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她该怎么办?
他们往回走到了车旁,任育伦突然跳上引擎盖上坐着,深邃漂亮的双眸怪异地盯住她好半晌。
一想到可能有好些日子见不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地心情浮躁起来,他实在很想告诉她一切,然后把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但是……
还不够,他还不够确定!
他一直渴望的是父母之间那种生死相随的感情。
然而,他虽然知道自己被晓晨吸引,他的视线总是情不自禁地驻留在她那轻柔的笑容上,被她羞赧的红颊牵引着心神,为她双眸里闪烁的星星而悸动,但他就是还不能肯定她就是那个他能为她生、为她死的女人。
他也没忽略她深情的凝视,虽然总是悄悄地在他不注意时才梢作停歇,可是他更没忘掉她是JR兄妹的歌迷。
只有他最深切了解JR兄妹的歌迷疯狂到何种地步。
有人要把自己献给他、有人挡在他疾驶的车前,只为求取他一吻、有人为得到他的签名,排队等待三天三夜、有人依他的五官整容,只为这样女友才肯嫁给他、有人抓着刀子告诉他,如果不爱她她就要死给他看……
他必须确定在她的心中、眼底下他只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偶像的替身。
轻轻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掌着,他依然紧盯住她。
“从明天开始,我会有好一段时间很忙,忙得没有时间跟妳见面。”
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地垂下,遮住了痛苦与泪光。
“我明白。”不是现在……
“我甚至没有空到医院去。”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她不断的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我的手机也会暂时关机。”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回去以后她才能……
“我想,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再来烦妳了,妳可以放心。”
“我明白。”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哭,回去后她才能挖出自己淌血的心来痛哭。
片刻的静默……
“等我这段忙碌过后,妳也该放暑假了,要不要到南部去玩几天?”
“我明……”
她陡地顿住,旋即愕然地抬起眼,全然没发现到一点晶莹的亮光从眼角悄然滑落。
任育伦微笑着,食指一伸,接住那滴水珠放进嘴里舔了一下。
“嗯!咸的。”他笑道,随即抬起她的下巴。“让我猜猜妳在想什么,唔……妳以为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晓晨抖着唇无法出声,只是无助地让泛滥的泪水盈满眸眶。
任育伦好笑地摇摇头,继而又凝注她片刻,然后缓缓俯下脑袋,细细地吻去每一颗饱满的水滴。徐徐的,健壮的双臂将她揽进怀里,紧密地偎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温暖湿润,还带点咸味的唇瓣也顺势覆上了她屏息多时的红唇。
更多的泪水溢出,晓晨叹息着将双臂绕上他颈项。
有期待,却有更多的惊慌,这是她首次尝到亲吻的滋味,以为只是浅浅轻触,却没料到会有一小段温暖滑腻的舌头溜进她的嘴里,若不是任育伦有先见之明地用手捧住她的脸颊,恐怕她早就一口狠狠的咬下去了。
任育伦不愧是个“训练有素”的亲吻高手,他熟练的先却除她的恐惧,再慢慢带领她进入激慵忘我的境界,最后,她轻吟着,陶醉地承受他逐渐狂野热情的深吻。
直到任育伦警觉自己快要失控时,他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内,正分别抓在她的胸脯和臀部,而她却浑然未觉自己的豆腐快被他吃光光了!
好,下一步呢?
趁她此刻头晕晕、脑钝钝之时,先把她抓进车里解决“下面”的问题,之后再来考虑上面的问题?
不!他应该先给她几巴掌让她清醒过来,然后征求她的同意,接着再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再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怎么能用打的呢?他应该先把她摇醒,然后征求她的同意,接着再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最后再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不!这样一点也不够尊重她,他应该先把她摇醒,然后和她谈清楚未来在一起的可能性,再征求她的同意,跟着才能重头来一遍,让她头晕晕、脑钝钝,届时才可以把她抓进车里……
不、不、不、不!他应该……
任育伦突然失笑。
天哪!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了,任育伦让依然头晕晕、脑钝钝的晓晨瘫在他的胸前,脸上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仍未消失。
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失控的一天,只不过是一个吻,竟然会搞到自己差点让小头控制了大头,险些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没有想过要这样,晓晨和他过去那些上床比吃饭还熟练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他对她是非常认真的,男人必须尊重心爱的女人,这是妈咪教他的。
他轻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或许我们的开始比较奇怪,但是我相信,经过这三个多月后,妳和我都有相同的感觉,都希望把我们的关系从客串性质升级为正式主角,同意吧?”
趴在他胸前的小脑袋惊喜地仰起,旋即忙不迭地点个不停。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有好一阵子要忙,也不太方便和妳联络,不过,我会留给妳我家的电话,如果有需要的话,妳还是可以跟我联络的。”
“我……我不会去吵你的。”晓晨乖巧地说。
“等我这阵子忙完后,我们可以到南部走走,或者妳想出国去逛逛也行。”
任育伦柔声道:“你可以先征求一下妳爷爷的同意。”
沉默了好一阵子后……
“我爷爷不喜欢看见我。”
任育伦蹙起眉,随即用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把她往后拉,以便俯首对上她下垂的双眼。
“看着我,晓晨。”
犹豫了一下,晓晨才慢慢抬起眼睑。
“告诉我,妳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妳为什么说他们不管妳又不喜欢妳?”
晓晨可怜兮兮地瞅着他许久。
“因为我爸爸杀过人,他是死在监狱里的。”
任育伦倒抽一口气,震惊地瞠大了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晓晨又垂下了眼,垂下了脑袋。
“我家在土城是个非常保守的望族,我爷爷更是个严肃、一丝不苟,在他眼里,财富不重要、权势不重要,只有家族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而我爸爸年轻时却是个很叛逆的年轻人,他非常讨厌那种死板严肃的家庭,所以,老是违背爷爷的意,不是打架闹事,就是逃家、逃学,爷爷常常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直到爸爸碰见我妈妈……”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
“我妈妈并不是我爷爷心目中门当户对的好对像,所以,爸爸就离家和妈妈结婚了。但是,之后爸爸就改变了很多,他不再飞扬跋扈,还乖乖的找工作安定下来;等我出生后,爸爸更是努力的工作,在我上了幼椎园后,为了攒钱买房子,妈妈也开始出去工作。虽然不是很富裕的生活,但是,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她轻叹一口气。
“可惜好景不常,妈妈的老板很喜欢找妈妈的麻烦,有一次还想强暴妈妈,爸爸知道后,火爆的脾气立刻就发作了,马上冲去和妈妈的老板理论,结果,在争吵中,他竟然……竟然错手把对方杀死了!”
她不安的扭绞着双手。
“爸爸被判意外伤人致死,妈妈独力抚养我,三年后,爸爸因为在狱中保护狱友,同样在争执间,这回却是他被人错手杀死了。一个月后,妈妈也出车祸死了,目击者说妈妈是自己闯红灯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的。”
任育伦猛一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晓晨哽咽地依偎着他。
“我爷爷很讨厌我,因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他本来就很气爸爸了,但若不是为了维护我妈妈,我爸爸也不会坐牢,这对爷爷来讲,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井家的名声也全都因此而被糟蹋了。”
晓晨吸了吸鼻子。
“当我被大伯接回井家时,爷爷就当面告诉我,如果不是怕人家说闲话,他根本不想让我进井家的门。之后,我被安排住在佣人房和佣人一起生活,爷爷说他不想看见我,也不想管我,但若是我做出有辱门风的事,他就会立刻把我赶出去!”
她悄悄的拭去泪水。
“我家堂表兄弟姊妹很多,虽然我都尽量躲在房里,但他们就是很喜欢来找我麻烦,而只要我不服气地稍稍反抗一下,或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大伯就会罚我跪在大厅里一整天,让所有的人来骂我、嘲笑我……”
任育伦轻叹着接下去。
“所以,到后来妳就养成凡事不敢反抗,连话也不敢说的个性了。”
“至少……”晓晨吶吶地道:“至少他们提供了我一切生活上所需,我……我的房里还有一台小电视……呃!还有小表哥换手机时,也把他的旧手机给我了,那个……那个CD音响虽然是大堂姊不要的,但还是很好用,而且……而且我的零用钱也跟堂妹她们一样多喔!”
“那是因为他们怕人家说他们对你太刻薄吧?”任育伦喃喃道。
晓晨又低着头不说话了,任育伦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怎么了?”
“你……”晓晨咬了咬下唇。“你不在意我爸爸的事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任育伦又将她拉回怀里。“其实,我注意到的是妳爸爸和妳妈妈之间的那份深情,虽然妳爸爸的确是太冲动了,但他是为了保护妳妈妈,他的基本心态并没有错。即使他杀了人,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况,他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他撇撇嘴,又加了一句,“虽然这代价付得一点也不值得,要是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可是……”晓晨犹豫着。“可是你的家人也不会在意吗?”
“我家人?哈!”任育伦嗤之以鼻。“你认为会把蛋糕塞进我内裤里的人会在意这种小事吗?”
“呃?”晓晨错愕地眨了眨眼。“把蛋糕……塞进你的……你的……”
“内裤里!”任育伦恨恨地道:“他们一人塞一盘,我妈妈还直接从我的胸口砸下去,我妹妹在我背后抹了一大块,我爸爸塞在我的屁眼里,我老弟最可恶了,他居然扔进我的内裤里,还用力搓了好几下。”
他咬牙切齿地说:“真该死!那么油,害我用洗发精洗了好几遍呢!”
晓晨张口结舌的无法作声。他弟妹没话说,尚可归咎于年幼无知又好玩,可是怎么连他爸妈也掺一脚了?难道是父母“教导有方”,儿女青出于蓝,更上一层楼?
“不过啊……”任育伦冷笑一下。“我也不是好惹的,隔天就整得他们鸡飞狗跳的!”
“嘎?”他们是整人家族吗?
“告诉妳喔!我呢!就……”
任育伦得意的叙述着,没多久,夜空中蓦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爆笑声,夹杂着男性的爽朗笑声。
星星在眨眼,月儿也在微笑,伴着潮起浪落,依稀又传来几句说话声,紧跟着又是另一阵爆笑……
* * *
如同往常一般,晓晨将耳柔贴在侧门上聆听半晌,等确定没有人了,她才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进入、关门、冲向自己的房间、开门、闪进、关门……
耶!安全上垒!
她吁了一口气,背包、课本随手扔上书桌,整个人就往床上一躺,随即又翻身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相片--JR兄妹主唱裘依的相片。
和任育伦在一起三个多月,他们却没照过半张相片,所以,她只好拿裘依的相片来“止饥”一下。
裘依仍然是她最迷的偶像歌手,但是,任育伦才是她最爱的人。
她趴在床上仔细端详着相片,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除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不同之外,他们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嘛!
不过也难怪,他们是亲戚嘛!虽然一表三千里,关系远得很,但血缘总是相连的,基因多少也会作点怪,而且,再看详细一点,他们还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样的。
譬如裘依的头发比较长又厚实,他的脸颊比较削瘦,鼻梁也此较高挺,还有,他俩迥异的气质,一个是热情爽朗、顽皮风趣,一个却是神秘优雅、斯文大方。
如果任育伦是火,那裘依就是水。
盯着瞧了半天,她突然跳下床跑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找出一支细字签字笔,跟着小心翼翼地把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珠子涂成黑色的,然后,她满足地把相片贴在胸口。
她终于拥有任育伦的相片了!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来,晓晨反射性地把相片塞进胸口的衣服内,动作轻巧迅速,完全不落痕迹。
从小到大,她的房间便是众人突击玩弄、避祸藏匿、发泄情绪、打发无聊、偷鸡摸狗的最佳地点。
一般来讲,猴子、猫猫狗狗的多训练几次都能玩把戏了,更何况是她,自然是在“久经训练”之下,培养出随时备战的状态,只要稍有动静,完全毋需经过大脑思考,她的反射细胞就会立即做出最适当的反应!
谯教她是井家最好欺负的一个,而且,她的房间又“恰好”位在整栋建筑最偏僻的一角。
若无其事地抬眼望去,原来是堂姊井小荷和堂妹井小菊,她暗叹,她俩来只会有一个目的!!
“JR兄妹上一支专辑CD买了吗?借一下吧!”
因为爷爷坚持“小孩子”给太多零用钱会“学坏”,所以,拟出的零用钱数目当然是寒酸得可怜,结果大家自然是能用借的就用借的,而且,必定是有借无还的。
晓晨满心不舍的把CD交出去了,可她们才离去不到一会儿,又一ㄊㄨㄚ人进来了,是双胞胎堂姊井小玫、井小瑰和堂哥井承仁、井承义、井承信,晓晨一声不吭的立刻转过身去背对他们。
他们是来换衣服的。
脱下朴实的便服,套上劲爆的彩衣,两位堂姊还猛往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叮叮咚咚的饰品能挂多少就挂多少,模样能多骚包就多骚包。他们有的是要去打工多赚点零用钱,有的是要去约会泡哥哥、把妹妹的。
堂弟井承平和井承礼是第三梯次,晓晨担忧地看着他们阴沉着脸从衣橱的角落里拿出他们藏匿的上锁小铁箱后就出去了。她从来没看过,也不敢问里面是什么,但是,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那里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晓晨叹息着在书桌前坐下。
物极必反,爷爷管得越严,反弹的幅度也就越大,只是大家都很聪明的躲在爷爷背后看不见的地方弹来弹去而已。所以,忙着掌理家族玉器连锁店的爷爷,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真正该看到的却半点踪迹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