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庭上,辩方律师有试图诱导证人的嫌疑。"
"庭上。"这次拣述声也提出抗议:"我只是在作假设。"
"抗议无效,辩方律师请继续。"
"欧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
"不、不能。"
他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
"安静!"法官以槌子用力敲桌子,然后问:"辩方律师,你还有问题要问证人吗?"
"我没问题了。"
"控方律师,请问你还有问题要问证人吗?"
"我……庭上,没有。"梁翰苇心有不甘地睨了拣述声一眼。
法官又轻敲桌子,"双方律师交叉问审结束,九月十二日早上十时再审,退庭!"
法庭内所有人站起身,在法官离席后,梁翰苇走到拣述声身旁,伸出手。
"拣律师,恭喜你又赢了。"他心口不一地说著。
"哪里,你太夸奖了,我只是尽我的能力。"他又何尝看不出梁翰苇眼底的不甘愿。
"别这么说。对了,你之前不是只负责一些商业案件吗?怎么这次突然……"刚开庭时,他一见辩方律师是拣述声时,著实吓了一跳,但也心知肚明今天他将会吞败仗。
拣述声在律师界可说是赫赫有名、响叮当的人物,任何案子到他手上他几乎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他是不随便接案的,这或许是他的性格太过刚正不阿使然吧!
只要是牵涉到金钱利益的案件他一概拒接,不是他输不起,而是他不屑与这种人同流合污。
"我会接下这宗案子是基於人情压力,而且被告是无辜的,不是吗?"他挑挑眉,似在暗示些什么。
这个被告可说是无辜到极点,或许也可以说是倒楣到家,只不过是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便无端惹来这场灾祸。
要不是基於人情压力,而且以他打官司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事有蹊跷,他请仇迎齐暗中查访,无意间查出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策划、主使,被告可能躲也躲不了牢狱之灾。
梁翰苇眼神一个闪烁,故作镇定地推推脸上的眼镜,"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约,先走一步了。"他手脚慌乱地抱起公文,匆匆离去。
看著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拣述声得意地缓缓扬起嘴角。
这场官司梁翰苇会输也是应该的,谁不知道他的雇主蒋绍叶在台北市可是出了名的恶霸,虽然表面上总装得像个大慈善家,经常出钱帮助一些弱势族群,但是和他较熟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背地里可是作尽不可告人的勾当;要不是他的钱多得足以淹没台湾,还让一些有权有势的政治官员荷包塞得满满的,他早就蹲大牢了。
拣述声不免替梁翰苇感到可惜。
以梁翰苇的能力,在律师界能轻易占有一席之地,所以拣述声不懂梁翰苇为何要如此为蒋绍叶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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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法院,拣述声忙不迭地瞥了眼手表,招来一辆计程车后随即离去。
在这同时,有三个人缓缓地从法院旁的草丛里步出。
"是他吗?"蒋绍叶声音粗哑地问著身旁的梁翰苇。
"是的,蒋老。"欧文林此时卑躬屈膝的态度和先前在法院时可说是判若两人,他看蒋绍叶的目光明显有著惧意。
"下次开庭是何时?"蒋绍叶眼底闪过一抹诡异,似有所打算。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不希望下次开庭时,他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蒋绍叶冷冷地说著,有著不客人反抗的气势。
拣述声挡了他不少次财路,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教他蹲苦窑,这笔帐他们可有得算了。
"可是……拣律师的后台似乎很硬,听说他的朋友和蒋老你是死对头,而且你的手下宋大哥也曾吃过他的亏,如今要动他,不等於是在老虎的嘴上拔毛?"梁翰苇有所顾虑地分析著,也算是在替拣述声求情,毕竟律师界满需要拣述声这样的人才。
闻言,蒋绍叶纵使心有不悦,但梁翰苇说的也不无道理。"制造意外不就成了。"山不转路转,这点小事岂难得倒他。
第四章
来到位於河美街的市场内,熙来攘往的人潮将原本就狭窄的道路济得水泄不通,再加上热浪来袭,拣述声挥汗如雨,西装里的衬衫早已湿成一大片紧紧地贴著他的皮肤,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拣述声仰头看了眼高挂当空的太阳,很讶异这般热的天气菜市场内依然人潮汹涌;更教他不可置信的是,这些摊贩竟然可以忍受在没有冷气只有电风扇的情况下做生意。
拣述声大大佩服他们的毅力,更替他们感到可怜。
西装笔挺的拣述声和菜市场内的人群明显不搭轧,再加上他俊逸斯文的外表,更为他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对於这种被注视的情况拣述声早就司空见惯,但第一次被这么多欧巴桑盯著看,他还是感觉有点奇怪。她们活像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钗,看他的目光宛如欲将他的衣服全剥光,怪恐怖的。
好不容易,他终於来到孟佳珞的摊子前。
他虚脱般地松一口气,原本僵硬的肩膀顿时垮下来。
孟佳珞此时正在招呼五六个极为龟毛又锱铢必较的家庭主妇,她们将本放置整齐的内衣翻得乱七八糟,教孟佳珞看了脸好臭;但偏偏她们是顾客、是让她三餐温饱的财主,所以她敢怒不敢言,只好勉强露出笑意。
这看在拣述声的眼里无疑是一大笑话。
"生意这么好?"他走进摊子,马上引来一群人侧目。
"你怎么来了?"孟佳珞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连忙迎上前去。"今天你不是要出庭,怎么有空过来?"
拣述声扬扬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好像遇到点麻烦。"他瞟了眼摊子里的客人,眉心不免一皱。
她们的样子根本是存心找麻烦,只买一件内衣而已,而且这些内衣又不是一件要一、两千元,她们竟然挑剔得跟什么似的。
"习惯就好。"她笑得勉强,其实快气炸了。
每次只要这些家庭主妇一来,她的摊子必像台风过境般,惨不忍睹。
"需不需要我帮忙?"不等她回答,他迳自走上前招呼那些爱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
神奇的事发生了!
不过三两下的工夫,她也不费吹灰之力,那些家庭主妇竟然连杀价都没杀,便乖乖买下内衣,而且还一次买了许多件。
那些家庭主妇喜孜孜地抱著一堆内衣走出摊子后,还不时回过头来对拣述声抛一记媚眼。
"妈呀!"孟佳珞忍不住打个寒颤。
鬼月还没到,她们不用现在就急著出来吓人吧!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拣述声的嘴上功夫她还以为只能在法庭上才看得见,早知道他那么厉害,也早一点认识他,她就不用每天整理这堆内衣了。
"还好啦!"他挺得意地笑著,认为那些家庭主妇因为已经走进家庭,固然对钱很计较,但只要善用一些小技巧,要她们乖乖掏出钱来还不简单。
"瞧你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孟佳珞睨他一眼,抽出张面纸擦去他额际上的汗水。
"既然你对她们那么有办法,不如有空就来我的摊子帮个忙吧!"有他在,她只要坐在椅上跷著二郎腿等收钱就行啦!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他伸手欲接过面纸,无意间竟握住她的手;他一怔,似是不愿放开般,将她的手握得老紧。
他的举动让她屏住呼吸、全身紧绷;她想收回手;却又有那么一丝不舍,似乎已经爱上被他握住的感觉。
拣述声紧握著她的小手,深情款款地凝视她含羞带怯的表情,想向她告白的冲动就写在脸上。
他欲开口之际,又是一怔。
她的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红霞。
他看得出神,喜欢上她那粉红色的脸颊,非常喜欢。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失礼,可他就是情不自禁,手还不听话地抚上她如婴儿般细嫩的粉颊,身体缓缓靠近她。
她的身上透著一股馨香味,让他忍不住更贴近她。
两人的鼻端只剩下五公分不到的距离,热力感染著彼此却还要强作镇定,他就怕吓坏了她。
孟佳珞的心儿跳得好快、呼吸变得急促,一张小脸火红热烫。
她将头垂得老低,就是不敢抬头正面迎视他。
两人沉默许久后,不知是有默契还是巧合,他们竟同时开口。
"你……"
"你……"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小珞呀!偶那个丁字裤卖完了啦!住里还有没有?"隔壁街同样也是卖内衣的王大婶操著一口"流利"的台湾国语突地走进摊子里,为他们打破沉默,也破坏了那股气氛。
拣述声不免埋怨地睨她一眼。
可是王大婶似乎没察觉,仍自顾自的说著:"我还真搞不懂叔下的那些年轻人,那一条线卡在那里不会觉得不苏服吗?还这么喜欢穿。"她顿了顿,眼睛突地睁大,"他索你男朋友喔?很蒜耶!"
"嗯……"孟佳珞尴尬得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匆忙拿起她要的东西。
"我这里还有一打,你先拿去没关系。"她觉得王大婶很讨厌,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这时候来
"谢啦!你们继续谈情缩爱啦!偶就不吵你罗!"话落,王大婶很识趣地离去。
拣述声不自在地望了望四周,点燃一根菸。"中午你有休息吗?"
"没有,不过……"她又低下头,"今天生意还不错,我想提早休息。"她自己也感到惊讶,一向爱钱的她竟然愿意为了他连生意都不做。
"那……"
拣述声突地觉得自己讲话好像变笨拙了。"那……"他在紧张个什么劲,不过邀她吃顿饭而已!"那我们、我们……"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见他好半天说不出话,虽然她是女孩子,不过她觉得脸皮就厚这么一次应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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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间火锅店、同样的菜色,不过这次拣述声却吃得津津有味。
不像上次那么尴尬,孟佳珞似是不知客气为何物,大胆地抢他那一锅里的火锅料来吃,更不怕死地嘲笑他吃东西比女人家还慢。
拣述声也不是省油的灯,除了以牙还牙外,还笑她是饿死鬼投胎,八成上辈子没吃饱过,所以这辈子出世来吃个够本。
两人的争吵声让店内的客人忍不住窃笑,同时羡慕不已。
就在两人吃完午餐,正打算找个地方喝下午茶时,突地被迎面撞来的机车吓了一跳。
"喂!你老师没教你不能在走廊上骑车呀?"孟佳珞气得咆哮著,双手抬得老高。
拣述声望著机车骑士的背影,心里不免怀疑。
是巧合吗?为何他总觉得那个骑士好像是故意撞他们。
拣述声早就注意到那个机车骑士了,起初并不以为意,直至他们一踏出火锅店门口,他看到机车骑士猛地摧油门,笔直地朝他们撞来,他才察觉有异。
"小珞,好了,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他安抚著孟佳珞,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他也太过分了吧!要是撞到人怎么办?"孟佳珞气呼呼地说道。
才一下子,她的好心情全被那位机车骑士破坏。
"我们不是没怎样吗?"他牵起她的手。"我请你喝茶消消火,别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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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茶店,拣述声和孟佳珞选靠窗的位子坐下。
正当孟佳珞还在为刚才的事忿忿不平念个不停同时,眼尖的拣述声赫然见到对面的大马路上有一辆原本缓慢行进的大货车突地加快速度,往他们冲撞过来。
他眼明手快地拉起孟佳珞往门边跑去,在车子撞上茶店的前一刻,将她紧紧抱住,以身体保护著她,以防她被四飞的玻璃碎片割伤。
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孟佳珞,被他拥人怀里之后突地感到燥热,但随后却被强烈的撞击声吓得惨白脸。
她瞠目结舌地看著残乱不堪、满目疮痍的茶店,胆战心惊。
现场一片凌乱,本摆放整齐的桌椅现在已散落在地上,先前他们坐的位子被冲撞过来的货车占据,所幸现在已过了午饭时间,店内的客人寥寥无几,才没造成严重伤亡。
被四飞的玻璃碎片割伤的人脸上皆布满恐惧。
今天不会就是他们的十三号星期五吧?先是差点被机车撞上,后又差点惨死轮下,孟佳珞看著眼前的情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猛吞口水。
"你没事吧?"他低头将她从头到脚查看一遍,确定她毫发未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孟佳珞难掩恐惧地摇摇头。
她看向货车,发现货车的主人己逃逸无踪。"你会不会觉得今天好像是我们的十三号星期五?"她不得不这么想,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
"你别乱想,我先送你回去。"表面镇定的他却像个女孩子家在心里尖叫:天啊!我竟然惹上杀身之祸。
这次,他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有人在搞鬼,而且想置他於死地的动机非常明显。
拣述声马上联想到一个人。
如果他想的没错,这两件事和蒋绍叶那只老狐狸八成脱离不了关系。
察觉拣述声脸色不对劲,孟佳珞不兔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这才想起是他机警地护住她,她才可以毫发无伤。
她连忙检视他的全身,赫然发现他背部的衣服全被玻璃碎片割破了,而且背部还被玻璃划破皮。"你流血了。"天啊!连后脑勺也是。
"我没关系,以防又有万一,我先送你回去再说。"他拉起她的手,飞快地步出店外;突地,他似又想到什么,急忙转身往回走。
若那些人现在正於暗地里跟踪他们,将目标转移至她怎么办?想想他还是先带她回公司较安全。
他;得先把事情查清楚才行,否则要是伤及无辜……他不安地瞥了眼孟佳珞。
后果他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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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中,孟佳珞被拣述声过於镇定的举动吓得不敢说话。
虽然认识他不过短短两三天,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她在这两三天中未曾见过的。
平时他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好沉闷,总令人好奇他是有何心事,甚至感觉他的心筑起了一道高墙,教人不容易接近。
但他笑的时候却像个阳光男孩,总教人移不开目光,心情也会不自觉地被他影响,变得开朗。
此时的他好严肃,严肃得救人喘不过气。
她咽下口水,深呼吸之后,缓缓地往他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