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要置自己于死地呢?绝对不是仇家,要杀他早就下手了,没有理由等他来到齐家才出手,看样子不是齐清远也是他身边的人。
如此推断砍断绳索的不是齐清远就是刘管家了,难道是齐清远知道自己这几日口称花天酒地,实际上却是到处收集齐家的资料一事,故意叫刘管家来祭奠素琴引诱自己前来?
回忆起那在井口处发出的浅笑声,莫言再次叹气,刘管家不能发出那么年轻的声音,这么说,是齐清远亲自下的手了。
抬眼看向头顶上不见五指的井盖,莫言试着用内力发声吼了起来,声音余音袅袅,竟然在井内不停游荡,却出不去井口,他苦笑起来,早知道就应该好好的练武,可惜看看现在的情况,即使他有惊世绝艳的武功也不可能一跃数丈跳出井去,何况自己现在又受了伤,除非石头发现了自己的失踪寻来,否则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这齐清远好狠的心!看来是要把自己活埋在此了。
闻着井内散发的腐臭味,井盖禁闭,空气快速消耗,莫言急忙吹灭火折子,渐渐觉得头昏眼花起来。暗叫不好,忙开始打坐吐呐,希望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唉!石头,你要赶快发现我的惨状才好,否则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第九章
“什么?”
齐清远转头看着石磊,奇怪的问。
“你刚才说什么?”
“……”
石磊摇了摇头,一瞬间他好象听到了莫言的声音一样。张嘴想问齐清远,却又作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齐清远瞧他叹气,心下着恼,哼了一声,就想开口大骂,转了个念,脸上堆起笑容。
“师兄,你这几日身体可好了些?”
“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
笑意盈盈的开口。
“师兄你自半个月前回到苏州,都还没好好逛过呢。这里的小吃和菜系你都很久没吃过了吧?不如就趁着这几日清闲,我陪师兄出去走走,品尝佳肴,好好玩玩吧。”
石磊一愣,皱起眉头。
这种时候出去游山玩水?
小清不是怕许亭来报复一直不敢出门的吗?何况现在事情还没弄个水落石出,就这么丢下就走怕不是好对策。
齐清远笑着点头,又贴心的帮石磊剥了一颗花生米喂到他嘴里。
“我仔细想过了,我们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何况那姓许的小子让我给他什么金钗,我从来没见过,又到哪里去找来给他?这么躲躲闪闪,人家还当我们心里有愧了,不如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对我做什么,怕他做甚?师兄你说是吧?”
看着满脸笑容的齐清远,石磊心情复杂。
“不过说真的这事拖着也不好,我们虽不怕他,但他这么两天一闹,三天一搅的倒也闹得慌。”
眼珠转了转,齐清远思量着,把玩起手上的茶杯。石磊叹了口气,小清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真正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别人去帮他办好。
“你想怎么做?”
“不如师兄你去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以后都不能来找我们的麻烦。”
“什么?”
石磊闻言大吃一惊,齐清远于是接着补充。
“姓许的小子一次又一次的来骚扰我们,你还得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耗着,防不胜防,麻烦死了!我知道叫师兄你心肠好,决计是不肯杀了他的,但是让他这么没完没了的闹下去,那怎么得了?不如费了他的武功,打发他走算了。”
石磊愣愣的瞧着他,面前的这人竟然如此陌生。
“没有那个必要……”
“怎么没有?当日如果不是师兄你对那小子手下留情,那我今天又何必想出这种下下之策?”
当日如果不是你妇人之仁,我今日又何必处心积虑的绕着圈子做这许多?
看着齐清远笑颜如花,石磊心都冷了。
学武不易,自己也和许亭一样从小就开始练武,自然也明白其中的苦楚,为了这样的原因就要把别人辛苦了十多年的武功毁于一旦,又于心何忍?
“我……”
“我知道师兄你想说什么,可你也看到了,今日的齐家和往日的齐家相比没落了许多,全靠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在维持着,容易吗?”
齐清远叹着气,握住石磊的手。
“师兄你知道吗?他每次来齐家大闹,我心里就怕的慌,吃不下,睡不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们已经所剩无几了,怎经地起他这般胡闹?”
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小清你又何必如此?
“我们齐家虽破败了,但我们还有骨气,我和老刘2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还过的下去,但自从3个月前那姓许的小子一来,就什么就乱套了,他没凭没据的就找上门来,胡搅蛮缠。我虽学过艺拜过师,唉,师兄你也是知道的,自从出了师门我就再没好好练过武了,要靠自己赶走他是不可能的,如今的齐家,想靠官府,也是靠不上的了。他日复一日如此胡闹,搅的我寝食难安,如果不是师兄你回来帮我,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现在呢。”
若是人家没凭没据的找上门来,那你又为何欺骗许亭说东西在我手上?
若是我不来,你又待如何?
到了如今的现在,却又再次否认,你如何向许亭交代?你又如何向我交代?
还是,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你不用,也用不着给我一个交代?
你忘记了,7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任何人,我也是。
“唉……师兄你不知道……”
“你一定要废了许亭的武功?”
说了半天,正自口干舌燥的齐清远听他这么一问话,急忙点头。
“那好,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我就帮你去对付许亭。”
齐清远大喜过望,急忙答道:“师兄你尽管问,我知无不尽!”
石磊瞧了他半晌,没有说话,那眼光直愣愣的,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毛。
“小清,你答应我,不要骗我。”
愣了愣,齐清远尴尬的笑了笑,拍着石磊的肩膀,“师兄你说什么呢?我何时骗过你了?”
“4年前有没有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来找过你?她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着虎山口音,模样俊俏,来的时候只身一人。”
“什么?”
齐清远一愣,虽然只有一瞬,但是石磊还是看到吃惊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师兄何时对我的人际关系这么热心了?”
“……”
齐清远不以为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掌握好力度,茶倒出了杯口。
“是有这么一个人来找过我。”
“那后来呢?”石磊紧张的追问。
“什么后来?”
“那女子后来去哪里了?”
莫名其妙的看着石磊,齐清远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和素琴只有一面之缘,她来找我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石磊沉吟着。“她是金刀门的人。”
“是吗?”齐清远大吃一惊,沉吟了一会儿,“那么那姓许的小子来找我要什么金钗,难道是来找她的不成?”
石磊点点头,齐清远一愣,冷冷的道:“那么他只怕是要失望了,我和那女子可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她的金钗是要送给她的情郎的,怎会给我这个陌生人?”
“是吗……”
静静的瞧了他半晌,石磊平静的接着说:“你知道吗?外面传说她已经不在了……”
“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清远笑的有些勉强,他喝了一口已经冷掉了的茶。
“是吗?我和她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原来她已经死了啊……她还这么年轻,唉,自古红颜多薄命……”
一时间2人相对无语,气氛沉闷的就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般安静却又充满戾气。
过了好一会儿,石磊垂下眼。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我有点累了,师弟你先回去歇着吧。”
说完话他转身背对着齐清远就躺下了,一付送客的样子。齐清远心里觉得的奇怪,不过也因为他没再追问素琴的事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那师兄你好好休息吧,晚膳时我再来叫你。”
走之前还体贴的帮石磊盖了被才离去。
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石磊背对他躺在床上握紧了拳,眼神空洞。
小清,你说你不会不骗我,可是,你还是说了谎!
如果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又何必惊慌?
我并没有说出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却知道她是素琴?
许亭说他来找那只金钗,并没有说金钗是何人所有,你为何马上就知道那是素琴所有?
如果素琴与你真的毫无瓜葛,你又怎会知道那只金钗是她用来送给情郎的?
我只是说了个外人的猜测,并没有说素琴到底怎样,你却知道她已经死了?而且,这只是“外人”的猜测,如果只是你和一个根本没见过几次的女子之间的事,相熟的人都未必知道,如果不是闹的人尽皆知,“外人”又怎会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只怕,素琴,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什么时候,你竟已变成了为了自己,什么都不顾的人了?
还是为了保全自己,一个痴情女子的生死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因为是无用的东西,所以你不在乎她的存在,在齐家已经破败了的今天,你更不在乎把她给你的定情之物拿去当掉,换成金钱……
那我呢?在你心中,我又是个什么角色?我对你又有什么用处?
石磊静静的躺着,齐清远来叫过他吃饭,却被他以胃口不好打发了。等夜深了,他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慢慢走出那个小小的房间,来到越秀楼前。
看着这庭院里青脆挺直的青竹在深夜里摇曳生姿,石磊伸出手轻轻的抚摩着,恍惚的记起齐清远当年和金家小姐成亲之日,心碎的自己所见的细碎的青竹是泫然欲泣的,一恍过了就快10年了,这些美丽而坚韧的青竹,越见挺拔,一叶一叶婆娑的树叶互相摩擦着发出那样哀怨而凄凉的声音,日日夜夜伫立在这里,在等待什么呢?
他目无表情的放下手,脚步轻盈,心却说不出的沉重。
夜已经深了,那个人却还站在窗口,石磊就像是被吸引着一般走了过去,借着呜咽的竹叶声掩在黑暗中。
他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他不想指责齐清远的过错,也不想为许亭讨回什么公道,他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看着他而已。
屋里一灯如豆,齐清远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变幻着,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微笑。
石磊瞧着他,眼睛渐渐湿了起来。他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这生爱过最深的人,他一生不可能也不会再这样爱上一个人了,不管他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坏人也好,他是绝不可能看着他走向毁灭的道路的……
石磊张了张嘴,齐清远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老刘,那小子死了没有?”
“老爷,这两天都没听见声响,井很深,又饿了那么久,应该是死了。”
齐清远身后传来刘管家颤颤巍巍的声音,齐清远哼了一声,“那小子贼的很,明天我和师兄要出去办事,最少也要10天半月的,你就再过10天下去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冷冷的说着,齐清远脸上的表情是石磊从没见过的狠厉。
“要是死透了,你就拿这钱去买些纸钱烧给他和那个女人,这钱也算是师兄给的,倒算是成全他了,不枉他喜欢了师兄那么久,让他在下面过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是,老爷!”刘管家小心翼翼的应着。
石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眼力非常,自然看清楚了齐清远刚才从怀里拿出来的是今早他向自己提及家用吃紧,自己拿给他的1000两银票,盖着印天府的印,别的地方是绝对没有办法仿造的。
死了?谁死了?谁又喜欢了谁这么久?
身体大幅度的颤抖了起来,石磊握紧了拳头,往前踏了一步,踢到一颗石头,齐清远当即大喝一声。
“谁?”
石磊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风徒然大了起来,和着竹林凄凉的声音一起涌进庭院,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齐清远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勉强笑着,“原来是师兄啊,这么晚不睡,找我有事啊?”
石磊抬起头来,眼光陌生的好象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人一样。
“莫言在哪儿?”
“师兄……你睡糊涂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呢……”
“莫言在哪儿?”
石磊重复着,齐清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前一花,石磊已来到他面前,惨白的脸映照着月光,脸上那条伤疤看起来分外狰狞,吓的他后退了几步。
石磊握住他的手臂,“莫言在哪儿?”
“师兄……”
剑光一闪,石磊一剑指在刘管家脖子上,吓的想偷偷溜走的刘管家哀号起来,当场尿了裤子。
“饶命!大侠饶命啊!”
“师兄你干嘛?你疯了你?”
齐清远大惊,急忙去拉石磊的手,却忽然发现自己一动都动不了,他惊骇的看着石磊。
他竟点了他的穴道。
“说!莫言到底在哪儿?”
石磊厉声吼着,刘管家吓的摊倒在地,“我、我说……”
“老刘!”
齐清远大声喝着,石磊默不吭声的把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划破了刘管家脖子上的皮流出一丝红痕,刘管家吓的大叫起来,忙不迭的说:“莫少爷在后院的枯井里……”
眼见石磊目泛杀机,刘管家大声为自己争辩着。
“不、不是我干的!是老爷他把莫少爷的绳索割断的……”
“老刘你!”齐清远咬牙切齿的吼着,转头对石磊争辩着,“师兄你别听他胡说!后院那枯井早就作废了,老刘老眼昏花,他能看清楚什么东西……”
石磊回头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好象他是路边腐烂的死狗一样,完全的陌生,而且冷漠,齐清远愣住了。
那是一种对人性的绝望,对他人对自己都已经看透了的觉悟。
齐清远颤抖起来,在这一瞬间,他明白石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他乱了阵脚也不奇怪。他吃惊的是他居然从石磊的眼神里看到怜悯,曾几何时,那个总是被他踩在脚下像狗一样的石磊,竟然可以这么鄙视他?哈!同情?他这样子的人来同情他,他有什么资格?
他想大声的嘲笑他,他想像以前那样摆出高姿态来对他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可是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