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金终于在他手中倾泻出激情。
赵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这么听话,难道他已经被调教到……到很有奴性?
「发什么呆?」完颜金拿起一旁的绢子把他的手擦干净,「你呢?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决?」
赵徽听了猛地一惊,急忙摇头,窝回棉被里面,极力装睡,不多久,就感觉到完颜金躺回他身侧,大手习惯性的搁在他腰上。
他控制着呼吸,不敢过于急促,好不容易听到完颜金的气息渐渐平息,他才慢慢的放松。
刚刚经过完颜金一阵擦枪走火,说他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的,现在全身还是热度不减,但他不想……不想被完颜金用手熄火,他觉得那样比让完颜金直接在他身上泄欲还要亲密,所以他宁愿瞪着大眼看着窗外明月,直到身体自然降温。
◇ ◇ ◇
从那天之后,完颜金已经有三天没来打搅他了,赵徽问阿福,阿福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肯多说。
问府里的人也没用,因为府里的人还是把他当透明人,不知道完颜金是故意的,还是根本忘了他有下过这个命令?
奇怪,完颜金不来打扰他,让他清静一下,不是他最冀望的吗?怎么现在成真后,他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莫非……他有一点点喜欢那个大孩子?
怎么可能?完颜金全身上上下下都没有他会喜欢的地方。
赵徽烦躁的在床上翻转,身体上的伤几乎都好了,但心里的不安更令人难受,如果能知道完颜金一点点消息,他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可为什么没人肯跟他说?
「皇太后,公子正在休息,请让小的进去通报。」门外传来阿福的声音。
「不用,本宫就是要现在进去。」
赵徽闻声刚坐起身,就看见门被推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连忙下床披上外衣,但即使如此,一头披散的长发还是不能让他看起来显得整齐有礼。
「见过皇太后。」他向她行了个礼。
皇太后挥挥手,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像,真是像,难怪金儿会为你这样着迷,赵公子,这些日子来,你是很享受,还是很辛苦呀?」
赵徽不正面回答:「小人的意愿并不重要,不是吗?」
「很聪明,不过,你以为你能凭着相似蓝湘的面容迷惑金儿多久?尤其在……蓝湘已经回到金国的京城之后?」
他讶异地抬头看着皇太后恶意的笑容,难道完颜金最近的消失就是跟蓝湘回来有关?
一股浓浓的惆怅涌上,他硬压下。
是呀!既然正主儿回来了,他这个替身自然就被放到一旁,这是很自然的,他不该意外,也不会意外。
「那么,我想王爷现在应该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一心一意守在蓝公子身边。」皇太后就是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好打击他的吗?那恐怕要令她失望了。
「但蓝湘是皇帝的男妃,无论金儿和他再怎么心仪对方,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本宫也不许,金国臣民更是难以坐视,所以本宫要你办一件事。」
赵徽沉默以对。
「不好奇?」皇太后问得饶有兴味。
「小的可不可以选择不要。」他已经猜到皇太后要他做的事。
「不准,本宫就是要你去诱惑金儿,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从蓝湘手里夺回来,听到了吗?」
◇ ◇ ◇
金国的皇宫很是巍峨壮观,跟颂国的金碧辉煌完全不同。
一身白衣的赵徽漫步其中,心里很是忐忑,面前领路的太监心无旁骛的一直往前,他多想转身就跑,但一转身,跟在后头的皇太后就给他凌厉的眼神,警告他别想逃。
他就这样被押往后宫的花园,虽然还是冬季,但宫里的花园还开了不少耐寒的花朵,其中梅花的冷香飘送不已……空气中传来嬉闹的声音,往那来源望去,一蓝一绿的身影穿梭草业花间里。
不用开口问,就知道蓝色的身影是蓝湘,绿色的身影铁定就是那该死的完颜金。他完颜金怎么可以这样把难题丢给他?
「去。」皇太后在赵徽身后推着。
他很不想去。
「还不快去。」皇太后干脆一脚踢在他的屁股,把他踢出去,然后一干观众立刻就地隐藏起来。
「谁?」完颜金大喝。
看来他想跟着藏起来也来不及了,赵徽认命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迎上出现在视线内的完颜金,试图微笑以对,「王爷,好久不见。」
蓝湘立刻现身在完颜金身后,一双眼睛惊奇的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疑惑的开口:「阿金,这人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像我,是我不知道的亲戚吗?」
赵徽亲眼目睹完颜金的脸色霎时惨白,他的心随之一寸寸往下沉,但上扬的嘴角一点都没泄露出他的心情,「我想我跟蓝公子并没有亲戚关系,我们只是巧合长得像而已。」
「你是谁?」蓝湘直接问得坦白。
赵徽正想开口,完颜金就急急忙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皇宫哪!」
想起皇太后的殷殷嘱咐,再加上她现在正在身后不远处监视,他只好谨照吩咐的说:「母后来府里,知道我们多日未见,看我思念你,就做主带我进宫来见你,王爷,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这……」赵徽眼睁睁看着完颜金迟疑的看向身后蓝湘难看的脸色,随即转过头来,疾言厉色向他质问。
「是母后要你这么说、这么做的吗?」
身为儿子就该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做什么事。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你何时回府?我好想你。」赵徽拉住完颜金的衣袖,怎么也没料到他这么有当戏子的天分。
可惜完颜金将他一把推开,嫌恶的看着他,「够了,你从来不会说这些话的,别说这些让我更看低你。」
喔!他已经够低了,不在乎再低一点点。反正低到彻底,让他完颜金一脚踩碎也好。
「阿金,这位是你的男妻?」蓝湘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问。
「不是的,湘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现在还不是,但母后说要尽快为我们完婚,就请你蓝公子到时候前来观礼。」赵徽说得儒雅,但得来的结果却是完颜金的一巴掌。
「够了,不要再说了。」
赵徽笑得花枝乱颤,看起来笑得得意,但心里却凄冷得很,「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一声声的宝贝,一句句的小东西,难道都是假的,都是虚情假意?」
完颜金看着自己的手,看着他脸上的殷红,顿时无语。
泪水从赵徽的眼角无助的淌下,「难道我终究只是……只是蓝公子的『替身』,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一点都比不上真正的蓝公子吗?」
完颜金还是无语。
心破了个洞,全世界的寒冷都从那地方灌入,赵徽的视线转向表情平静无波的蓝湘,「蓝公子,你真是幸福,你得皇恩浩荡不打紧,还让王爷心心念念于你,谁都比不上,谁都无法取代你,即使是我这个可悲的替身。」
「够了,不要再说。」完颜金低吼。
赵徽看了完颜金一眼,「小的终于明白,我这一生有多可笑。」他是真的这么想,即使,这还是皇太后的剧本中情节。
说完,赵徽转身落寞的走上拱桥,回眸哀戚的看着并肩而立的完颜金和蓝湘,深深吸一口气,踏上桥栏,奋不顾身的往下跳……
「赵徽!」完颜金凄厉的呼喊声响起。
完颜金他多少还是有点在乎他的吧?这样就够了,就够了,此生如此结束甚好,至少比死在那「孩子」身下更加好上数倍。更何况,他早就该死了,在亡国后,在沙漠被鞭笞时。
奇怪,这池塘的水怎是温的?不过又何妨,只要能淹死他,冷水与温水又有何差别?
赵徽不挣扎、不反抗,任由身体往下沉,但愿这水能洁净他一身的脏污……
是谁,是谁拉住他,是谁强渡一口气给他,他不要,他不想活,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不,不要救他,不要!
第八章
赵徽睁开眼睛,看到眩目的晨光,他眨眨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看见的是陌生的屋顶,不是他跟完颜金的寝房,也不是他初入王府时暂居的处所,那么这会是哪里呢?
转动头颅,试图支起身子坐起,却发现全身没力气。
他还记得自己冲动的跳水,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也跳脱了皇太后的剧本……他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看到完颜金跟老情人恩恩爱爱,就受不住寻死寻活了?
他怎么这么不堪刺激,亡国的刺激大不过看到完颜金琵琶别抱吗?而且那琵琶还是旧琵琶,他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
唉!终归一句话,是他没用,尽做傻事让人笑话,想必完颜金心里一定得意得很,竟然有人为他寻死。丢脸!
「公子,你醒了。」
赵徽陡然睁眼,蒙眬视线中似乎看见阿福的样子,手一抹,满脸湿,才知道自己竟然脆弱得哭了,「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秋水轩。」阿福老实的回答,体贴的扶起他,在他身后垫着棉被,让他斜躺得舒服些。
他擦干了泪水有些疑惑,以前要阿福碰他,他是抵死不从的,就怕被完颜金知晓,怎么这次他这么大意?
还是现在阿福根本无需顾虑完颜金的感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一沉。
「秋水轩是在王府里吗?」
阿福点点头,偏开头,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昏了多久?」
「已经五天了。」
五天了?这么久,难怪身体这么虚弱,只是他缠绵病榻,那个完颜金的反应呢?
「王爷他……他有来看过我吗?」赵徽小心翼翼的问。
阿福的头低下,「王爷要大夫好好帮你调养身子,公子,你刚醒过来一定肚子饿了,我这就去厨房帮您拿些粥,您等我喔!」阿福说着就要冲出门。
「等等。」他叫住阿福。
「公子有什么其它的吩咐?」
赵徽迟疑了半响,「可不可以麻烦你……跟王爷说一声,说我醒了?」
阿福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的,公子,我会帮您,但还请公子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现下最重要的是养好您自己的身子。」这一次,阿福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如果不聪明,在颂国多年如何能明哲保身,也因为他是聪明的,所以他立即明白阿福的话中之意,完颜金并没有因为他的寻死而回心转意,他卧床多日,完颜金似乎也没多在乎……
赵徽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闭上的眼帘上浮现往日种种——完颜金喜欢缠着他,喜欢在欢爱时叫他「宝贝」,称呼他「小东西」,总喜欢霸道的在不对的地方对他恣意妄为,包括在大草原上……在王府书房里……有次甚至在人来人往的花园花丛中……
完颜金对他的宠爱与日俱增,让他睡在他完颜金的床上,与身为王爷的他同饮同食……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他以为他终究会是完颜金心中的「赵徽」,而不是「蓝湘」,他以为他终究会从男宠升级,成为完颜金心中特殊的存在。
呵呵!痴心妄想,痴心妄想呀!他怎能忘了初为完颜金「玩物」时的心情,那时候他不是早就知道等完颜金玩腻了他,就会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他踢开,所以那时候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失了身不要紧,但失了心,此生完矣!
结果呢!他竟然……动心了,还让感情超越理智而做出傻事,让完颜金彻底糟蹋他的心。
他的心已经破损不堪,已经被人遗弃鄙夷,他这辈子就这么过吗?不愿,不要呀!他不要一辈子像个怨妇般住在这宛若冷宫的秋水轩……
有没有可能……他有没有可能把心找回来?
◇ ◇ ◇
「公子,你的粥来了。」阿福回来,手上捧着热腾腾的粥。
赵徽的手端不住,就由阿福一匙一匙的喂着他。
虽然赵徽知道不该问,问了只是显得自己更贱,但动了心,岂是那么容易说收心就收心?「阿福,请你老实告诉我,王爷他……王爷他这一阵子都做了些什么?」
「公子,您这又是何苦,知道了只是更伤心而已。」
或许伤心到心死,他反而更容易解脱,「他跟蓝湘在一起?」
阿福没有响应,只是为难的看着他。
「他跟蓝湘同寝同住?」赵徽颤抖的问。
「王爷跟蓝公子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用这样的借口同床同眠,到了晚上,依完颜金那万年发情虫的激动性子,免不了要同蓝汀颠鸾倒凤。
想到这里,赵徽的胸口一阵紧窒。
他闭上眼,又吞了口粥,食不知味的咽下,「王爷有说过要怎么处置我吗?」
「王爷只吩咐小的好好照顾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总管大人说。」
就这样把他流放冷宫了?赵徽自嘲的笑着,勉强自己把粥喝完,他想了想,对正在收拾的阿福道:「我想写些东西,你帮我弄文房四宝来。」
◇ ◇ ◇
以前在颂国宫闱,遇烦心事,不能诉之于人,他就诉之于笔,写所想说,用急速的狂草,把满腹怨气发泄于纸上。
但这次,他想书写的不是他想说的,他狂草脑中所记——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注)
写完了一张丢一张,继续拉来白纸狂草——
不消多久,赵徽写了满室满地的白纸,汗水淌落他却浑然不觉,只知道藉由这样一张张的警惕和警醒,让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何必强求,本来自己就不是完颜金在乎的人,他奢望,也只是显得自己的愚昧。
搁下笔,他这才发现满地白纸几乎积尺,他写了多久了?模模糊糊的,不是挺有概念,但还是低下身,一张张的拾起,一篇篇的读着,心更静也更平静了。
赵徽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只出现完颜金的言笑,而是空洞。
然后他听到风吹的声音,他闻到梅花的冷香消玉殒,张开眼睛,他步出房间,看着黑夜当空,白色的雪花如花般点点飘落,伸手去掬,一瓣瓣的清凉融化在他手里,他轻笑,心,终于清明了。心,终于回归于他。
「公子,您终于停了,您整整写了三天三夜呢!」
看来,他要真拼命起来,体力和耐力都是惊人的,赵徽回过头对阿福笑,「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