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竟在奢想娃子能真的成为他的妻,孟真猛地收起心绪,不敢再深想下去。
又是他的背。冬月直愣愣的看着孟真斜靠在床拄上闭目养神,不悦的情绪又窜升起来。
他还真的就这样坐了一夜?昨晚是他们俩的新婚之夜也!
奇怪,她在气个什么劲儿?他没碰她不正合她的心意? 冬月越想头越大,干脆一骨碌的爬起来,也不理会他,下了床披了件大衣便往楼下去洗脸。
雪停了。老天爷还真是“帮忙”啊!
冬月在井边对着灰白的天空翻了个白眼,不知老天爷是否怕她会嫁不出去,所以辛辛苦苦的把她送到古代来,连老公都帮她挑好了,还让她因大雪而无法逃婚。她现在真的很怀疑自己曾在不自觉中得罪了老天爷。
将木桶丢到井里汲水,冬月望着从口鼻冒出的白气,忍不妨自嘲的一笑。哈!她绝对是最早起的新嫁娘。
“啊——”冬月伸手要将木桶拉起,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因为她一个劲儿的诅咒害她陷入此种困境的各种人事物,忘了经过昨晚的低温,那绳子早已结霜,她这么一抓一拉,手被冻得没力抓住那条绳子,承载不住木桶的重量,粗糙的麻绳便从她手中一路滑下去,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只大手及时抓住麻绳阻止它继续折磨冬月的手,因为她笨得忘记放掉绳子。
“你没事吧?”孟真将麻绳绑好,回头忙看她的手。只见一双柔荑变得又红又肿,教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疼。
“没事!”冬月含着眼泪说瞎话,硬将手抽回来在臂上习惯性的擞了两下,彷佛这样就可抹去疼痛——结果当然是弄得更痛,泪水又落几滴下来。
“胡扯!”他脸一沉,伸手又将她的手抓到身前检视。
“跟你说没事就没事啦!”她还想再缩,却挣不开他的手,而且一动之下,又扯到了伤口,“啊——好痛!”
孟真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想不透她怎么这么顽固。怕她又瞎扯,他干脆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他俩位于二楼的临时新房走去。
“放我下——”冬月话说到一半,在看见他那阴沉的神色后,剩下的字句立刻像长了翅膀似地逃得不见踪影。 我的妈!他怎么突然变脸了?看起来好凶!
孟真沉默的抱着她进房,替她两只手掌上药,从头到尾都板着脸,但手里的动作是仔细轻柔。
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冬月很识相的闭着嘴,在眼睫毛下偷偷打量他。这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生气。不过话说回来,她真正也没认识他几天,怎么会主观的认为他没脾气?
处理好她的手,孟真仍板着脸,“为什么跑下去打水?”
“我想洗脸。”他到底在气什么?受伤的人是她也!为什么她还得像个犯人一样被他质询?
“你可以叫我帮你。”
“不需要。我每天都在打水,今天是因为一时疏忽,才会忘了戴上手套。”
那句“不需要”让孟真顿时有些懊恼,他脸色难看的道:“你现在己经嫁给了我,这种事我来做就好。”
“不用啦,这一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何况我们又不是......真的......”冬月越说越小声,因为他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一副她说了什么愚蠢至极的话似的。
奇怪,她又没说错,干嘛怕他啊!冬月瞧见自己的靴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低着头一副忏悔样,立即抬起头来瞪回去。
“怎样?”
孟真一时无法反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但猛一听她否认两人的“夫妻”关系,他心底就是不舒服。而且她没说错,他俩的确不是真的夫妻,他还打算替她再找婆家呢!
孟真重整心绪,缓和了面部表情,“镇上的人都认为我俩成了亲,你不想让他们以为我成亲的第一天就虐待你吧?以后这些粗重的工作,我来做就行了。”
原来是面子问题!冬月恍然大悟。不过,打水也算是粗重的工作吗?
她见着他坚持的眼神,耸耸肩道,“好吧,我无所谓,你高兴就好。”有人自愿要帮她作工,她乐得轻松。
反正这家伙什么都没有,就是一身的肌肉,不好好利用就太暴殄天物了!
第五章
乖乖隆地咚!哪来这么精美正点的马车啊?
冬月赞叹的打量那作工精巧的马车,袖中的算盘都差点掉了出来:等她瞧见那马车主人后,立即抚着胸口倒抽口气,双眼瞪得更大了。
我的老天,好帅的“古人”!
瞧他那张脸,俊俏得会让女人流口水,恨不得把他给吞下肚去。
冬月张大了嘴,活像几百年没看过男人。说真的,她己经很久没看见没长胡子的男人了——石头不算,他还是个小孩。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留了些胡子,就连孟真脸上也老是有着胡碴,而眼前这个人有着光洁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如剑般俐落的眉、性感的唇形——怪了,这张脸怎么有点面熟对了!是基诺李维,这家伙长得好像演悍卫战警的基诺李维!
“冬月姊,请把你的口水擦掉,你这模样好像白痴也!” 石头走到她身边用筷子戳了她一记。
真受不了,为什么女人一见到三师兄都像苍蝇见到西瓜一样?亏冬月姊昨晚才嫁给大师兄呢,现在竟然也盯着三师兄猛瞧,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小王八蛋,我才没流口水!”冬月惊讶的伸手摸了下嘴唇,才发现被石头给骗了。她瞪了他一眼,才迎向前,“客倌,请问您住宿还是用饭?”
“他不是客倌啦!”石头对冬月做了个鬼脸。
不是客人?冬月还在迷糊,杜念秋就替她解了答。
“三师兄!你不是在长安吗,怎么有空来?外头冷,怎么还站着?快进来坐!刘叔、大师兄,你们快来看看,谁来看咱们了!”杜念秋惊喜的从客栈内奔了出来,拉着宋青云往里走。
宋青云早习惯了杜念秋的莽撞,他知道师会拉着他走是好意,怕他撞着,可她却不知道,让她牵着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情况反而会更糟!也亏得他好记性还记得客栈大门门槛高度,要不让她这么拉着走,早不知跌几次了。
可就算是这么着,他看不见是事实,再怎么好记性,也无法预测被人移动的桌椅,拐别时还是让他撞到了凳子,他脚尖一捞,便将凳子给捞回原位。杜念秋没发现,还是这么拉着他走,于是这般的情景便上演了两二、三次,让在后面冬月看傻了眼,搞不清楚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有撞椅子再扶好的嗜好吗?
“云小子!怎么有空过来?”刘叔从厨房钻了出来,抓住宋青云的手,从杜念秋手中解救了他。
宋青云露出和煦的笑容,“我是来找大师兄的。”
“找大师兄的!我还以为你大发良心来看我的哪!”杜念秋嘴里凶着,脸上却有着笑意。其实她这几个师兄弟里,让她看得最顺眼的就是他了——长相帅得没话说,个性又温文儒雅。若不是他的眼瞎了,否则就是百分之百完美的男人。
“师妹,你忘了为兄看不见的。”宋青云自嘲。
杜念秋这一听可急了,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啥?你是瞎子?”冬月忍不住轻呼出声,惹得众人向她望去。
谁知道她神经大条得很,无视周围怪异的视线,反而还走到宋青云身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见他眼睛果然毫无焦距,她口没遮拦地道,“啊,好可——”跟着便被人捂住了嘴。
“师弟,别来无恙?”孟真皱着眉问候,双眼责备的看着在他身前挣扎的冬月。她不满的抬头瞪他,两只手想硬扳开他的大手,可惜没啥做用,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好。大师兄,你不帮我介一下这位姑娘吗?”宋青云好奇得紧,他虽然看不见,但那姑娘发出的声音很明显是被人捂住了嘴,而那人不用说就是大师兄了。可大师兄一向是他们之中最严谨老实的一个,加今竟然不顾男女之别的捂住姑娘家的嘴,她的身分怎教他不好奇哪。
“她是——”冬月两手太用力了,一不小心又碰到了掌心的伤口,脸蛋又皱成一团。孟真见了话一顿,忙松开她的嘴,改而轻握住她的手腕,跟着才道,“她是我的妻子。很痛吗?”后面那句是问冬月的。
“废话!你来痛痛看!刚才干嘛捂住我的嘴啦!”她生气的捶了他胸口一下,可想而知又牵动到伤口,当然又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小心点。”打在胸口的拳不痛不痒,可他却心疼她的手哪。
“说什么风凉话!就已经在痛了,才在那边放马后炮。” 冬月还在气着,口气却不觉放柔了点,两手被他握着也没想要抽回来。难得有人这么关心她,那感觉还真的挺不赖的。她盯着孟真温和的脸,突然发现他其实也长得并不太难看,只要把那满脸不长不短的胡碴刮干净,再把像杂草丛生的乱发稍微整理整理,也是满英俊的。
想着想着,她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脸,孟真脸一红,赶紧将她的手抓下来。大庭广众的,真不知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在一旁的宋青云听了都呆掉了,大师兄什么时候成了亲,怎么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通知他啊!而且听大师兄的语气,似乎还相当宝贝这姑娘......不,是嫂子才是。
不过,这嫂子听起来很有元气!依大师兄的性子,的确需要活泼点的女子相伴。
宋青云挂着微笑道,“敢问嫂子怎么称呼?”
两手都被抓住的冬月还在心底盘算要怎么改造孟真,随口回答:“你都已经叫我嫂子了还问。笨!”孟真一听,心中一喜,脸上不觉浮现出傻笑。
寒冷的冬天,一辆乌木打造的精美马车奔走在官道上。四匹马、一辆车,两旁还跟着两骑,不过只见座骑不见人影。
木轮压过雪地形成两道深瘕,马蹄扬起雪花,也顺便印下无数蹄印。
冬月坐在晃动的马车内,一脸苍白的昏睡着。她已经将能吐的东西全吐光了,事实上她虚弱得连诅咒的力气也没有,只希望那该死遥远的长安立刻出现。是的,她在晕车——晕马车。
在经过头几天的折腾后,冬月只能像只病猫般待在孟真的怀中,因为那是唯一让她的胃感觉舒服点的地方。此刻马车内就只有孟真和她而已,连宋青云都避到前头车夫的旁边去了。因为原本还有些大的车厢,让孟真一坐进来,就稍嫌拥挤了点,何况他很识趣的,人家是夫妻俩,他杵在中央像什么话,是吧?
见冬月的额际渗出小小的汗珠,孟真温柔的将它拭去,眼中有着不舍。他没想到看来如此活泼的她竟然会晕车。
此去长安,他本不想带着她的,谁知她硬是要跟,师妹又在旁帮腔,说什么不能在新婚第二天就丢下新嫁娘,否则镇上的人又要道是非云云,他只好带着她上路。
只是,真的段想到她竟然会晕车。
这些天冬月吃下去的东西几乎全都吐了出来,她原本还有些丰腴的身子因而消瘦了点,神色惨白不说,话也半天不见她说一句,偶尔发出的声音就是难过的呻吟,听得他阵阵不舍,却只能正襟危坐的怀抱着她,怕稍动一下她就会更加难过。
“孟真......我想喝水。”冬月从昏睡中醒来,轻扯孟真的衣襟。他忙倒了杯水凑到她嘴边,“有没有好点?”
“嗯。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她咽下茶水,压住想吐的冲动。
“快了,今天傍晚应该就能进城了。”见她如此难受,他真的感到心疼,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将她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娃子,忍耐点,就快到了。”
“你为什么老爱叫我娃子?那听起来好像袜子,好难听啊。”她温顺的枕着他的肩,低声抱怨。
孟真像安抚小狼似地缓缓顺着她的长发,低笑道,“我初见你时,以为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娃子,之后就一直改不过来了。”
“我二十三了。”冬月倦累的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这一路上,他真的对她很好,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并没有多少机会被人照顾,通常都是她照顾别人。
话说回来,这男人还真像个百宝箱。和他相处越久,她就越发现他不同的面貌,而到目前为止她所见到的,她都不讨厌,甚至说得上是喜欢。尤其是她吐了他一身面条,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一路上都抱着她,只为了怕她不舒服,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之前曾有的“一滴滴”怒气全消了,毕竟这样疼女人的男人不是处处都捡得到的。如果她真的必须在这儿过一辈子,和他当真的夫妻也没有什么不好......
“孟真。”她轻声唤他。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一脸疑惑,“知道,叫秦冬月。”
“你以后叫我冬月好不好?”冬月昏昏欲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什么?”
“我们是夫妻......”她还没说完就又陷入昏睡。
孟真心头一震,静静的拥着她,思绪又乱了......
车行至长安,冬月还在睡。孟真没将她唤醒,完全无视于那下巴快掉到地上的师弟,以及目瞪口呆的众人,就这样抱着她下了车进了风云阁。
“那......那个姑娘......姑娘是谁?”冷如风拉着缓步下车的宋青云直问。
不错嘛!原来这天下还是有事能让他辩才无碍的二师兄结巴的。宋青云嘴角上扬,将玉萧在手上一缚道: “是嫂子。”
“嫂子?”冷如风的声调不觉高了八度。
“是啊,嫂子,我们俩的嫂子,大师兄的媳妇。”宋青云字正腔圆的回答。
“师兄成亲了?”冷如风合上下巴,恢复镇定。
“答对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还以为师兄这辈子不会再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