支倒地。
「梵辛!」希敏爬起来,忧急地跑向了他,「梵辛……」她扶着他,没有说话。
她能说什么,而对一个为了她而不惜一死、不顾性命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可说?
梵辛模样狼狈,唇角却是带笑,「跟……跟我走……」
希敏忍不住热泪狂泄,径地猛点着头。
李萝走过来,凝睇着梵辛,「梵辛,我真服了你……」
「穆夫人……」
「还叫我穆夫人?」李萝一笑。
他抿唇而笑,没有搭腔。
李萝从怀中取出丝绢,慈爱地为他拭去唇边的血,「梵辛,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梵辛知道。」他说。
「唉,」李萝摇头,又是笑叹,「你们快走吧!剩下的,我会处理的。」
「娘……」希敏眼眶盈泪。
「别说了,」李萝了然地拍抚着她的肩,「回恒山安置妥当后,记得给娘捎个讯息。」
「但是爹他……」
妳爹只是拉不下脸,待日子久了,他会原谅妳的。「说着,她站了起来,低头凝睇着两人,「好了,你们走吧!」
「嗯。」希敏扶起伤重的梵辛,不舍地拜别了母亲,然后准备离去。
就在他们临走之前,穆玉峰突然又走了出来。「慢着!」他沉声一喝。
「峰哥,」李萝担心他不让希敏随梵辛离去,急忙趋前,「别……」
穆玉峰忽地将一只瓷瓶丢给了希敏,「拿去!」
希敏单手接下一看,发现那竟是穆家祖传的九天续命丹。「爹……」她愕然地喊道。
穆玉峰轻哼一声,故作无情状,「我是怕妳没两天就守了寡。」
「爹……」希敏激动地泪眼潸潸。
「快滚出去!」他依旧语气决绝。
希敏明白这就是属于爹的温柔,就算言语无情、神情冷漠,他还是疼她、爱她、怜她、惜她的。
她向爹娘点了个头,扶着梵辛旋身而去。
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只李萝泪眼婆娑,就连那些看着希敏长大的老镳师们也红了眼眶。
「峰哥,」李萝握住他的手,「你还有我呢!别哭丧着脸。」
穆王峰抵死不认地道:「哼!谁哭丧着脸?」
李萝温柔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这就是她的丈夫,古板、固执、专制……却又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善良温柔。
他是个好人,绝对的好人。
「走,我们进去吃饭吧!」她挽着他的手说。
# # #
服下穆家的九天续命丹,再加上运气调息,梵辛很快地就恢复了体力。
翌口,在穆家以女儿无故失踪的理由,退掉季家亲事的同时,梵辛已经带着希敏路上返家的路。
「梵辛,」两日脚程,他们来到恒山山脚下,「上山前,我先问你一件事。」
见她模样认真,他以为是什么人事,「什么?」他也一脸肃然地回道。
「你……你跟那位方姑娘是……是什么关系?」她支吾地道。
他忖了一下,「方姑娘?哪个方姑娘?」
见他思忖,她以为他在装胡涂。「你别不认﹒就是你为了她所要杀朱禧的那位方姑娘。」
「噢……」须臾,他弄明白了。
「噢什么噢?」她瞪着他,「她是你的心上人?」
他露齿一笑,「什么心上人、我见都没见过她。」
「骗人!」她小嘴一嘟,「你承认吧!我没那么小气……」
「是真的,我收了她爹一文钱才会去杀朱禧的。」
「一文钱?」她不信,「你别唬我。」
「真的,」他一脸认真,「我看他痛失爱女,十分可怜,才会答应以一文钱的代价替他杀朱禧。」
虽然到了这儿,她已经信了,却还是故作不悦,「你会做赔钱生意?」
他一笑,揽住吃醋发嗔的她,「谁说赔钱?我不是赚了一个妳?」
她脸上羞红,难为情地蹭了他一记。
见她不生气,他安心了。不过他想……他好像有件事得「求」她帮忙——
「敏儿,」他涎着笑脸,「有件事,我们商量商量。」
「什么?」她瞥了他一记。
「是这样的……」他脸上堆笑地道:「要是有人问起我的伤,妳千万别说是怎么弄的。」
「为什么?」她问。
「要是梵静跟梵毅知道我为了妳而挨打,他们会笑一辈子的。」他说。
梵刚的人比较沉稳,决计不会拿这事笑话他,可是梵毅跟梵静不同,他们两个一定会笑到死的。
「梵静跟梵毅是……」她疑惑地道。
「梵毅就是修罗,而梵静是我义妹。」他又说:「她是个麻烦精、妳以后会知道的。」
知道他为这种事烦心,希敏不觉想笑,「想不到你这人脸皮也挺薄的。」不晓得他在威远镖局当众对她示爱的勇气及「厚脸皮」是怎么来的?
他尴尬地道:「总之妳记得别说就是。」
「可是若他们问起呢?」她眨眨双眼,一脸狡黠的笑睇着
「这……」他皱皱眉头,若有所思。
看着他那苦思的模样,希敏抿唇一笑,「干脆说是被我打的吧!」
「什么?」他一震,「那怎么行?」开什么玩笑?说他梵辛被女人打成这样,岂不是要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你说嘛!要怎么回答?」想他刚才摆她一道,她就禁不住想捉弄他。
「唔……」他眉心紧锁,苦恼不已地忖着。
希敏偷觑着他,忍不住地噗哧一笑。
梵辛微怔,这才警觉到自己被耍了。「好啊妳……」他作势要打她,可胸口却疼得使不了力。
「别勉强。」她幸灾乐祸地睇着他。
「咱们走着瞧……」他斜觑着她,想自己现下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是啊,待他伤愈,可得好好地「发威发威」,免得他娘子真拿他当「病猫」看——
【本书完】
编注:欲知梵刚与俞翠汀之情事,请翻开贪欢森列250《杀手赋系列》卷一「罗剎」。
欲知「修罗」梵毅的精彩情事,敬请期待贪欢系到《杀手赋系列》卷三「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