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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情赤骥 page 1 作者:黑田萌

  楔子

    女真族是一支历史非常悠久且性情强悍的民族,世代居住在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与长白山一带,很早就跟中原地区有着频繁的往来。

    十世纪初,女真处于辽国的统治之下,过着游牧狩猎的生活,是骑射俱优的马上民族;十世纪中后,女真的完颜部落发展迅速,很快地形成了一股新势力。

    辽天祚帝统治时期对女真的压榨更甚,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女真族出现了一个强而有谋略的杰出领袖——完颜阿骨打。

    不久完颜阿骨打在各部拥戴下,继任为女真部落联盟首领。

    由于女真族受到辽国勒索掠夺多年,于是完颜阿骨打决定率领族人反抗辽国的欺压。

    继任女真部落首领的隔年秋天,阿骨打率领精兵两千五百名誓师攻辽,以强悍的攻势大破辽军十万;再隔年正月,阿骨打正式称帝,国号“金”。

    阿骨打建国后,继续进行对辽国的反抗,并且连战连胜,屡次重创辽营。

    他一生完成了建立金国及抗辽的两件大事,对女真的未来发展有着深远重大的意义。

    他能完成这些丰功伟业,一是凭他的谋略运用得宜,二是拥有最精锐的部队,而负责带领训练部队的是他麾下三名大将——人称“苍狼”、“黑鹰”、“赤骥”。

  第一章

    离边关不远的一处静谧山林里,一个窈窕纤细的女子正悠闲地在林中漫步。

    说是悠闲,倒不如说她是累得再也走不动了,才会显得如此步履蹒跚。

    “唉,”她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树梢上的小鸟,“如果我有翅膀就好了!”喃喃自语完毕,她认命地又继续向前迈进。

    她不能不走,因为走慢了,就可能会被抓回去,嫁给高世杰那个狗仗人势、没出息的家伙。

    她爹爹月慎之是边关的一名小武官,在二十年前与军中同僚高嵩因年龄相仿而来往甚密,为彼此的儿女打下了指腹之约。

    谁知朝廷日渐腐败,昔日同僚高嵩因善于逢迎而一路扶摇直上,不到十年光景,竟然成了边关守将。

    高世杰是高嵩独子,自幼就在富裕的环境中成长,终日无所事事,到处惹祸;仗着父亲的权势,在边关一带横行霸道,百姓私下骂他是败类。

    宋朝已是强弩之末,朝中充斥着像高嵩这样的狗官,他们欺压忠良,败坏朝政,是将大宋推向无底深渊的真正刽子手。

    其实月慎之也不愿将女儿嫁给高嵩做儿媳,只不过因为有婚约,再加上高家势大,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既然父亲不能不守约,那么她就别让父亲毁约;现在跑的人是她,不是她父亲不让她嫁,这么一来,高家应该就无话可说了吧?

    她趁着大家在婚宴上饮酒狂欢之际逃掉,势必已在边关造成轰动了;发现新娘子不翼而飞,恐怕高家此刻已派出鹰犬,四处追查她的下落了吧?

    这可不成,要是被抓了回去,那她这一生真可说是一片黑暗了。

    这些年来,大宋国势一颓不振,而女真因为在征辽的征战中大举获胜,近来也活跃于边关一带,其势力可说是直逼大宋领土。

    人家说那些女真人茹毛饮血,极其凶恶残暴,简直跟野兽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却觉得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比较欣赏那些为自己民族权益而反抗大辽的女真人,就算他们真是没有文明的蛮族,至少他们有着身为人该有的自尊心。

    比起那些没有羞耻心,行为卑劣却又自称泱泱大国的朝廷命官,女真人是高尚多了。

    要她委屈嫁给高世杰那个浑球,她倒宁可嫁给那些没文明的女真人。

    不过说是这么说,女真毕竟是觊觎大宋疆域的外族,站在她的立场上,她还是要起而抗之的。

    再怎么说,她父亲好歹也是个镇守边关的小武官,若女真人真的入关,她绝对会回去与父亲站在同一阵线。

    走着走着,一声马嘶声突然传进了她耳里。

    “马?”在这个时候听见马嘶声,她简直乐透了。

    循着声源,她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一匹红色鬃毛的骏马;那马儿又高又壮,一看就知道是匹难得的良驹。

    这一带常有自军中逃跑的士兵,或是一些落败而窜入关内的辽人,这匹马一定是那些人所遗留下来的。

    看它背上还驮着一些行李,想必里面一定有些水及干粮吧?

    这真是太好啦!现在的她正需要一匹可以代步,又可以助她速速远离此地良驹……

    想着,她迅速接近那匹有着漂亮赤鬃的骏马。

    奇怪?这匹马并未被以绳子拴在树下,却相当沉静地驻足于此。

    那马儿抬起颈子,“嘶!”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警告她别再靠近一般。

    “好马儿,别叫!”她虽然武艺平平,但怎么说也是个武官之后,骑马这件事还难不倒她。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试探地摸摸马嘴,“乖,你真乖!”她像哄骗小孩子似的哄着它。

    这马儿眼睛清澈,目光聪敏,一见就教人喜欢,它看着她,对她的抚摸没有异议。

    见它没有更大的反应及动作,它放胆地去拉它的缰绳。

    “你有名字吧?”她把它当人一般地打招呼,“我也有名字,我叫月云儿。”

    它瞥了她一眼,又低低地嘶了一声。

    “为了我的一生,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呢?”她摸摸它漂亮的赤色鬃毛,“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它又瞥她一眼,那眼神看来有点怪怪地,但她并没因此而有所警觉。

    “那好吧!”她一笑,“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唷!”说着,她迅速蹬上马背。

    这一跨坐上去,它竟突然像发疯似的又跳又蹬。要不是她骑术还不差,肯定会被它摔下马背。

    “别生气,别生气。”她尽其所能地安抚它,但它却完全不领情。

    就在她与它“沟通无效”之际,一声低哑的沉喝从林子的另一边传来……

    “你做什么?”一名颀长健硕的男人自树丛后走了出来,然后说一句奇怪的话,像是叫这匹马似的。

    他一叫,这马儿便开始狂嘶起来。看来,这男人就是这匹马的主人。

    这下可好,她竟成了现在的偷马贼了!一慌,她想也不想地踢了马腹。

    大概是受了她的“刺激”,那马儿忽地像发疯似的往前冲去。

    “啊!”她惊呼一声,没命地抱紧了马脖子。

    “别踢它!”那不知名的男人大喝一声,然后飞身向前,以惊人的速度扯到了她的衣角。

    那马儿继续往前奔驰,而那男人却始终没松开手,当下她觉得纳闷,这匹马跑得如此之快,那男人是怎么“跟”上它的?

    马儿不断地向前狂奔,不一会就冲到了一条溪涧前。

    见眼前横着一条小溪,那马儿聪明地停下了脚步,这一顿,勉强“挂”在它背上的云儿,跟着被摔了出去。

    “啊!”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已经摔进了溪里。

    她想,要不是这溪水浅,水流又缓,她一定得喝上好几口水。

    “该死的畜牲!”她低声咒骂着。

    “喂!”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传来,“偷马贼。”

    她抬起头,一脸懊恼地瞪着他;这一瞪,她可真是目瞪口呆了。

    好俊逸的人!

    一头浓密而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扎在颈后,唇上及鬓边虽然微蓄着胡子,却显得英气迫人而不觉邋遢,两道斜飞的剑眉充满着男性的霸气及自信。

    那双深沉的茶色眼眸像是两洼深潭吸引着她的目光,他那高挺而正直的鼻梁,更增添了他的男性气概……

    他的唇片饱满,与他那宽宽的额头相互呼应……他凝视着她的时候,那唇角似笑非笑,有点冷傲,便也有点狎意。

    他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至少在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之中,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对不是中原人士。

    他骨架魁梧,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狂放的野性,就像是草原上脱缰而驰的野马一般。

    最近大辽常有逃兵入关,莫非这人是……

    额济纳从没见过有姑娘家这么盯着男人看的。她眼中,他是长了两只角、四个眼睛、八条腿的怪物吗?看她面容年轻秀丽,实在不像是个会“顺手牵羊”的人。

    此刻,她正瞪大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盯着他,她的脸庞秀致,肌肤赛雪,那两道秀眉看起来有点叛逆难驯。

    她的鼻子小巧端秀,两片有着红艳色泽的唇瓣紧抿着,感觉像是在生气。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一个女人而有过悸动,但眼前这妞儿却令他心底“兴风作浪”了起来。

    向来只有良驹才能吸引住爱马成痴的他,可是眼前的她并不是一匹马。

    不知怎地,此刻他心中涌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仔细端祥着她的脸庞,就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刻在心上似的。

    因为被赤云儿摔进水里,她现在一身湿漉漉的,看来十分狼狈。不过一身湿衫的她却更教人心思浮动。

    “嘶!”赤云儿傲慢地一嘶,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你不该偷我的马。”

    云儿狠狠瞪他一记,“这马儿又没作记号,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虽然自己理亏在先,她还是没低头认罪的打算。

    额济纳哼地一笑,“它从不让陌生人骑,你被摔下马就足以证明你并不是它的主人。”

    “现在没凭没据的,你怎么说都行!”说着她蹬起脚,想要从水里站起。

    “我没见过像你这么强辞夺理,死不认帐的女人。”没等她站起来,他又说道。

    听见他的话,她激动地一跃而起,“你说我什么,啊!”脚下一打滑,她整个人向前倾倒,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

    额济纳好心地出手相助,不料这一出手居然好巧不巧地摸到了她的胸脯。

    他原本还不惊觉自己摸错了地方,直到他看见她脸上那羞恼得想咬他一口的可怕神情。

    “放手!放手!”她拔尖地大叫起来。

    他这会儿要是放手,她肯定又要摔到水里去,可是不放手,她又在这儿叽里呱啦地鬼叫个没完。

    想着,他一振臂,将她整个人提了上来。

    “可恶!”对一个黄花大闺女来说,被摸了胸脯是何其严重的事。顾不得一身湿,云儿没命地往他胸口击去。

    “喂!”见她弄得自己一身的水,他的火气也略略提了上来。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是见她就要滑倒,才会出手相助,就算是摸到了她的胸部,那也是不小心的。

    “你这女人真是不讲理!”人家说中原的女子性情温婉娇柔,看来也不尽正确。

    “我不讲理?”她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你摸我的胸,你……”

    尽管刚刚她还因为他长相迷人而有点恍惚,但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摸她的胸部。

    额济纳哼地一笑,略带促狭之意地揶揄,“如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那是胸部呢!”

    她的酥胸绝对没有他所说的“渺小”,不过为了气气她,他不惜出口讥讽。

    被摸了一把已经够她发狂了,他居然还取笑她!?

    想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地往他身上跳去。“你这野蛮人!”她在他身上胡乱出拳,一点都顾不得形象及矜持。

    虽说她每一出手都是“拳头”,但对他来说,那毕竟太微不足道了,与其说是捶打,倒不如说是抚摸。

    她的每一拳都像是在骚扰他、挑逗他、抚摸他,但她却不自知。

    “够了!”他倏地抓开她的手,神情懊恼地瞪视着她。

    这是什么感觉?全身血液逆流、身体发烫、心律急促、耳边也嗡嗡叫个不停……

    这一刻,他身体里涌上了一股蠢蠢欲动,他心头狂震得教他惊愕,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他从未经验过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黑鹰萨可努想要对他解释的爱恋感觉?

    当萨可努因为迷恋那位朝鲜姑娘——尹蕨娘,而毅然决然拒绝皇上许婚之时,他还一度极不能理解,何以一个女人能这般撼动一个男人的心房,但如今,他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很特别,她的存在及出现就像是雪地上留下的马蹄印般,清楚可见。

    迎上他懊恼的神情,云儿忍不住咽了口气。

    他的眼底象是燃烧着火焰般教她惊悸,仿佛荒野上的猛兽正紧紧盯着猎物似的。

    “是……是你不对!”她虚张声势地数落着他。

    “我哪里不对?”他沉下眼瞪视着她。

    怪了,他一向是个不多话的人,为什么在她面前他却异常多话?

    他很想停止这种无止境的争论,但不知怎地,和她斗气的同时,他心底竟有着某种无以名状的快活,这种快乐让他暂时忘了国事,暂时忘了沙场上的血腥搏斗……

    他说她是偷马贼,其实他的身分一定也没“光明正大”到哪去;看他的样子那么奇怪,绝对是来自关外的蛮夷。

    “我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她一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你说什么?”未等她说完,他的神情倏地阴沉下来。

    她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这怎么可能?他轻装南下,身边甚至没带半名随从,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妞儿却说她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他一把勒起她的衣襟,眼神鸷猛地紧盯着她,喝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在大金之中有人与大宋暗中勾结?

    她没想到这个问题来自关外的逃兵,居然会因此而勃然大怒,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足以杀死人的寒光,让她不由心生惊惶。

    “我……我猜的!”看他样子奇怪,行踪又神神秘秘,他大概是辽营的逃兵。不,看他的气质应该不是寻常的小兵,弄不好还是个辽将呢!

    “猜的?”这是什么烂答案?他的身分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子随便就能猜出?不,他一定要教她吐实!

    “说!”他以虎口扼住她的颈子,“再不说,我就要了你的这条小命!”

    看见他眼底那抹杀机,她相信,他真的会杀她。只是,需要如此吗?

    他是逃将,而她是逃婚的新娘,他们各逃各的,互不相干,干嘛为了知道他的事情而要杀要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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