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恒点头,一脸忧愁。“虽然我曾经和她订婚有半年的时间,但是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也没想过她是这么疯狂、不可理喻的女人。依照刚才的情形来看,我想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
“其实我刚刚也想过这个问题。”涂冬颜老实的告诉他。
“你可以请假吗?”
“可以,”她点头道。“不过没办法从明天开始请,因为有些工作我必须交接才行。”
“那么明天我陪你去上班。”
“应该不用吧?”
“我已经决定了。”他深情的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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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到银行之后,涂冬颜第一件事就是向经理解释情况和理由,希望能获准请假。经理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是评估过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之后,终于勉为其难的允许她将特休一次休完,不过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旦事情解决之后,即使假未完全休完,也必须立刻回到公司上班。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
她打电话给以防万一而坚持要陪她来上班,却被她挡在大门外的厉恒,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后,便开始忙碌着一连串的交接工作。
来来往往的客人并不会因为她在忙而不打扰她,所以除了忙交接之外,她还得忙着应付客户,以及将自己的客户介绍给代职的同事,差点没忙翻了。
工作愈忙,时间过得就愈快,转眼之间已逼近下午一点了。一直安分的守在大门外的厉恒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威胁她如果不出来陪他去吃饭,他就要直接进来逮人了。拗不过他,涂冬颜只好乖乖的找个借口离开,陪他去吃午饭。
下午的时间依然忙得不可开交,银行在三点半准时降下铁门,但是有几位特地前来找她的客户,依然透过银行旁边的小门走进来找她咨询投资理财事项。
而厉恒在铁门降下时,便大剌剌的直接走进来,坐在大厅里等她。
他伟岸俊帅、温文尔雅的模样在走进大厅后,就成了在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有些眼尖的同事认出他就是那天带着一大把玫瑰花束,当众下跪向涂冬颜求婚的大帅哥后,开始对她眉来眼去的揶揄她。
她能怎么办?只能尽量低着头专心工作了。
“夫人?”
突如其来的讶异声在大厅里响了起来,让涂冬颜倏然抬起头,因为她认出说这句话的人正是厉恒。
一个中等身材、打扮时髦漂亮的中年妇人,在大厅中停了下来,涂冬颜立刻认出她就是昨晚陪金凯莉一起出现在厉恒租屋处的妇女,也就是金凯莉的母亲。她们母女俩果然不肯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厉恒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金夫人身边。“请问您到这儿有事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金夫人露出有些僵硬与不知所措的表情,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涂冬颜所在的位置。
“夫人,如果您是为了凯莉而特地到这里来找冬颜的话,我很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不会让您接近她。”他面不改色,却语气强硬的对她说。
“我不是……”金夫人欲言又止的摇着头,再次将目光栘向涂冬颜,眼底充满着一种令人不解的复杂情绪。“我并不是为了你和凯莉之间的事来的,我可以……你可以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吗?”她请求的说道。
厉恒仔细的观察着她,看起来是不像在说谎。但问题是,排除他和凯莉的事之外,他想不通夫人想对冬颜说什么?
“您想对她说什么,也许我可以帮您转达。”
他们俩的对话一字下漏的传到现场每一个人耳中,当然也包括了涂冬颜。她看见经理怀疑的目光已经转向她,她轻叹一声,向同事与客户说了声抱歉之后,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向他们。
“夫人,听说您找我有事?”她向她轻点了下头,然后直接问道。
金夫人对她点点头。“我可以和你单独谈一谈吗?”
涂冬颜犹豫了一下,然后轻点了个头。“请您跟我来。”
带她走上二楼进入贵宾室中,厉恒也跟着走了进去。
她将门关上,金夫人却介怀的看了跟来的人一眼。
“我和冬颜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厉恒伸手将涂冬颜拉到身边,保护性的圈着她。“您想说什么,请您说吧。”
金夫人看着他们俩,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将目光往下移到她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上,那里有一个形状很特殊的淡蓝色胎记,就像块拼图一样。
涂冬颜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怀疑的付度着。她该不会是想拿她手上丑陋的胎记作文章,说她不配厉恒吧?
“我可以请问你今年几岁,是在几月份出生的吗?”金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她呆愣了下,不解的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厉恒,发现他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接着他立刻蹙起眉头,以深不可测的眼神紧盯着金夫人。
“我可以知道您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吗,夫人?”
金夫人不安的紧捏着自己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只是好奇。”她低声说了个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答案。
“好奇什么?”厉恒不死心的追问。
她沉默的将目光转向涂冬颜,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与神情,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冬颜不知自己是在几月出生,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育幼院里长大的,她是个孤儿。夫人,你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件事对吧?你是冬颜的亲生母亲对不对?”他语出惊人的猜测。
金夫人猛然一颤,瞬间面无血色,而涂冬颜则如遭五雷轰顶般,震惊得无法动弹。
“厉恒?”她缓慢的抬头看向身旁的他,脸色苍白,无法自己的对他摇头。
这不可能会是真的,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呢?金夫人不可能会是她的母亲,不可能的。
厉恒安抚的轻拍她一下,神情温柔而歉然。
“你的眼睛和夫人长得很像,我原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直到她一直盯着你手上的胎记看,还试探的想问你几岁、是在几月份出生的,我才慢慢的发现到这一点。夫人,我猜对了吗?”
金夫人只是泪流满面,没有回答。
“是真的吗?”涂冬颜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妇人,哑然的开口问道,想听她亲口回答。
“对不起。”她只说了这句话,却已间接的承认了一切。
涂冬颜霎时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全身更是动弹不得。她无法了解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找亲生父母,因为她早已把国际儿童村当成自己的家,把院长老师们当成自己的亲人、父母。
她压根儿就不曾觊觎过亲生父母会来寻找她,因为当年他们会狠心抛弃她,就表示她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什么也不是。
然而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一场梦吗,还是一个她自以为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要做。”她面无血色的起身,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曾经狠心抛弃她的女人,愈远愈好,愈快愈好。
“冬颜。”金夫人起身叫她。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她怒下可遏的回身吼道。
不只金夫人和从未见过她生气吼叫的厉恒吓了一跳,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涂冬颜浑身僵硬迅速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转身就走。
“冬颜。”
厉恒随后跟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慌乱匆忙的脚步拉停下来。
“你没事吧?”他以一脸担忧的神情深深的凝望着她.
她先对他摇头,接着却顺势偎进他慎里,将脸深埋进他温暖的胸膛中,早已经模糊双眼的泪水默默的淌进他心中。
厉恒完全不知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只能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应该要更谨慎处理这件事,不应该这么急就章没认真考虑到她的心情,就突如其来的惊爆这一切,害得她如此伤心。他真的很该死!
“对不起。”他亲吻着她的头顶,低声忏悔。
涂冬颜在他怀里摇头,声音因哽咽而模糊不清,“不是你的错,是她。”
“你恨她吗?”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以后,才哑然的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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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她吗?
晚餐后,涂冬颜一个人关在房里思考这个问题。
说真的,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恨她,因为她实在没道理要去恨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既然不恨她,又为什么会对她怒吼呢?自己真的不恨她吗?
不,她恨她。
恨她当年既然已遗弃她,为什么现在又冒出来扰乱她平静的生活?就这一点,她真的很恨她。
她不该出现承认她的,不该用贵妇人的姿态,带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另外一个女儿出现在她面前的。同样是她怀孕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和金凯莉之间的待遇会差这么多?她当年到底是什么理由非抛弃她不可,为什么在过去二十六年没来找她,现在却又突然冒出来认她?
房间门被打开,厉恒推门而入走向她,手里拿了支手机。
“是她。她想和你说话,你要接吗?如果不想的话,我替你回绝。”他以严肃关心的表情凝视着她。
涂冬颜面无表情的没有回答,半晌之后,终于犹豫的朝他伸出手来,因为有一件事地一直想要问。
厉恒将手机交给她,并落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搂着她肩膀的手给予她力量。
“喂?”她将手机拿到耳边,缓慢的开口道。
“冬颜?是你吗?”那头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一顿之后,又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准我叫你的名字。对不起——”
“有什么事吗?”她冷淡的打断她的话。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以哽咽的声音接着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当年,我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会抛弃你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吗?”
“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她只想知道这个。
“当年我才二十岁,还是个学生……”
涂冬颜一怔,忍不住轻扯了下唇角。这还真是个好理由不是吗?那么当年她生下浩霆,春雪生下浩云,秋枫生下浩雷,和夏美生下浩雾、浩霁的时候,她们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把他们全都抛弃呢?
“我发现怀孕时已经太晚了,不能堕胎……”
骤然,一股疼痛的感觉迅速在她体内扩散开来,拦都拦不住。她的母亲竟然从来就不曾想要过她,生下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发现太晚而不能堕胎?
“我不敢告诉家人,因为我爸妈在中南部都是有头有脸的望族,我若说出来的话,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我不能丢他们的脸。你能了解吗?”
“我能了解。”了解她原来是一个那么自私自利的人。
“是吗?太好了。那我以后还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我想不要比较好。”她淡然的拒绝,“如果没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冬颜。”金夫人倏然叫道。
“还有什么事吗?”她以客气而疏远的语气问。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金夫人欲言又止。
涂冬颜安静的等待着她把话说完。
“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份上,把厉恒还给凯莉?”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除了麻木之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震惊或伤痛。她可以对她更狠心、更绝情、更过分一点没关系,反正她对她而言,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默不作声的把电话挂断。然后把手机递还给厉恒。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接过手机,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柔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要我把你让给她女儿而已。”
“什么?!”厉恒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激动的站了起来。
“没关系,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就算我恨她,也不必觉得有罪恶感了,你说对不对?”她伸手拉他,反过来安抚他。
她本来不想恨她,真的不想恨她,可是面对这种情形,叫自己如何不怨不恨?
涂冬颜伸手紧紧的圈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低声道:“我恨她。”
第八章
“爸,进来,快点进来。”
“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被儿子半推半就的拉进房间里,厉恒不由得对挤满房间的人挑高了眉。除了在洗澡的冬颜和尚未下班回家的易傲阳之外,住在这栋大宅里的人竟然都到齐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好奇的开口问,又转头看向儿子。他的房间何时变成集会场所了?
“这件事要问你才知道。”涂秋枫率先发言,“你是不是和冬颜吵架了?”
厉恒一愣,讶然的转头看向儿子。原来这就是致使他的房间变成集会场所的原因!浩霆一定是注意到妈妈的心情不好,又不知如何是好,才会请他的阿姨们帮忙了解情况。不过儿子怎么不直接来问他呢?这样做真的让他有点伤心。
“不是。”他摇头回答问题。
“果然。”涂秋枫点头,露出一副早知道的表情。“浩霆说得没错,他爸爸爱他妈妈爱到恶心的程度,根本就舍不得惹她生气,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你也解决不了的事,让浩霆担心的找大家一起帮你集思广益?”
厉恒忍不住再度讶然的转头看向儿子。“你怎么知道爸爸解决不了?”
“已经过了三天了。”厉浩霆直视着父亲说。
从金凯莉出现在银行那天,到昨天金夫人再出现,冬颜的确心情低落了整整三天。没想到儿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现在终于了解冬颜说儿子从五岁以后就会反过来照顾她们时的心情了,她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心疼。
“来。”他向儿子招手。
厉浩霆乖顺的走向父亲。
“爸爸不是解决不了这件事,而是这件事必须靠妈妈自己解决才行,我们都帮不上忙。”他蹲下身来,双手轻搭在儿子肩上告诉他。
“为什么?”厉浩霆不解的问道,“妈妈和阿姨她们不是这样说的。”
“妈妈说,团结就是力量。只要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易浩雷帮腔。
“对。”双胞胎异口同声,一脸坚定的点头。
厉恒怔怔的看着他们,突然之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这几个女人真的把孩子们教得很好,比任何一个拥有健全、富裕的家庭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她们到底是如何办到的?他看向涂秋枫和涂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