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打我?”冈田骏的声音像是一只未被一刀宰杀的鸡,还在做最后的悲啼似的。
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及那可怜兮兮的声音,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最好赶快离开,在这儿闹事。”四海指着PUB里站在角落里的那些人,冷笑着,“我是不会介意你们在这儿闹,但是我的弟兄们是不是有我这样的好脾气,我可不知道。”
冈田骏下意识地往四周扫视了一下,装腔作势地道:“我是大饭教父冈田源五郎的孙子,也是冈田组现任会长的儿子,你敢动我?”
“你是冈田老爷子的……孙子?”冈田源五郎素有大阪教父之称,他所创立的冈田组虽然已经比不上双川会现有的规模,但他老人家的名声却还是很亮的。
源五郎年轻时根说也是个“武斗派”,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他永远只有往前冲,从不往后退。像他那样的硬派人物,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孙子?
“怎样?”见四海若有所思地,冈田骏以为他被源五郎的名号给震慑住,不觉又得意起来,“你怕了吧?”
四海冷梯了他一记,猛地拎起他的衣领。
“我怕?”他神情冷峻地盯着冈田骏,“要是你敢在我的场子闹事,我会先教训你,然后再跟冈田老爷子赔罪。”话罢,他使劲将冈田骏摔出了几公尺之外。
眼见在他面前占不了什么便宜,冈田骏摸摸鼻子,自己认栽地快快离去。
看着冈田骏一伙人仓皇地逃走,四海不觉摇头叹息。
回过头,他迎上了千里澄澈而明亮的双眸,不觉有些目眩。
定定心神,他淡漠地道:“这里不是小鬼该来的地方,走吧!”
“我不是小鬼,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她不甘示弱地道。
四海撇唇一笑,“我这儿不欢迎未满二十岁的小朋友。”话罢,他转身走开。
“你说什么!?”她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但他没有理她,“谁说我未满二十?我已经二十二了!”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千里的脸上有一种不知名的激动。
“天啊!”突然,美绘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好酷、好帅幄!”
千里故作冷漠,哼地一声,“还不是个臭流氓!”现在的她正值尴尬的年龄,有时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总会说出一些反话,或是做出一些傻事。
她常跟美绘说她讨厌黑道,因此就绝对不能让美绘知道,她对那个男人有着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好成熟,好有气魄耶!”美绘露出仰慕之情,“如果跟那种男人在一起,一定很酷吧?”
千里瞅着她,没有搭腔。
酷个鬼!跟黑道在一起的女人才不会有好下场呢!她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要不是她爸爸混黑道,她妈妈也不会无辜地成了枪靶,而她也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母亲的呵护。
当黑道的女人有什么好神气的?她真搞不懂美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章
半夜三点,千里疲倦地回到了家。
一进门,竟发现父亲还在厅里。她狐疑地睇了他一记,懒洋洋地就想回到房里去。
“你去哪了?”冈田准沉声问道。
“跳舞。”她说。
“跟谁跳舞?”
“美绘。”
冈田准神情严厉地凝视着她,“怎么不是跟流氓在一起?”
她一震,旋即想起今天的事。“阿骏那小子又打我什么小报告?”
“你承认了?”他脸色上抗。
千里懒得解释什么,只是负气地语带挑衅,“是阿骏该打,他要是敢再对我不敬,我还要叫人打他。”
“千里!”冈田准沉声喝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自毁前程!”
原先听阿骏说她跟流氓在一起,还动手打他时,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做,但现在……她承认了。
她该为自己辩驳,但是此刻她却消极地认为,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的人生是我的,就算毁了也是我心甘情愿。”
“你说什么!?”冈田准眼里是要喷出火来似的怒视着她。
他不知道千里为什么变成这样,以前她虽然性情刚烈,但是非曲直可分得一清二楚。但现在她变了,她不断地挑战他、也不断地毁灭自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感觉不到他是多么地在乎她、关心她吗?
“反正爸爸现在有阿骏这个现成的好儿子,干嘛还管我的死活?”心里明明不想说出那些话,但当她回过神来,却已经那么说了。
他浓眉纠结,神情恼怒,“你简直……”
千里瞥了他一眼,负气地扭头就走。
冈田准伸出手,猛地将她一扯。
当她回过身来,他重重的一巴掌已经打在她粉嫩的脸上。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脸颊像是着火了似的滚烫,而她的心……沉进了黑呼呼的深海里。
其实震惊到忘了反应的又何止是被打的千里,就连打人的冈田准都惊愕得不知如何反应。
他知道千里一定恨透了他,就算是他爱之深责之切,性情刚强的千里也无法原谅他这样的举动。
也许是因为震惊,他没有出言安抚,反倒严辞责难。“要是你再跟那些外面的流氓搅和,我就把你关起来!”
千里冷冷地望着他,脸上是一种受伤、绝望的表情。
“你忘了吗?”她勾起一抹无奈的冷笑,“我从出娘胎就一直跟流氓搅和在一起……”说完,她一个转身就跑出了大厅。
“千里!”见她一扭头就跑了出去,冈田准大声呼喝着。
千里置若罔闻,飞似的朝前庭跑去。
“你干什么?”春子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睡眼惺松地朝外头望去。“千里回来了?”
“晤。”他神情凝重。
春子挤着额前的发,槽俗地道:“不是我爱说,千里真是大任性了,居然伙同外人欺负自己的弟弟,虽然我们阿骏跟她不是亲姊弟,但她这样实在是……”
“行了,你去睡吧!”他不耐地打断了她。
春子挑挑眉,轻哼一声,“是是是,她是你的宝贝女儿嘛!我看她早晚要变成女流氓。”说着,她自顾自地踱离大厅。
冈田准脸上的神值越来越沉重,眼底的忧心及痛心也愈益深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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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去的她回到了PUB里,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其实她根本没什么酒量,可是她发现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灵魂,能让她得到短暂的快乐。
她不想再去思索任何事情泡括她父亲及那个已经容不下她的家。
PUB五点打烊,四点的时候人潮已经散去大半,而留下来的泰半也都已经迷糊糊。
千里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眼神迷糊,神色涣散的她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妞……”这时,有两名年轻人靠近了她的桌边,见她醉得不省人事,又形影孤单,当下认为有机可乘。
“你醉啦?”他们动动她,摇摇她,确定她真的已经东西南北分不清。
“把她带走。”其中一人提议着。
“带走?”另一人犹豫地道,“好吗?”
“反正她一个人,又喝得醉回回,明天醒来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提议带她走的年轻人怪笑着,“难道你不觉得心痒痒的?”
另一人再睇了千里一眼,笑了。“好吧!”
两人都赞同这个提议后,一人便动手扶起像一摊软泥似的千里。
千里浑然不如,只能任人摆布。
那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千里扶起,兴匆匆地就要离开——
凌晨四点,四海看店里没什么事,于是准备回家。
其实他在大皈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家,现在他住在英作大宅中的其中一栋。
英作的房子是属于“和洋融合”的设计风格,分为前屋及后屋。而目前他就住在离前屋有几十公尺远的后屋里,出人不由前门,而是从后门。
他喜欢不受干扰的生活方式,而后屋正符合他的需求。
“倏原先生,您要回家了?”守门的看见他,礼貌地问候着。
“嗯,这儿就交给你们了。”他说。
“倏原先生……”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尾随过来,“我送您回去吧!”
他是矢野,原本是池田旧部属西崎的打手,在四海接管池田的地盘时,西崎便将他指派给四海遣使。
西崎在池田旧部中是数一数二的名将,池田因贩毒人狱后,他原本是最有希望接管原有地盘的人。但两名会长最后的决定人选不是他,而是流浪归来的四海。
他心中一直对这个安排耿耿于怀,但城府极深的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表面上,他十分支持四海,并将爱将奉送给四海遣使,但实际上,矢野不过是他放在四海身边的一颗棋子,随时都要将四海的情况通报予他。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四海一笑。
“走回去?”矢野一愣。
“才半小时的路,我习惯了。”他说。
“可是……”
“矢野,”四海打断了他,“我听说你母亲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是吗?”
矢野一怔,纳纳地道,“是……”他十分惊讶,因为他没想到四海会知道这件事。
“你早点回去吧!”他在矢野肩上一拍,“我在念大学时认识了一位心脏方面的权威,你找个时间带你母亲过来。”
矢野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
他跟在西崎身边已经有两年,但西崎从来不曾问过他母亲的事情。并不是西崎不知道他母亲的状况,而是他母亲的身体状况对西崎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两年前,他原本是个建筑工人,因为薪水无法负担母亲的医药费而决定加人黑道,从此以后他就跟在西崎身边当他的打手。
这两年来,西崎给了他丰厚的金钱援助,让他的母亲可以享受较好的医疗治疗。
一方面,他当然感谢西崎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他却常常因为必须帮西崎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坏事,而觉得挣扎。
四海跟西崎是不一样的人,他没有西崎那种阴沉的黑道气息,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张狂气焰。跟在他身边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渐渐地对自己原本的任务感到怀疑。
他该帮着西崎对付四海吗?像四海这样的好人,他能在西崎要他动手的时候下得了手吗?
“矢野?”见他发怔,四海拍拍他。
矢野回过神,一脸茫惑。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
四海撇唇一笑,“那我先走了。”话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一转过身,他跟两男一女正面撞上。
“你没长眼睛?”那两个染金发、穿耳洞的年轻人扶着一名酒醉的女孩,凶恶地道。
见有人对他无礼,矢野就要冲上前。
四海回头,抬手制止了他,“矢野,不用。”
他不喜欢闹事,也不喜欢动不动就用黑道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
再转过头来,他发现那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非常面熟。只一下,他就想起了她是谁。
再见到她,他的心里依旧有一种不知名的悸动。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热、好热,像在鼓噪着似的……
她还没走?跟她同行的另一个小妞呢?为什么她会落单?而这两个金发年轻人又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教他更无法直视她现在的处境。
那两名年轻人架着千里,就要掠过四海而去。
“慢着。”他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不是你们带来的吧?”
两名年轻人没好气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把她留下来。”他用辞简短。
“留下来?”两名年轻人哼地一笑,“她可是我们先发现的,你凭什么要我们把她留给你?”
“凭我会让你们走不出去。”四海两道犀利的目光如刀般射向两人。
两人借着酒意壮胆,浑然不觉眼前的危机。
“你说什么话!?”其中一人挥出他自以为够劲的拳头。
“你……”见有人对四海不敬,矢野打手的本能立刻而现。
但在矢野还没出手之前,朝着四海挥拳而来的年轻人,已经一个踉跄摔在一边。
“啊……”另一人看着同伙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被撂倒,脸上不禁浮现惊恐之情。
矢野一个箭步上前,啪啪地打了那年轻人两耳光,“浑帐!连双川会的倏原总长都敢惹!?”
那年轻人未必知道四海是何许人也,但一听见双川会却已经脚软了一半。
“你们现在还是非带她走不可吗?”四海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声线却低沉得教人胆颤。
“不……”那两名年轻人死命地摇头,“大哥要就给您吧!”说着,他们把喝醉了的千里一放。
千里软软的身子一下子往前倒,跌进了四海的怀中。
那两名年轻人胆颤地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我……我们可以走了吗?”
矢野看了四海一记,征询他的意思。
四海轻点下巴,示意作罢。
“还不快滚!”得到指示,矢野狠狠地端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一脚。.
见人家没追究,两个人仓皇逃去。
矢野看着倒在四海中的千里,不解地道:“倏原先生干嘛理她?”
四海撇唇一笑,“我也不知道。”说着,他将千里拦腰抱起,迳自走了出去。
矢野满心疑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跟在四海身边已经一个多月,对他,他可是满心的好奇。
他没有企图心及野心,更没有私心,但偶尔……他还是会露出如恶狼般的眼神。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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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将脸靠在四海怀中,不时发出近似呢咛的声音。
四海低头睇着她因酒醉而红通通的小脸,不觉蹙了蹙眉头。
是什么样的打击让她一个人在PUB里买醉呢?不过还是个小鬼,正是玩乐、不知忧愁的年龄,会有什么事严重到让她不顾自身安危地醉倒在陌生男人的怀中?
今晚要不是遇到他,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说也奇怪,他为什么要理她?
像这种夜不归营,在外面跟不同男孩来往的年轻女孩,他这一个月来在店里真是看多了。
她跟那些不知爱惜自己的年轻女孩有什么不相同?为什么唯独她引起了他的注意,甚至让他忍不住地插了手?
是因为她给了他一种久未有过的心悸?
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是个可以谈感情的男人,尤其是他还身处黑道这个环境的时候,他不认为自己有“爱”的机会及可能。
会对这女孩有一瞬的心动,可能是因为他太寂寞了——尤其是在京介跟英作都有了家庭之后。
“呃!?”千里修地睁开双眼,像是背上有人扎了她一针似的弹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