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无数的人们正在子夜星空下陷入诡谲的梦回中。
半开的窗透进一阵清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将她随意绾起的长发吹散。君寒用手将发丝掠到耳后,依旧专心地用她纤细的手指快速地敲打着键盘。现在是淩晨一点,这种时刻本应是睡意正浓时,但对她来说,却是她一天最清醒的时刻。
魏君寒是一名很闲散的小说家,大概上辈子是夜行动物,所以这辈子习性难改。从小,自她有记忆以来,一到夜晚,不知为何,她精神总是特别好,而太阳公公一出来,她就一脸委靡不振,本就不大的双眼更是几乎睁不开。
因为这奇怪的习性,害得她在学生时代痛不欲生,总是在上课时想尽办法打瞌睡,幸好从小成绩还算不错,所以大部分的老师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才算平安地过完十几年的学生生活。
毕业后,除了特种行业没做过外,只要是夜生活的工作她几乎全做遍了。最后在历经一年十二个月连换十二个头家后,她才终于死心地发现自己实在没那么好的修养可以在别人的底下做事。
也算是因缘巧合吧!她因无聊开始写起小说,第一次投稿竟然就这样让她给蒙到了,从此以后,魏君寒开始了不见天日的写作生涯。幸亏她双亲去世时,曾留了栋两层楼透天的房子给她,要不然光靠她近半年才熬出一本的写作速度,搞不好早饿死在街头了。
纤细的小手仍旧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寂静的黑夜中,只听闻清脆的敲打声不断有节奏地响起。
风,再度吹了进来,这次却令她蹙起眉头。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她凝神侧耳倾听,因为本应带着凉意清新的夜风竟隐约夹带着丝温热的……血腥味!
不是她变成她那换帖死党程致茗口中的吸血鬼,而是她对血的味道特别敏感!
没有了敲打键盘的声音,黑夜越显沉静。窗外似乎无声无息,不过那股血腥味却越形腥臭。从小过惯了夜生活,不知是否她八字太重?君寒从没见过那种晚上才会出来的“东西”,所以根本无从怕起,而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鼻子,因此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看了好一阵子,她啥也没见到。
奇怪,她摇了摇头,难不成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正当她要转身走回电脑前时,却突然听见一丝细微的声响在外头响起,她又迅速地回头望向窗外,依然是毫无异样。
清冷的街上只有孤单的街灯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就像平常一般,整条街上只有她还醒着,其他房屋除了透着些微昏黄的灯光外,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除了那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她不信邪,打开了和阳台相连的门,君寒走到二楼的阳台向街道两旁望去,突然她心中一阵发毛,不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而是她什么都没见到!
街道依旧,但平常会在街灯下围绕的飞蛾小虫,还有在街角垃圾堆翻食的流浪狗,以及偶尔会在屋顶飞跃追逐的野猫,今晚竟一只也没见到!
整条街上空荡荡的,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气息,沉闷的气氛充斥在无声的街道上,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君寒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突然兴起一丝怪异的胆寒,这里活像是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的生物。
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下夜空,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无法置信地瞪视着那高悬夜空的明月。
红色的!
那自古以来皆散发着皎洁月光,如美玉良璧的明月,竟然……竟然闪耀着妖异的鲜红!
似血般的鲜红欲滴!
红色的月光鲜艳的令人触目惊心!
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君寒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欲将那股震惊压住,随之呼吸急促地用力眨了眨眼再看。
不见了!
那妖异鬼魅般的血红色月亮又迅速消失。月光依旧像往常般明亮中带点朦胧,但那确是洁白的月光,自古以来诗人歌颂、情人相对,散发着柔和光线的明月。
是她看错了吗?君寒疑惑地凝视着黑夜中的一轮明月,心中却还映着方才那鲜红怪异的景象,一丝冰寒无端地从心底蔓延至四肢。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摩擦着双臂,下意识地退回了房门,却在后退时碰上了一堵温热的厚墙,压抑住的恐惧急速地就要从喉头窜出。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嘴被一只湿热的手给捂住──“别叫。”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刺鼻的血腥味一下子冲进了她的鼻头。
*9*9*9
那男人无声无息地将她拉进门里,然后快速地将门关上、窗帘拉上,身手干净利落。这一连串的动作,她都一直被他钳制在他身前;尽管她极力地想挣脱他有力的大手,但在一见到他捂住她嘴上的手竟满是鲜血后,全身顿时虚脱恶心得直想呕吐。
“你不要叫,我不会伤害你。”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字沉稳地传来。
君寒满脸苍白,脑中全是想吐的念头,根本就没听见身后的人所说的话,只是颤抖着双手想去扳开捂住她嘴巴的血手。
怎奈她根本是白费力气,那只手任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竟动也不动。
“我手上有枪,你若不叫,我就将手放开。”那声音再度发出,这次君寒可听见了,虽然依旧怀着恐惧,但已能镇定地不再挣扎,点了点头。
像是相信了她的保证,那男人将满是鲜血的手放开;君寒第一个动作就是跌坐在地上,对着身旁的垃圾桶大吐特吐。直到她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得精光后,这才虚弱地向那拿枪指着她的男人看去。
任海靠坐在床上,一手捂着他腰侧鲜血汩汩的伤口,另一手拿枪指着那行径怪异的女人。
魏君寒一?眼就见到他腰侧那长达十几公分的刀伤,虽然他的大手遮去了大半,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仍旧看来异常吓人。
她吃惊地倒抽口气,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医药箱。
“不许动!”任海见她起身的动作,口中发出强硬的话语。
君寒听了一震,这才发现自己的念头实在是很好笑。他是挟持她的歹徒,但她竟然想帮他治伤!但他那伤口一直流着血,再不处理只怕她家会多个死人。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坐的床可是她每天睡觉的地方,要是染满了鲜血,恐怕自己无法再在那床上安心睡觉了。
鼓起了些微的勇气,君寒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这里有医药箱,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任海闻言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伤必须处理,但这女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竟然想要帮他疗伤?
他满脸怪异,君寒察觉到他的想法,解释说:“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我家。”
“药箱在哪里?”
见他没有反对,君寒乖乖地回答:“我身后的柜子里。”
“去拿。”
她转身取出柜中的医药箱,顺便将整盒面纸带着,压住恐慌不安的心绪,镇定地向那男人走去。
“呃……我必须将你的衣服剪开。”君寒深吸口气,微颤地将剪刀从医药箱中拿了出来。他闻言双手将衣服用力一扯,那衬衫就应声破裂;他这一使力牵动到伤口的肌肉,大量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来不及去想那恶心欲吐的念头,君寒快速地拿起已破得不成形状的衣服压住他血如泉涌的刀伤。
“你是笨蛋吗?”恼怒的咒?未经大脑即脱口而出,君寒刚才不知跑哪去的胆量一下子跑了回来,双手迅速处理起他腰侧的伤。拭去大量血?,她脸色惨白地望着那伤口。什么样的器具会如此锐利?那切口平整得不像是真的!才微一呆愣,血水又快速涌出。
“你的伤口太深了,必须要去医院缝合。”君寒再次压住那恶心的刀伤,对那男人说道。
“我不去医院。”任海发出冷硬的语气反驳。
“可是你的伤口……”
“你缝。”
“什么?”君寒吓得抬头看向那男人的脸孔。结果在望进他金色的眼瞳后,她当场看呆了。
金色的?他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
从方才事情一发生,她就忙着呕吐和注视着他那道可怕的刀伤,根本就没空去注意他的长相及眼睛的颜色,直到刚刚。她这辈子没见过几位帅哥(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除外),而此刻这挟持她的坏蛋竟长得俊帅异常。削短的黑发、俊毅的剑眉、挺直的鼻梁、抿紧的双唇以及他那金色的瞳孔,这人实在帅得不像话!
任海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强忍急欲昏眩的感觉唤醒她。
“小姐。”
“什么?”收回发呆的心绪,君寒克制着心中的尴尬。天啊!她竟然看他看到呆住了。
“去拿酒精、针线及打火机来。”
“啊!不行,我不会缝。你必须去医院。”君寒回复苍白的脸色。
任海不耐地将枪举高。“快点!”该死的,他发现自己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了。
瞪着那举高至她眼前的枪,君寒脸色变得更加死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她只好屈服,僵硬地走到柜子将他说的那些东西拿了过来。
“针先用打火机烧过,然后和线一起泡在酒精中。”
君寒动作迟缓,心不甘情不愿地照他的指示做。任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现在可以缝了。”
这是缝人皮耶?他以为这是在缝衣服啊!说的那么简单。
君寒抖着双手死瞪着那道鲜红的伤口。“不行,我没有办法。”她哀求地对他说。
“那你就等着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任海冰寒着脸,毫不留情地用枪抵着她的额头。
“你……”君寒无力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孔,两人无声地僵持着;直到君寒认清他的坚决。“好吧!我缝。”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鼓足了勇气,拾起针线快速地扎下一针,见到他因痛楚而绷紧的肌肉,她也跟着瑟缩一下,手软地向他望去。只见他额头冒出冷汗、青筋暴起,咬着牙迸出一声:“快点!”
君寒见状连忙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加快动作。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度秒如年”。在这十二月的寒冬,室内的温度却异常闷热,她汗流浃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若鼓响地在耳际敲打。那道伤口长得像高速公路,似乎是永无止尽。当她终于将伤口缝好后,她转身就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这次大概连十二指肠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君寒撑起吐到没力的身子,回头继续帮那痛得咬牙切齿的人上药包扎。谁知她才包到一半,那人竟再度捂住她的嘴,抱着她翻身躺上床,接着不知丢了什么出去。“啪”
的一声!那东西打到电灯的开关,房间顿时黑暗。
“别出声。”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细如蚊蚋,顺手拉起身旁被子盖住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嗅觉麻痹还是怎为了,反正她竟没再闻到他手上的血腥味。而且经过刚才的教训,她也没有再试着想扳开他的手。
不晓得她是否是脑袋吓坏了,君寒被他搂在怀中竟不觉得讨厌。然后她发现那男人的眼睛在黑夜中竟也熠熠生辉,金色的双瞳在漆黑的夜里异常清晰。她好奇地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他那特异的金瞳,完全忘了应该害怕。
任海被她大胆的视线乱了心绪,人们对他双瞳的颜色一向好奇,但从没人敢像她这样直视他的双眼,像是直直地看进了他深藏已久、不众人所见的内心。
“闭上你的眼睛。”任海低声警告。
他金黄色的双瞳透着怒意,君寒见状,很识相地听话照做。
窗外突起一阵强风掀开了水蓝色的窗帘,接着倏地射进一道暗红色的灯光;那灯光一阵旋绕,在照到床上是两人相拥而眠的样子后,灯光随即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暗红色的光芒不时透射进来。君寒大气不敢透一声,因为外面的那些人想必是追赶他的人。她没有笨到以为那些偷偷摸摸的人会相信她不是和他一伙的──尤其是发现他们俩抱在一起,睡在床上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设定电脑每小时报时一次,现在似乎快两点了。要是它报时就惨了,非但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会显得格外清晰,那荧幕还会跳出报时的软体画面,白色的光源肯定会透过那不怎么厚的窗帘,成为他们的指标。
君寒悄悄地将眼眯成一条细缝,着急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捂住她嘴巴的手。
任海睁开了他的双眼,不悦地瞪视着她,君寒见状连忙指戳她的电脑荧幕,又指了指在床另一头的闹钟,接着将手放在被捂住的嘴前做说话的动作。君寒心急地瞪着他毫无反应,不晓得他看不看得懂她的意思?
任海过了几秒才轻轻坐了起来,君寒见他似要去按主机的电源开关,连忙扯了扯他的手,作势要他“拔插头”。开玩笑,主机存取资料的声音,平时听了不觉得响亮,但在这黑夜中却会显得特别清楚。只有直接将插头拔了,电脑才不会发出声音。
任海见了点头示意,表示他了解。看他动作迅速、无声无息地走过去拔掉了插头,君寒这才松了口气。
他人才躺了回来,窗外的人再次不知用什么方法吹开窗帘,暗红色的光二度仔细地照了进来,在一阵环绕后,见似无异状这才退去。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不再见到那暗红色的光芒透进。那些人应该走了吧?她轻轻推了一下方才?闪避灯光压在她身上的人,谁知他竟没有反应,柔软小手所触及的肌肤竟满是湿冷的汗水,而且一片冰凉。
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从身上推开,恐慌地打开黄色的床头灯,在眼见他胸膛依旧有着微弱的起伏后,君寒才放下了悬得老高的心。幸好他还没死,要不然她可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的尸体。
但他身上那么冰冷只怕离死不远了,君寒瞪着床上昏倒的男人。不行,要是他死在她家,那她就甭住了。君寒转身拿起电话就要报警,却听见身后响起“喀嗒””声,她只好动作缓慢、认命地将话筒挂了回去。那声音她可熟得很,不过通常是在看电影的时候才能听得见,她可从没想过在现实生活中自己也有机会听见。
回身看向那本已昏死的男人,双眼依然未开,但一只手却拿着枪对着她的头;她果然没听错,那的确是扣扳机的声音。
“你不去医院会死的。”君寒不甘心地在言语间挣扎。
他嘴角牵起一丝嘲讽。“你打的好像是一一○,而不是一一九。”
君寒心中一阵心虚,她的确是在打一一○。但理智随即跑进脑海,她是被挟持耶!
打一一○本来就没错,干?要感到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