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之凡的主意,因为俱乐部里的人跟我说她提着两袋行李到那边去喝得烂醉!我想她大概是被赶出来了吧!所以之凡提议送到你的新家去,反正那是暂时只有你会住。”邵深像是穷极无聊般的拿起桌上的金笔把弄。
“这才是麻烦所在!”隼棠难得发脾气了。“我自己的东西都还没整理好,她就这样住在我家,更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到底是想毁了她还是我?”
“你要是不高兴,等她醒来再把她赶出去不就得了?”不管隼棠已经激动得两手乱挥,邵深仍面不改色的建议。
“把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赶出去可不是我做得来的事!”
“那就是你的问题啦!”邵深说着站起身。“我知道你心肠很好,你就当做是收养一只流浪狗吧!搞不好她愿意以身相许哩!”
“你……”隼棠气得说不出话,他只想伸出手去掐住邵深的脖子。
“我?我没空和你闲聊,我要回家吃午饭去了。”邵深抓起西装外套往门口走。“要不要一起去啊?”
“不必了,我还得回去看我的东西有没有被那女酒鬼搬光哩!”也许是正在气头上的关系,隼棠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祝你好运。”邵深对他露出微笑。
隼棠心里是又气又高兴!气的是邵深那家伙总是自作主张,不先询问他的意见;高兴的是他终于活得比较像个人,脸上开始常有笑容,而这当然要归功于和哥哥一样能干的柳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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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在陌生地方中醒来的日子。
卓尔琴搔搔头,环顾着另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不是柳之凡的家,但是哪一个懒骨头家里的客房?散放在地板上的箱子和房内整齐的桌椅、衣橱极不搭调,这家主人从不整理的吗?
她试着回想昨晚是被哪个男人给扛了回来,依稀记得她并没有再去找帮手带她回家,好让她在离开俱乐部前再喝一杯,那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身上的衣物完好,除了紊乱的皱褶,连点脱线的痕迹也没有,显然她不是遇到一个绅士,就是遇到一个和苏邵深一样对她完全没兴趣的男人。
从她开始买醉以来,她只有三次在不熟悉的环境中醒来的纪录,第一次在小杜的家,第二次在苏邵深的家,这次……到底是哪个衰尾道人成了她酒醉后的牺牲品?她掀被下床,完全不理会自己邋遢的外表,东倒西歪的走向房门口。她慢慢地打量这栋屋子,这里虽没有柳之凡家那么大,但也是豪华得不像普通人住得起的地方。除了她,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而她单薄的行李跟一堆箱子摆放在一起。她再也受不了那些神秘箱子的诱惑,挑了一个顺眼的便拆开来看,只是没想到撕开两条简单的胶带需要耗费十五分钟的时间,因为她的手根本使不出力,注意力也无法集中。
她打开的箱子里头是满满的CD,有古典的、中西流行音乐和演奏乐,显然这家主人对音乐的喜好挺广泛的。从这些一凌乱的箱子看来,这家主人大概才搬进来没多久吧!她懒得再找胶带把箱子封住,反正等人发现问起时再辩说她不知道吧!而且那又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CD一片也没少,人家不至于把她扭送法办。
她继续环顾整个客厅,这里的摆饰和设备都是她梦寐以求却无力实现的,要是能让她住在这里多好,哪怕只有一天。这个念头才浮现,她的肚子突然开始高唱空城计了,她立刻把目标转向寻我厨房和冰箱。刚要走向厨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串钥匙声,她震惊的领悟到:可能是主人回来了,而她就狼狈的站在客厅里,虽然没照镜子,她也想像得出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让这家水准高雅的主人大皱其眉,天哪!她竟开始惊慌起来了。
主人开门进来了,而且明显的被呆站在客厅中央的邋遢女人给吓了一跳,那个英俊、年轻却疲态尽露的男人愣在门口与尔琴四目相视,两人都没有说话,互相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你……就是卓小姐?”最后是他先开口。
“对,我是卓尔琴。”她有点尴尬的承认,毕竟以她现在这副颓败模样面对那样的俊男的确很丢脸。“对不起,昨天……我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吧?”
“我今天才回国,昨天把你带来这里的不是我。”他提起脚边的行李走进屋里。
“我叫袁隼棠,你前天晚上倒在我身上。”
“你就是那个……”尔琴想起那晚自己的行为,整张脸如火烧一般,不过隼棠很怀疑她到底记不记得她还吻了他。
“昨天是我表弟把你带来这里的,听说你翘家了。”隼棠瞄了一眼那两袋令他陌生的行李,然后开始把白己的东西搬进房里,尔琴迟疑了一下跟上去。
“翘家?我没跟家人住一起啊!”她解释道。“我是被房东赶了出来,所以才会提着行李到俱乐部去……”
“小姐,你哪里不好去,为什么偏要到俱乐部去买醉?”隼棠将东西放在地板上,在房门口转过来面对她,他那跟苏邵深差不多高大的身形令尔琴有种受胁迫的感觉,她略微向后缩。
“我……我无家可归。”
“那你不会去投宿旅馆吗?难道就一定要把钱花在酒上面?”隼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或许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疲惫,另一半则是气她这么不爱惜自己吧,刚一走进门看到她那邋遢样,他立刻兴起一股臭骂她一顿的冲动。天老爷,他白己的闲事都管不完了,为什么还要去关心她堕落的自由?
“我……我只是很沮丧……”尔琴嗫嚅道,天哪!他真的跟苏邵深是表兄弟吗?她觉得他们根本是亲兄弟嘛!一开始都对她那么凶,她想他们两人大概连看女人的标准都一样吧!都喜欢像柳之凡那样的类型。
“沮丧?要是我前天没听错的话,你已经沮丧了两个多月了!还没沮丧够吗?”隼棠的脾气爆发得突然,他一点也搞不懂平时温和的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股无名火就这么占据他的心房,难道他被邵深传染了?不可能!过去十二年来他还不就这么完好无缺的走过来了,为什么勘探改变过后却换他自己开始脾气暴躁了?
“我……”尔琴被骂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她难过到了极点,但猛然想起他只是个陌生人,凭什么一见面就要削她一顿?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处境,更何况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寒酸,根本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哪能了解像她这种穷人的难堪?
“就算我不争气,你也没资格骂我呀!”她鼓起勇气,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没资格吗?”隼棠向她逼近。“搞清楚那天晚上是你挑上我的,昨晚你又住我家,现在全世界都认为你是我的责任了,我还会没资格吗?”
“你大可不必理我,只要告诉我这是哪里,我可以马上就离开!”她挺起胸膛迎视他,不被他的咄咄逼人给击退。
“离开?我怀疑你还能去哪里。”隼棠冷哼一声。
“我……我老家在屏东,我可以回去。”当然那是在她成功之后的事,她在高雄还有工作,怎么可能就这样回老家呢?
“我猜你的火车票钱都用在喝酒上了。”
他这句话还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身上真的连半毛钱都没有,根本无处可去,会计工作的薪水支付她积欠的那两个月房租后也所剩无几了。
“反正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屏东!”她看似有骨气,其实心里担心得要命。
“对啊!你当然会努力‘走路’回屏东。”妈呀!他讲话越来越像邵深了。
尔琴的眼泪突然溃决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泪水就这么滴答滴答的掉,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凝结在这一场泪雨中,没有一次泄洪完毕是不可能会止歇的。
“你哭什么哭啊?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隼棠的语调虽然放柔了,但仍听得出他的不悦,结果使尔琴哭得更厉害了,隼棠这下可慌了。
“喂,别哭了好不好?我道歉行了吧?我只是刚从国外回来,太累了才会口不择言,你听听就算了嘛!”隼棠又搔头又挥手的,尔琴却看不见他笨拙的样子,因为她低垂着头,专注于哭出所有的眼泪。
“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哭了嘛!”隼棠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打转,他不像邵深可以对女孩子的眼泪置之不理,也没有太多哄女人的经验,眼前这个大难题他该如何处理?谁来教教他啊?他过去干嘛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在工作上,而不是花在认识更多女人上?
“你们干嘛都对我那么凶啊?”她抽抽噎噎的说:“我知道我很没骨气,可是我又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只是无路可走了嘛……”
“是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也不会再对你凶了,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隼棠忙应和她。
“你骗人……”她继续像小孩子般的啜泣着,隼棠差点没昏倒。
“我不会骗人啦!真的,我不会再凶了,我要是再凶你就拿菜刀砍我,这样可以了吧?”隼棠想要举双手投降,反正只要能让她停止哭泣,要他吞下菜刀也无所谓。
“我不要,苏邵深会把我送去坐牢。”
“好嘛好嘛!不要拿菜刀砍我,那罚我从这里跳下去,大不了留封遗书让人以为我自杀嘛!”其实隼棠想说的是她进牢里吃免钱饭也不错。
“这里几楼?”她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隼棠还真是呆了,他有点后悔自己随便替她出主意,看样子她很在意。
“十一楼。”
“那一言为定,”她终于不哭了,用衣袖擦干眼泪。“待会先写封遗书给我。”
“喂,你……”隼棠目瞪口呆,这女人还真的认为他会从这里跳下去?“算了,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争,麻烦你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好吗?你道德行实在有碍观赏。”他说着挥动双手,示意她离开他的房问。
“那我待会要怎么回去?”
“回去?你要回去哪?”隼棠一头雾水的问,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好好睡一觉,可不是再跟她耗下去。
“回……我也不知道要回哪去。”尔琴低垂着头承认。
“算了,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吧,我现在很累、很受困,你等我醒来再商量好吗?肚子饿的话去冰箱找东西吃吧!”他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尔琴先是在门口愣了一下,真是太好了。她嘲讽的想。遇到一个跟苏邵深一样“同情”她的人,反正她现在也无路可去,既然他如此慷慨大方,她何不也大方接受呢?于是她走向自己的行李,翻出盥洗用具,走进浴室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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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尔琴拚命敲门!但房里那个家伙大概是耳朵塞了棉花,让她敲到指关节都发红了依旧没来开门,甚至连一点回应的声响也没有。多次退稿的挫败经验还没腐蚀她丰富的想像力,她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房里休克了,更严重一点,搞不好他已经暴毙了……呸呸呸,尔琴赶紧挥去那不祥的幻想,要是他在自己家里出了事,她是最脱不了嫌疑的人;她拚命警告自己不准再那么乌鸦嘴,她这几年已经过得够衰了!可不打算再衰下去。
“喂!”敲门敲不醒他,尔琴干脆用喊的:“你醒醒好不好?”
鸦雀无声。
难道他三天三夜没睡了吗?这会儿真的睡得这么沉?不管啦!尔琴下定决心转动门把,没想到门就这样开了,原来他根本没锁!她气自己没早点伸手试着开门,害她敲了老半天,手上的细胞不知死了几亿个。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奇怪,她干嘛像个贼似的?她又不是进来抢劫。想到这里,她立刻换了个态度,大摇大摆的走向床,但床上根本不见人,原来那家伙拉起棉被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了起来。尔琴从枕头处掀起棉被,发现他依然睡得很沉,而且戴着耳机,难怪她刚刚那一阵嘈杂声完全叫不醒他。
“先生,”她伸手去摇他,见他毫无反应,她摇得更猛。“起来了啦!”
这时他的眼睛终于张开了一条缝,尔琴乘机凑上前去让他看仔细点。
“你睡够了没啊?”她口气不悦的问,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她关在这个家里起码也有五个钟头了,她多想出去喝一杯啊!
“你……”他皱起眉心。“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我敲了半天的门,你不应我,我只好自己进来啦!”
他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这时才发现自己戴着耳机,他把耳机扯下来,在床上坐直身体。
“对不起,我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
“我刚说……啊,算了,那不是重点啦!”尔琴烦躁的挥手。“已经七点多了,我肚子好饿,你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
“楼下有7—11,”他边说边往床上倒。“再过去几条街还有几家餐厅,你自己去找,我想还不至于述路。”
“我不怕迷路,我只怕没钱付帐被人留下来洗碗。”尔琴杵在原地提醒他,她穷得一文不剩。
袁隼棠一脸不可思议的再度坐直身体。
“喂,不会吧?你真的穷到这种地步?”
“我连打公共电话的钱都没有,你想呢?”尔琴阴郁的说。
“你不能跟公司预支薪水吗?”
“我预支N次了,下个月的薪水付完欠人家的房租也剩没多少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为什么要说给他听?但是她还是说了。
隼棠闭上眼睛,看起来很苦恼,但尔琴实在不晓得他苦恼个什么劲,他总不会以为她会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走吧?
“以后我会还你钱的,你不用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她身体挺得直直的说,穷到这地步仍想留点尊严。
“我不是担心你还不起钱,”隼棠搔搔头发。“我只担心你再去喝酒。”
“偶尔喝个一、两杯有什么关系?”
“你那样喝叫‘偶尔’?你骗三岁小孩啊?”隼棠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爱怎么喝是我的自由。”她的语气丝毫不妥协。
隼棠继续瞪着她,看来这女人已经对酒精着魔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可不会把钱借给一个酒鬼。”隼棠也不甘示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任人把他的钱砸在一瓶又一瓶能置人于死地的饮料上。
“那算了,我去俱乐部里晃一圈,还有人愿意请我喝哩!”她说着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