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地望着他的背影,何宁蓱伤心地红了眼睛,漂亮的双眸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伸手想抽张面纸拭去即将滑落眼眶的泪珠,却在不经意间瞧见了他漾在嘴角的醉人笑容。
她缓缓低下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带着一抹柔美的微笑,吃着他为她精心烹调的香嫩煎蛋。
※ ※ ※
“美食飨宴”节目的导播一声令下,数台摄影机同时开始作业,由着不同角度拍摄正说着开场白的主持人何宁蓱。
何宁蓱今天穿著一件粉蓝色的洋装,几绺不听话的发丝落在久病初愈的苍白脸颊旁,她添增了几许柔美娇人之色。
胡榛蓂双手环胸,微笑地靠在后台墙边,专注地盯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回想起今早两人的对话,胡榛蓂心中顿时一甜,暖烘烘的热流不经意地滑过心头。他无法否认自己仍对今早何宁蓱的告白激动着,心里那股无法抑制的骚动不断朝他大声吶喊。
其实这股莫名的悸动在初见何宁蓱时就有了,只是那时征兆尚轻,他选择忽略它。
但自从何宁蓱病了之后,这股狂骚扰得他思绪全乱,做起事来完全不像他自己,尤其今早听见她的表白之后,这股骚动更加严重。
原先他以为骚动是为她的示爱而起,但现在凝思一想,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似乎还有一些他理不清的因素存在。这感觉到底是什么?他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无法了解。
“胡先生。”
胡榛蓂闻声,转过身去。
“是你!”他来干嘛?何大友朝他点点头,但仍站得离他远远的。从以前为他工作到现在离职之后,他还是怕他怕得要死,不敢靠他太近。
“你来干嘛?”胡榛蓂不客气地问。
“我……”何大友局促不安地干笑着。“我……我来找宁蓱。”
胡榛蓂皱起眉头,“你找宁蓱干嘛?”现在那女人归他管,想欺负她得先过他这关。
“我……我找她没恶意。”
“是吗?”他冷哼一声,没恶意那来干嘛?
“真的!”何大友被他瞪得冷汗直冒,连忙摇头解释,“我有些事想找她谈谈而已。”
胡榛蓂冷笑一声,正想对他下逐客令,顺便警告他别再接近何宁蓱时,节目导播一声令下,中场休息。
何宁蓱解下身上的无线麦克风递给一旁的助理,眉开眼笑地走向胡榛蓂。
“榛蓂,我告诉你……”她脸上的微笑在见到胡榛蓂身后的人时,顿时僵住了。
“宁蓱……”何大友试探地开口。
“你来做什么?”她靠在胡榛蓂身旁,挽着他的健臂,冷声说。
“我……”何大友支支吾吾的,一副想说什么,可是碍于胡榛蓂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小小声地对何宁蓱说:“宁蓱,我有话想私下和你谈谈。”
“要不就现在说清楚,不然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胡榛蓂冷哼地插进话来。
“我……”何大友看看一旁沈默的何宁蓱,再看看不善地冷瞪着他的胡榛蓂,不知该如何是好。“宁蓱……”
何宁蓱拍拍胡榛蓂的手背,眨眨娇媚的大眼,柔声道:“榛蓂,你先离开一下,好不好?”
“不好!”他恶声恶气地说。他可是为她好,这女人搞不清楚状况!
“榛蓂……”她拉拉他的手,娇声喊着。
胡榛蓂恶极地哼了一声,离开前还用恶狠恐怖的眼神警告地瞪了何大友一眼,要他别动何宁蓱的脑筋。
何宁蓱笑靥动人地给站在不远处的胡榛蓂一记飞吻,才转向她父亲。
“有事?我说过只帮你一次,不会有下回。”
“不是的,宁蓱,你误会了。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何大友焦急地解释。
“看我?”何宁蓱嗤之以鼻地重复,“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知道你是为了何宁莞的事来的,她的要求,我不会答应的。”
“我不是为了宁莞的事来的,你不用理会她的话。”何大友摇摇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爸对你的决定不会有意见的。”
“那你想做什么?”别说来看她,这种话再过十年她也不会相信。
“爸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还让你们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近来午夜梦回时,他总是不期然地想起好久以前的事,在他还没遇到小琼之前的事。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又或许是妻女不贴心所致,这一阵子,他老是回想起宁蓱她母亲待他的温柔体贴。
何宁蓱闻言只是轻蹙柳眉:“你到底想干嘛?”
何大友苦笑地说:“宁蓱,爸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的。”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任他。“好,你看到了,那你可以走了。”何宁蓱转身欲走。
何大友却在同时捉住她的手腕,央求道:“宁蓱”她转回身,冷声道:“放手!”
何大友挫败地放开她,重叹口气,愧疚地说:“宁蓱,爸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要不是为了爸,你也不会……”抬眼看了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的胡榛蓂,他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何宁蓱被他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宁蓱,你不用了我和小琼,委屈你自己和那个恶……胡先生在一块。”宁蓱和那个恶魔胡榛蓂在一块真的是被糟蹋了。
“你……”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但是在下一刻,她突然想通他话中的意思,她再也忍不住地抱着肚子大笑出声,边笑还边睨向胡榛蓂。委屈?她有吗?
“宁蓱,你笑什么?”何大友诧异地看着笑得开怀的女儿。
她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摆摆手,“没什么。”
“宁蓱,爸真的觉得你不需要为了我们,呃……和胡先生在一起,你不用勉强的……呃”胡榛蓂的恐怖无情无人不知,宁蓱一定是被迫才跟他在一起。
“我没有勉强。”她朝一直皱眉盯着她看的胡榛蓂眨眨眼,才看回父亲。
“可是……”何大友还想说些什么。
何宁蓱摇摇头,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何大友迟疑地搔搔头,“呃……爸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爸会帮你的。”惧怕的眼神瞟了瞟不远处的胡榛蓂,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调地又说:“不管什么事,爸都会帮你。”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地想要离开胡榛蓂,他会帮她去跟胡榛蓂谈。即使,他还是怕他怕个半死。
“不用了。”说完,她转身要走。“宁蓱……”何大友紧张地又唤了一声。
她闻言,转头看向他,等他说话。
“爸今天来有告诉你琼姨。”他哑着声说。
“喔?她让你来?”这可有趣!
“没有,她……你知道她的个性。”何大友支吾地解释,今天为了他来这里的事,他还和小琼大吵了一架。
看出父亲眼中的尴尬,何宁蓱嘲弄她笑了,转身欲走。
“宁蓱,你还不原谅爸吗?”这么多年了,知道自己的女儿恨他,这感觉真的很令人难受。
“原谅?”她看了他一眼,眼底闪着嘲弄的笑意,他有什么值得她原谅的?
“宁蓱……”何大友伤心挫败地喊了一声,“爸真的后悔了。”
何宁蓱正想回他一句太迟了,妈都死了。但一见到他老态龙钟、双鬓灰白的模样,她喉头一紧,倏地回想到母亲临终前,捉着她的手哀求她要原谅父亲的事。
“宁蓱……”何大友又唤了一声。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要走,走之前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再说吧……我会试着原谅你。”就当是为了妈吧。
“这样就够了,真的。”何大友闻言,登时红了眼睛,感动地流下眼泪。
已经够了,只要她愿意试着原谅他,那就够了。
※ ※ ※
何宁蓱躺在沙发上,头倚着胡榛蓂的大腿,手里翻着当期的八卦杂志。
她啧喷称奇地看着杂志的封面好一会儿,突然拉了拉胡榛蓂的手,大笑道:“榛蓂,你看!”不顾他的反对,便将杂志推到他面前。
“不看!”胡榛蓂推开她的手。“那种没营养的东西我才不看。”他依旧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映的GLOBAL NEWS。
“看一下嘛!”她翻身坐起,撒娇地偎到他怀里坐着。“你看一下嘛!”轻吻了下他的下颚,娇声道:“上头有我们两个耶。”
“烦!”胡榛蓂没好气地咕哝了句,认命地拿起她拚命推销过来的杂志。“你要我看什么?”
“你看这封面。”指着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她笑着说:“我们俩是年度票选的最佳情侣。”
胡榛蓂不甚热络地冷哼一声,“是吗?”他们是不是最佳情侣关其它人屁事?还用得着他们来见证吗?
何宁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开心点吗?”这么好的消息,他竟然还无动于衷。
“不能。”他干脆地回道。
“胡榛蓂!”她嘟着嘴嚷着。
胡榛蓂用力地吻了下她嘟起的红唇,笑道:“别叫了!看你的八卦杂志吧。”他将杂志丢回她手里。
何宁蓱不高兴地说:“讨厌!”又恶瞪了他一眼后,她才回头继续阅读手上的杂志。没一会儿,她又用力地摇着胡榛蓂的手。
他低头看向她,“你又要干嘛了?”
“我有话跟你说。”她一脸坚持地看着他。
见她一脸坚持,胡榛蓂只能轻叹口气,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关上电视。“说吧。”
“你看这雓志上说……”她兴高釆烈地拿高手中的杂志分享于他。
胡榛蓂翻了下白眼。又来了!这女人无不无聊啊!老捉着他陪她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榛蓂,你看,这上头报导好多关于今年圣诞节的东西喔。”
“嗯……”胡榛蓂随口附和着。“那很好啊!”无聊!中国人跟人家过什么圣诞节!
“是啊。”她点头道:“这上头还报导了今年我的餐厅推出的精致耶诞大餐耶。”
“那很好啊,你今年有得赚了。”他干脆闭上眼假寐,随口又附和她两句。
“可不是嘛!”何宁蓱同意地点点头,笑得开心极了。突然,她轻笑一声,用力地拉着胡榛蓂的手,娇呼道:“榛蓂,你快看这儿。”
胡榛蓂半睁开眼,懒洋洋地问:“看什么?”
“你看,这杂志上头说有个女孩子许愿希望在圣诞节当天,如果她的男朋友真的爱她,就送她一百零一朵玫瑰花,同她求婚。”她指着杂志上说。
“那很好,我祝褔她。”说完,他又合上眼,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
“才不好呢!”何宁蓱轻哼一声。
“哪不好了?”他随口无意识地问。
“要是我的话,一百零一朵玫瑰花我才不要。”那么少!
“嗯……”随着意识越飘越远,胡榛蓂的睡意也就越浓。
她扬高下巴,高傲地说:“要是有男人要向我求婚的话,少说也得送个一千零一朵。一百零一朵算什么?”
他闭着眼,下意识地冷哼道:“那你有得等了。”想等他送花?她等下辈子吧!
“谁说的?”她不信地嗤哼一声。
“说不定哪天就有个大帅哥,潇洒地拿着一大束玫瑰花向我求婚。”他太看不起她的行情了吧!
“你慢慢等吧!”有谁这么有种敢动他的人,他不捶死他,他胡字让人倒过来写。
“哼!你又知道了。”她仰着下颚,不以然地说:“说不定哪天你就送我了。”
胡榛蓂嗤笑一声,“哈!好啊!你就慢慢等吧。”
何宁蓱气闷地撇撇嘴,“哼!没情调的猪!”
胡榛蓂蓦然睁开眼,怒目瞪向她,“何宁蓱,你别以我现在不敢捶你了!”他哪像猪了!
何宁蓱双手扠腰,坐在他怀里朝他挑衅地大声说道:“好啊!你捶啊!”就不信他舍得打她。
胡榛蓂冷瞪了她好一会儿,末了,重哼一声道:“好男不跟女斗!”
何宁蓱闻言诧异地瞪向他,“你好男?”倏地,她揪着他的衬衫狂笑不已。“天啊!就算这世界上的好人全死光了,也轮不到你!”好男?拜托!他想让她笑死吗?
他沉下声,危险地叫着她:“何宁蓱”这女人真的越来越欠揍了!
“干嘛?”她洋洋得意她笑看着他。“真的要打我?”
胡榛蓂重哼一声,径自闭上眼,不再理她。
“榛蓂!”
胡榛蓂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打算再理会她。
他现在窝囊极了,每天被这个臭女人吃得死死的,连动手捶她都舍不得。
倒霉!爱上一个人就是这……
等等!他刚才心里想了什么?胡榛蓂猝然身子一震,瞠大双眼又惊又诧地瞪着怀里的佳人看。“你干嘛?”何宁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该不会她把他刺激得太过严重,一时之间他气傻了吧?
胡榛蓂依旧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瞧,许久、许久过后,他像是放下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轻吁了口气,骤然失笑出声。
原来,引起他内心骚动的原因不是她的示爱,而是他爱上眼前这个小女人了。
“榛蓂?”何宁蓱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快哭了,直在内心暗咒自己不该欺负他。
胡榛蓂紧紧搂住她的细腰。他早该知道的,他怎么会那么胡涂呢?
“榛蓂?”他到底怎么了?不会真的气傻了吧?
胡榛蓂开心地直笑着,终于想通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那块沉甸甸巨石的意义,而不再觉得烦躁不安。
原来就是他爱她嘛!这么简单的事,他竟拖了这么久才明白!
兴匆匆的他,压根儿没注意到怀里的佳人早已为了他异常的行为举止担心地红了眼,泫然欲泣了。而他却还是得意她笑个不停……
※ ※ ※
胡榛苍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木翡菁收拾行李,再看看促使她离开的原因:一本被丢弃在房间角落的杂志。杂志封面刊登的正是堂哥胡榛蓂与何宁蓱在停车场拥吻的镜头,标题写着“美丽女主持人好事将近,与未婚夫公然拥吻”。
近来,全台湾的影视志全刊登着有关堂哥与何宁蓱的情事,一开始翡菁还不死心直道他们两人的婚约是假的,俯瞰众家杂志不断偷拍到堂哥他们俩亲吻的镜头,一次、两次!直到这回,翡菁再也无法忽视事实真相了。
“你决定去哪了吗?”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藉以掩饰眼中的哀伤。
“不知道。”木翡青凄然一笑,“大概到美国找我的二姑妈吧。”她心灰意冷地说,反正心都死了,到哪还不都一样。
“喔。”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木翡菁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走到他身前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