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大个儿脾气一向很好,这一点你应该相当清楚,你们以前曾是同事嘛。但是自从他撞到头后突然性情大变,我上次看报纸说如果不小心跌倒,脑袋里若有什么血块压迫到神经,就会这样的,而且不早点治疗的话,很可能会突然暴毙。”她硬逼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可怜兮兮的又说:“其实,我今天来最主要是想请你去说服他入院检查,而且大个儿喝醉时曾说,他最爱的就是你。你舍得让他死掉吗?”
刘少君越听心越慌,她害怕的捂住嘴,颤抖的低喃着:“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她是不是错了?难道她的决定,竟换来了他的死亡?不!
她抬起泪眼,坚决地说:“我……我要去找他。他公司在哪里?”她绝不会让他死掉的。
“我带你去!”凌俊双眼一亮,立刻站起身,迅速擦干泪眼,连哭音都没了。
※ ※ ※
左边总经理室的门推开的同时,右侧的电梯门也开了。
不过做员工的当然得先注意老板,客人可以等一会儿再顾,林秘书也不例外,所以她先看向公司的超级业务员张总经理。
张鸿羽将几份文件递给她,交代道:“把这些资料归档,重新估算蓝星合约上的价格,确定了以后再拿进来给我。”按着他转身要进门,却在下一瞬间定在当场。
不敢相信他眼角刚刚瞄到的人影,他迅速转过身,就看见刘少君脸上带着被骗的怒气正要退回电梯中。
凌俊一脚卡在电梯门的轨道上,不忘对他叫道:“还看什么,快过来啊!”
刘少君听了更气,她坐在轮椅上倾向前,徒劳无功的想把凌俊那只脚给推开。
才那么一下下,他就赶了过来进入电梯。
凌俊缩回脚,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笑笑的向渐渐合上的门挥挥手,提高音量说:
“我到下面等好消息。”话音甫落,电梯就亮起故障灯,卡在十楼和九楼中间。
“坏掉了吗?”林秘书搞不清楚状况,还拿起电话边道:“叫他们放心,我马上叫人来修。”
凌俊走上前,按掉电话上的通话键,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是坏掉。你要是叫人来修,今天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 ※ ※
“你干什么?我要出去!”刘少君生气的瞪着把电梯按停的张鸿羽,双手紧紧抓着椅把。
那个坏心的女孩,竟然这样骗她!什么跌倒、什么会死掉,一出电梯她就看见这家伙睑上连一点青紫都没有,还是依然完好,英俊得不得了。
他一点也不为她怒气腾腾的眼光而畏惧,反而蹲了下来,双眼和她平视,摸着她的脸颊说:“你瘦了。”
“没有!”她口气很冲,想转头避开。
他却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手固定她倔强的睑,不让她逃避他的目光。
“你为什么来?”他问道。
刘少君干脆闭上眼睛,伸手想推开他,“放手!”
“睁开眼回答我,我就放手。”他坚持要听到答案。
“不要!放开我!”她捶打他,他却始终不肯放,直到她手酸了,有些喘时,终于知道他不会放弃,她只好停下了手。
“少君,我要知道为什么?”张鸿羽低声再问。他倾向前,语调轻柔,“告诉我。”
她紧闭的睫毛搧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僵硬的说:“凌俊骗我说你要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她想到早先的恐惧,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天……”张鸿羽没想到阿俊是以这种方式将她骗来的,见她全身都在发抖,他忙上前拥住她,柔声安慰:“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样做。”
她待在他安全温暖的怀中,所有的惊慌和害怕至此全部流泄而出,压抑过度的感情再也藏不住。“我好怕……我不要你死掉……”她忽然哭了起来,整个人崩溃地在他怀抱里哭得无法自己。
“别哭、别哭了。乖,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会去骂她的。”他抱着她,拍拍她的背,有点手足无措,一时间被她这样激动的情绪吓着了。
谁知她听了后不仅未停止哭泣,反而还气得边骂边捶他,“对,都是你的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五年前把我撞残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再出现?为什么要打扰我?我本来一直都过得好好的,你一出现就什么都乱了!害我拖稿,害我感冒,还害我睡不着,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错!”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你别太激动。”怕刘少君犯病,张鸿羽把所有过错照单全收,担心得脸都白了。
“如果你什么都没说,我就可以假装没这回事,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为什么?”她满脸眼泪鼻涕,又捶他肩膀一拳。“现在竟然还教人骗我,你这个无耻的家伙!”
“我没有--”他想说话,却被她打断。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地无理取闹的把所有的事情怪到他身上,“如果你没有这么死缠烂打,我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她一时骂得顺口,差点就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幸好及时发现不对,立刻噤声。
他闻言心一跳,忙将她拉离怀中,扶着她的肩头问:“就怎样?”
“没有!”她找回理智,虽然还在流泪,但只吐出这两个字,就死都不肯再开口。
不过他这次学聪明了,很快的自行演绎,然后拭去她的泪水。“你不想说没关系,我说就好。”他将她的长发撩到肩后,抵着她的额头,音调沙哑,有些不稳的问道:“无论如何,我都爱你。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嫁给我?”
刘少君热泪盈眶,无法相信地眨了眨眼,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睑色发白的抚着胸口道:“你……你说什么?!”
“嫁给我。”他以拇指不断拭去她双眼泉涌而出的泪水,喉咙干哑,真挚地说:“我爱你,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可怜你,没有理由原因、没有因为所以,有的……只是我爱你。你懂吗?我希望能一早醒来看见你,希望下班回家能守着你,希望无时无刻都能分享你的欢喜与忧愁。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更希望将来某一天清晨你从床上醒来,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我,就算那一天我已经是个老头,而你是个老太婆也没关系。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听着他深情的告白,泪眼蒙眬,甚至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能快速的交换着呼吸,几乎泣不成声。
“少君,别紧张,慢慢来。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然后说,我愿意。”
他帮助她平稳呼吸,最后顺势加上那句话。
没想到,她照着他所说的吐纳,最后真的满脸泪痕地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他先是呆了一呆,接着紧紧抱住她,然后在心底感谢所有过路的神明。
尾声
教堂外。
阳光依旧耀眼灿烂,白色的和平鸽展翅飞向蓝天。突然天际飞来一只乌黑的大鸟,它飞到教堂前的一棵大树时骤然降下,动作干净俐落地停在一名安稳坐在树干上的黑衣女子肩头。
“找到你主人了?”短发的黑衣女子兴致高昂地注视着圣洁的教堂中郑重举行的婚礼,一边开口问。找到了,他救了我。
“笨鸟,算你幸运。有空带他来见我。”她瞄着肩头上,正在用尖嘴整理黑亮羽毛的大乌鸦。
知道。
“那只黑猫呢?”
她的主人已经出生了,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她微微一笑。
此时,身穿白色礼服的新人相偕而出,教堂钟声叮叮当当响起,众亲友在门口排成两排拉开拉炮,五彩缤纷的彩带划过半空,然后落在新人的身上。
刘少君坚持要站着参加自己的婚礼,所以直到半年后的今天才嫁给了张鸿羽。
张鸿羽一把将她抱起,因为她还是不能站太久,他怕她双脚的负担太重。两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他一转身背对群众,让她能够拋出手中的新娘捧花。
她奋力一丢,白色的喇叭花越过众人,直直落进站得远远的忠哥手中。
忠哥错愕的握住这从天而降的喇叭花,那捧花在他大大的手中看起来小的可爱。
他有些尴尬的拉拉难得穿上身的西装领口,然后,很快的将花塞给离他最近的女人--尹秀娟的手中。
尹秀娟难得哑口无言,羞红了脸,引起众人的哄堂大笑……
一直高高坐在树头的女子悠悠的轻叹了口气,有些苦涩的对肩头上的乌鸦低声说道:“你说,我这次真的能找到他吗?”
大乌鸦拿黑黑的眼珠望着她,然后以鸟嘴轻轻的碰了她粉颊一下。
会的。
她深吸口气,抬首望着蓝天白云,黑眸带着深深的忧愁。“希望……你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