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己不是早已经放弃了那段纯真的感情,舍弃了那个苦苦爱恋着自己的男人,甘心情愿成为这个人的妻子了吗?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好保留的?即使真的有这样的东西,也已经全部为那段爱情付出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合上眼睛,默默的任由身上的男人胡来。
粗鲁的摸着金素梅白皙的肌肤,身上男人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金素梅努力麻木自己,齐少爷却恼了起来。
“怎么没一点反应?娘子你……这么直挺挺的躺着……我不就变成在和木头人做、做了吗……呃……”
一边动着手,一边不停的抱怨,齐少爷嘿嘿的笑着,附下身来亲了亲金素梅的脸,笑嘻嘻的说着。
“哪……娘子……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人了……”
金素梅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清楚的记得,在那个美丽的月夜,紧拥着自己的另一个男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
如果有人问我,我就说,我是你的妻子。
我是……你的妻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可是我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凡人……
身为人子……我又怎能……抛下老迈的爹娘……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我的心……我的人……早就和你一起去了……你已是我仅有的幸福……
金家的小姐……爹娘唯一的孩子……为了金家……即使……是我的幸福……
我也只能……舍弃……
所以……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请你……忘记我……
忘……记……我……
那些……娇艳美丽的花朵……请送给你……所认定的另一半吧……
我将只留下这孤单的……一朵……凭吊我们的过往……
希望你可以……允许我最后……一次的任性……
如果……还有来生……
“你怎么了?”
满头大汗的齐少爷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眼奇怪的问着,新姻妻子沉默的流着泪的样子,让即使是已经喝醉了的他也觉得不舒服起来,难道自己的技术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躺在名叫丈夫的男人怀中默默哭泣着,金素梅神智恍惚的抬手轻轻扣住他的手臂。
“郎君……”
这声郎君出口竟是如此令人心酸,齐少爷愣住了,呆呆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妻子,随即酒意上来,扑通一声倒在金素梅的身上就睡着了。
金素梅没有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任热烫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一年后,金家的小姐,齐府美丽端庄的少奶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取名叫鸿恩。两家长辈对他们这个长孙宠爱倍至,也许是因为男孩子都像母亲的关系,这孩子生的灵动讨喜,竟一点也不像齐少爷的英俊儒雅。
“小姐,老爷和夫人给你送东西来呢。”
今年也已经18的怡情捧着一幅画轴进来。金素梅斥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怡情……”
怡情吐着舌笑道:“呵呵,我老也习惯不了叫什么少奶奶嘛。”
“你啊……”金素梅无奈的摇头。
怡情急忙打岔,“小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把手中的画轴展开,金素梅一看就愣住了。
“老爷和夫人说你在家的时候最喜欢这画了,怕你在这儿想念的紧,就叫阿大给送来了。说起来,这画可是张大学士在苏州的时候给画的呢。没想到,人家现在到了京城可出名了……”
听着怡情在耳边唠唠叨叨的声音,金素梅好久就没说一句话,直到怡情发现她的异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说张……这张大学士怎么了?”
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金素梅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装作毫不在意的问。
“哎呀,小姐你不记得了?”怡情大惊小怪的叫着。“张大学士就是张举良嘛!这幅画就是他借住在我们府上的时候给你画的啊。人家现在可不比那时了,已经位居学士,听说还娶了尚书大人的女儿呢,好象就是今年年头的时候吧……”
金素梅心下一痛,不想再听下去,一挥手道:“怡情,你去园子里给我摘朵牡丹来,我想赏花。”
“啊?”
虽然觉得奇怪,但瞧主子面色凝重,怡情也没有再说话,去把花摘了来。
因为齐家少奶奶喜欢牡丹的缘故,所以园丁特意辟了一块地出来种植。
“小姐你瞧,今年的牡丹开的真漂亮呢。”
怡情笑嘻嘻的说着,金素梅点了点头。
“说起来真的好巧呢,听说张大学士喜画牡丹的样子,现在他的画可值钱了呢……”
“是吗……”
金素梅淡淡的回应着,奶娘抱着她那只有4个月大的儿子走了过来。
“去把少爷请来,说我有事找他。”
怡情愣愣的点头,回去做事了。
奶娘笑笑的把孩子抱给她。
“少奶奶,今天小少爷……”
小小的孩童许是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呵呵笑着抓住她手上的牡丹花枝。
金素梅也笑了,柔声的哄着孩儿。
“鸿恩也喜欢这花吗?乖,娘的亲亲,你啊,真是和你父亲一样呢……”
有些事情,失去了,就不会回来了,不能得到的,永远不会得到。
所以,鸿恩,娘会好好守护你,不会让你有任何遗憾和不快乐,给你自由,然后,你要代替娘,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芦苇—柳青
狗娃自有记忆的时候起,就和父母住在肮脏破旧的小房子里,应该还有几个兄弟姐妹的,可是记忆里只对比自己大3岁的阿哥和比自己小1岁的妹妹有印象了。
那是个乡下小地方,狗娃和父母兄妹们艰难困苦的过着日子。
7岁的时候,有个长的很凶的男人到家里来把阿哥带走了,阿哥走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说。
狗娃,你是男孩子,从今以后你要代替阿哥好好照顾爹妈,知道吗?
娘看着阿哥哭得好伤心,爹爹也一直叹气,狗娃不知怎么,放声大哭了起来。
阿哥阿哥,你不要狗娃了吗?你以后不会再给狗娃抓蜻蜓和青蛙了吗?我把我偷偷藏起来的窝窝给你,你不要走!
阿哥要走了,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的阿哥,那个在自己吃不饱时,总是装作不饿的阿哥,那个摸着自己的头,傻呵呵笑着的阿哥要走了……
阿哥的眼睛红了,没再说什么话,只是跪下来给爹娘磕了几个头。
狗娃哭着追上去抱着阿哥的腿。
阿哥阿哥!不要走!你不要走!狗娃不要你走啊……
他不懂,为什么阿哥知道自己走了会让全家人伤心,为什么还要走?
阿哥只是摸着狗娃的头,和地主家的凶男人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狗娃都还清楚的记得阿哥在寒冬腊月穿着破破烂烂的薄衣走出家门的样子,那矮小单薄的身影几乎被冰冷的雪白世界淹没了一般,细细的颤抖着。
起初的时候,狗娃每天都会坐在屋门口等阿哥,可是过了很久阿哥都没有再回来过,娘看着遥远的天际说。
孩子,那都是命。
奇迹的是,那年过年的时候家里居然吃上很久都没吃过的白米饭,狗娃悄悄把自己的那份留了一点点,希望阿哥回家的时候,也可以吃到这么香又这么好吃的米饭。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阿哥走了以后狗娃每天都在土墙上划一道浅浅的痕迹。在整面墙快划满的时候,狗娃已经可以跟在爹娘身边帮忙一些农务了,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芦苇花开了,那个凶恶的男人又来了,狗娃高兴极了。
阿哥回来了!阿哥回来了!
咦?阿哥呢?阿哥在哪里?阿哥没有一起回来吗?阿哥他……怎么了……
破旧的小屋里,娘在灶上哭泣着,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妹也跟着号哭着,狗娃突然全身发寒。
我阿哥呢?我阿哥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等身体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扑到那个男人身上去嘶喊了,男人不耐烦的一把挥开甩狗娃,啐了一口,大骂着什么“要不是东家好心叫我来给你们报个信儿,你们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知道他死了呢?”
死了?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身形瘦小的狗娃一下扑到男人的腿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男人大叫起来,在娘和妹妹的惊叫声中,一脚把他踢了开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碰到墙角才停下来。
你骗人!我阿哥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老子闲着没事骗你这个小次老做什么?他早死了!东家上个月就给埋了,告诉你们,是你们遇到好人了……
狗娃眼前发黑,摇了几下倒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娘在一边抹着眼泪说幸好挺了过来,不然可怎么办啊?
本就木讷的爹爹在这几天里变的更加沉默了,狗娃惊奇的发现自己那个爱哭的小妹居然不见了,问娘娘,娘也像父亲一样沉默了起来,过了很久才摸着自己的头说有自己在就好。
狗娃懵了,转头看爹爹,爹没有说话扛起锄头去了田里,夕阳把他的背影拉的老长老长。
听门口的张大娘说,爹娘为了给自己看病,把妹妹卖给了东边村子的一户人家去做童养媳了。
什么是童养媳?
傻孩子,就是给人家当媳妇儿呗。
媳妇儿是可以用来买卖的吗?
张大娘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妹妹还小,要卖也应该卖我才对啊。
唉,你是男孩子啊,要留着你给你们家传宗接代给你爹妈养老送终啊。再说东边的日子要好过的多,细妹去了也是享福。
于是狗娃也变的沉默了,爹娘本就不是爱磕牙的人,就这样,一家3口人,一天里也说不上几句话。狗娃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赚了钱一定要把把妹妹接回来,不管东边村子的日子到底有多好过。
狗娃每天每天都很努力的干活种田,等到他把小屋的墙壁都划满了痕迹的时候,他已经是个13岁的少年了。
那年田里十个月都没有下过一滴雨,娘怀了小宝宝,动弹不得的身体还强撑跟爹爹和自己去远离村庄十多里的地方挑水,狗娃和爹娘苦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放了去喂土地,可是老天还是不长眼,春夏过去,秋天到了,仍然没有下雨,而且即使是跋涉再远的地方,也没有水了。
十年不遇的大旱灾哪。
门口的张大爹感慨着。
狗娃捧着野菜叶子汤摇摇晃晃的走着,他已经饿了3天了,爹爹前天就昏倒过一次了,自己也快顶不住了,可是不能让娘和肚子里的小宝宝挨饿呀……
要想点什么法子才成啊。
如果把我卖掉就好了……
现在抢着做工的人这么多,只有听说东家减少嘴吃饭的,哪还要人手啊……男孩子长到你这么大,即使要买去继承香火也嫌太大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张大爹你说啊,什么我都肯干,只要能给我爹娘吃饭就行。
张大爹摇着头,指着提坝上晃荡的植物问他。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芦苇草。
孩子,你的命啊,就像那芦苇一样飘来荡去……
那晚,娘听了狗娃的想法死活不依,爹爹拍着娘的肩膀说你去做饭吧,娘流着泪把家里最后剩下省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面拿出来,包了一顿饺子,狗娃不肯吃,爹和娘就生气谁也不吃,狗娃只得抬起碗,不知谁的眼泪落在那透明到几乎没有颜色的汤里,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狗娃心里很平静,他说娘,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白米饭,让你可以吃很多年。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爹就来接狗娃,木讷的爹生平第一次给了狗娃一个热烈的拥抱,狗娃眼睛红了,屋里传来娘哭泣的声音,狗娃跪下了,像阿哥一样给爹娘磕了几个头。
张大爹带狗娃进城,那可是狗娃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丽城市啊。好多好多的人,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好漂亮的样子。
他们都有饭吃么?他们都有衣穿吗?他们都有温暖的房子住吗?
张大爹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屋子前,叹着气。
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吗?从此以后,你会很辛苦……
我在这里就能给我爹娘赚好多好多钱吗?
……也许吧……
于是狗娃在13 岁那年的冬天进了红袖坊,鸨母让他画了押,随便叫人领了张大爹去拿钱了。
人有价钱吗?很多人活到死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值多少钱?狗娃却知道,当他亲眼看见帐房给了张大爹20两银子的时候,他放下了心。
20两,那是足够让爹爹和娘生活好几年的银子了,他值了。
鸨母其实人还不错,给狗娃吃米饭,买了好看的衣裳给他穿,还叫人给他准备了热水洗澡,在家的时候,连种地的水都没有,用热水洗澡,是狗娃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阿哥,你看到了吗?我找到好差事了呢。
鸨母嫌狗娃的名字叫起来难听,就琢磨着给他取个名字,翠楼的二丫头丢了一件绿色的旧衣裳,狗娃瞧着可惜,就捡了回来改成了自己的尺寸,鸨母说成了,以后就叫柳青,好记又上口。
于是柳青这个名字正式在红袖坊的花名册上落名,红袖坊的人都叫他青儿。
青儿的第一个客人是猪肉铺的王老板。
其实也没什么,人胖了些,动作也粗鲁了些,所以一上来就直接做了起来。
做惯了粗活儿的青儿以为自己应该受得住这些的,可是当男人撕裂了他的内部时,他还是痛得哭起来。
在下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好的待遇,但却从不知道原来所谓的皮肉生涯,竟是如此痛苦……在翻来覆去的折腾中,青儿眼前竟然浮现出已经很多年没再想起的阿哥……
狗娃,你是男孩子,从今以后你要代替阿哥好好照顾爹妈,知道吗?
孩子,你的命啊,就像那芦苇一样飘来荡去……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日子长了,他也就习惯了,除了每次都会流血以外,已经不会再昏迷发热,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了。
偶尔没事的时候,鸨母也会召集院里的姑娘官人们学学这学学那的,青儿因为从来没有上过学也没认过字的缘故,学起来总是特别慢,这个时候鸨母就会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久而久之,青儿也就不再想学什么了。
红袖坊的生活,其实也不算难熬,青儿的生意算不上好,除了翠鸣馆的官人们偶然忙不过来或是有他们不想接的客人抓他顶包时,青儿每天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遇到客人心情好的时候还有打赏的钱可拿呢。
他在家里养成清早就起床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在众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他会悄悄的跑到门口去张望,和偶尔路过的卖糖小孩说上一两句话,看着他们那纯真的笑容,就会觉得日子没有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