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小堇似乎有点奇怪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老实说,我对他……”她蹙起眉头。“对他实在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唉!可怜的小生命!
为了一个愚蠢的目的而产生,即使顺利诞生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应该拥有的正常人生。
晓晨暗叹着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慢慢来,我跟大堂姊联络过了,她说会尽快赶回来,然后,她会和你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照顾好自己,心情放轻松一点,你还这么年轻,度过这段阴霾之后,只要你愿意,一定有美好的未来等待你去撷取的。”
“或许是吧!”井小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了。
晓晨见了,不由得心疼地揽住她。
“不要想太多了,小堇,妳……”
“不要说我了,六堂姊,”井小堇打岔道。“还是说说妳吧!妳结婚后好像很幸福喔!”
“啊?呃!这个……呃……”晓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说是嘛……怕剌激到井小堇。
说不是嘛……明明是谎言。
那就……说还好,应该就可以了吧?
井小堇歪着脑袋,有趣地瞧着神情困扰的晓晨,不自觉的噗嗤失笑。
“六堂姊,妳真的是……”她笑着摇摇头。“其实,就算妳否认,也没有人会相信吧?看就知道堂姊夫好疼妳的,妳的婆婆又那么幽默风趣,妳也变得比以前开朗许多,我就不信妳说得出‘不幸福’这三个字。”
晓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呃……这个……还好啦……”
井小堇翻翻白眼,“算了、算了!不问你这个了,倒是……”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进她。“六堂姊,堂姊夫长得那么好看,有没有人说他很像JR的裘依呢?”
晓晨老实的点头。“有,大家都这么说,不过,他也说过那是因为他和JR兄妹是远房亲戚的关系。”她不敢保证井小堇能够守口如瓶,所以,只能先瞒着她了。
“远房亲戚?真的啊?”井小堇闻言,惊讶地叫了起来。“难怪会这么像呢!”
晓晨知道如果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恐怕她要扯的谎就更多了。她并不喜欢说谎,即使是不得已的也一样,所以,她赶紧岔开话题。
“啊!对了,大堂姊跟我提过,今年妳大慨是要休学了,但是,明年还是要回学校去喔!”
“我会回去重读的。”井小堇乖乖的应允。
晓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原先还猜想可能要费不少情神才能说服一向不爱念书的井小堇回学校去呢!
“六堂姊,还有几件事……”井小堇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诡异。“我想,我最好先告诉妳一下比较好。”
一看井小棰的神情不对,晓晨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哦?什……什么事?”她胆战心惊地问。
“那个……”井小堇吞吞吐吐地瞥了她一眼。“五堂姊她……她可能不久也会被爷爷赶出来了。”
“嘎?!”晓晨顿时目瞪口呆。“怎……怎么会?”
井小堇轻叹。“因为她拍的三点全露写真集就快要上市了。”
“老天!”
“还有,听说被四堂哥搞大肚子的女人硬吵着要结婚,已经闹到二伯那边去了,如果还不能解决,恐怕四堂哥也会被赶出来。”
“天哪!”
“三堂姊早就被赶出来了,可是,她毕竟都大学毕业了,应该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没有人替她担心。”
晓晨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但最糟糕的是……”井小堇迟疑着。
晓晨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
“是什么?”
井小堇咬了咬牙。
“承智在半个多月前已经加入帮派了,他在离家前要我们转告你,说要妳小心一点!”
双腿一软,晓晨差点栽到阳台外面去。
老天爷!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 * *
井小竹果然很快就赶回来接井小堇,晓晨承诺会常常去看她,井小堇才依依不舍地随大姊离去了。
那一夜,晓晨伫立在窗边,呆呆的凝望着星空,心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刚洗完澡的任育伦来到她身后,边用浴巾擦拭着头发,边学她望向夜空。
“你在看什么?”
“钻石。”
任育伦轻笑,“谁也摘不到的钻石是吧?”他随手扔开浴巾,从后面抱住她。
“那妳又在想什么?”
“爷爷。”晓晨喃喃道:“我在想爷爷他……他就是在那种严格教导下成长的,所以,他就一直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教导我们,这应该不奇怪才对,可是……”
她顿了顿。“可是为什么他能接受,我们就无法接受呢?”
“时代的变迁太大了,”任育伦说道:“前后年代的环境、思想、道德规范的差异明显可见,所以,能接受同样教导的程度当然也就不同了。简单来讲,现在的人恐怕再也无法接受单一皇帝的统治,以及那种完全没有反抗权利的生活吧?”
“那爷爷他……”
“妳爷爷太自以为是,而且,既固执又不知道变通,简直是个退化的人类!”
任育伦轻蔑地哼了哼。“人应该要往前看,必须随着时光的流动而进步,也要配合社会的变迁而改变,这才是有进化的世界。但是,妳爷爷完全不顾周围世界的变化,只是顽固地守着单一的旧式观念,随时期待新鲜变化的年轻人当然无法接受啰!”
晓晨蹙眉无语。
“我想,妳那些堂兄弟姊妹们也不是真的本性都那么恶劣,但是,人类一旦被太过压抑,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办法纡解,而他们只是很不幸地找错了方法罢了。”
晓晨沉默片刻。
“小堇告诉我,她是想逃离井家才会那么做的,我想,其它人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真是白疑!”任育伦的语气更不屑了。“而且懦弱!如果真想离开,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而不能靠自己呢?即使知道要靠自己,用那种出卖自己的手段更是愚蠢的作法。”
晓晨又无话可说了。
当然,她也早有离开井家的想法,但即使像她这么懦弱无能(她自己认为)的人,都知道要老老实实的忍耐到大学毕业后,再找个普通的工作自行独立生活。
何况,就算他们再怎么忍受不了井家的严格管教,也不会像她的处境那般艰难吧?
她长叹。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任育伦不以为然地说:“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不过,只要他们能够领悟到自己的愚蠢,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还是有机会重来的。”
“可是……”晓晨吶吶地道:“可是小堇说,三堂姊早已被赶出来独立了,我想,她应该是没问题才对,但没想到大堂姊却偷偷的告诉我,三堂姊她……她是被人包养的……的……”
“情妇?”任育伦帮她说出答案。
晓晨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是她自甘堕落吧?只想要过好日子,却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去辛苦赚钱,就算她将来有多凄惨落魄,那也是她自找的。”任育伦冷酷但实际地说:“像她这种人,你就算再怎么劝她,再怎么想帮她也是没有用的。”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寂后,晓晨突然回身过来拦腰抱住任育伦。
“还有承智,他……他已经加入帮派了,还……还要小堇转告我,叫……叫我小心一点……”她颤抖地嗫嚅道:“我不懂,真的不懂,我是关心他呀!而且……而且我是他的堂姊,是亲人啊!他怎么会……会……”
任育伦闻言,神色蓦地沉下来。
“那小鬼,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愤然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晓晨,以后除了上课之外,妳绝对不能单独一个人,懂吗?”
晓晨偎在他胸口上点着脑袋,任育伦倏地收紧了双臂。
“如果那个可恶的小子真的敢来找你的话,哼哼!我绝对会让他后悔莫及的!”
晓晨一听,忙仰起小脸焦急地问:“伦,你想干什么?承智他……他才国中而已,还不懂事啊!”
“是喔!才国中而已,还不懂事!”任育伦冷哼。“这么小就学会混帮派、耍流氓、搞报复,要是就这样放任下去不管他,他不是早早就被人砍成好几段,就是变成黑道大尾流氓,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晓晨顿时哑口无言。
“所以,最好就是趁现在还没陷得太深时,赶紧给他一个足以警惕的教训,否则再久一点,或许就真的没救了。”任育伦果断地说。
“可……可是……”晓晨挣扎着。“他……他也是被逼的……”
“那是他没用,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就只会逃避。”任育伦轻蔑地说:“不过,我也不会忘了始作俑者的。”
“始作俑者?”
“就是那个古板、固执的罪魁祸首,”任育伦冷冷地说道:“那种人啊!一定要有人去点破他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否则,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呢!”
“我……我爷爷吗?”晓晨吶吶地道:“可是他……他好严肃的,而且,当他生气发火时,更是凶暴可怕,常常骂着骂着就开始拿藤条鞭打人,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
任育伦嗤之以鼻。“妳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他吗?”
晓晨凝睇他片刻,而后悄悄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想……大概没什么人能吓到你吧!”
“知道就好!”任育伦亲亲她的额头。“好了,该睡了,妳明天第二堂就有课,不是吗?”
“嘎……啊!”
晓晨陡然僵住了。
“怎么了?”任育伦看她神情不对,忙问。
“完了,完了!”晓晨哭丧着脸喃喃道:“明天第一堂要交的报告我连动都还没动呢!”
“什么嘛!”任育伦啼笑皆非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报告而已,拖两天不行吗?”害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条代志,真的被吓了一大跳说。
晓晨看起来快哭了。“教授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怎么……”任育伦皱眉。“那就……”
“而且,那是要当作期中考成绩的耶!”
片刻的静默后……
任育伦突然转身去到衣橱前,“快,把资料准备一下,我来帮你!”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并迅速套上衣服。
“两个人做会比较快。”
翌日清晨,直到将近迟到的前一刻,两只熊猫才慌里慌张地从书房跑出来,各自顶着两个黑眼圈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第七章 忠告
有你的世界,分外美好,
天气晴朗,鸟语花香,
爱情,也悄悄的在滋长。
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那么,无论世界多和平、社会多进步,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消失的。
譬如说苍蝇和蚊子、蟑螂和老鼠;譬如说贫穷和乞丐、贿赂和贪污;还有金权挂勾和黑道流氓。
因为人类是贪婪的,生命是不公平的,所以,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世享尽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劳碌一生依然毫无所得,也有人以强取豪夺为生存手段,更有人自甘堕落,毫不反抗地任由剥削。
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便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变态的杜会成长富裕化,和虚假的无虞生活环境下,受到最大影响的却是无辜的青少年。自私、功利、爱现、崇拜偶像、赚钱快花钱也快,而且缺乏人生价值,没有是非道德观念,偏激的思想和行为,脑子里永远只有一句--只要我想,为什么不可以?
井承智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从家庭的压力,让他开始羡慕起同学们的轻松自由起,到追随他们寻求认同与快乐,以及被洗脑灌输一些灰色观念为止,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就“水到渠成”了。
因为爷爷只关心他的名声,对他的内心世界根本无意去探究。
因为爸爸妈妈只关心工作与应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注意他的人格发展。
因为家多堂兄弟姊妹都只愿自扫门前雪,从未曾考虑要去顾及他人瓦上霜。
他把一切都怪罪到别人头上之后,然后心想:既然没人关心他,那他就自己关心自己啰!
所以他认为--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离家就离家,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轻松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和“兄弟”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快乐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砍人就砍人,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能藉此发泄郁闷的心情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报复就报复,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爽就好了,不是吗?
于是,在“兄弟们”的鼓噪起哄下,就算井承智原本无意报复什么,可好胜的他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认输”,否则就太没面子了!
因此这一天,他在几位凑热闹的“兄弟”们的“陪同”下,真的堵住了六堂姊晓晨的路。
“井晓晨,既然妳敢出卖我,就该有所觉悟了!”井承智流利的说出兄弟们惯用的词语。
惊恐万分的晓晨不敢相信,她也只不过是走出校门去买本杂志,竟然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撞上煞星。
无助的双眼慌张的朝四周放眼望去,除了学校围墙外,就是老旧的公寓,就算有再多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大都出门上班、上课去了,只留一些老弱妇孺在公寓里。
她可以瞧见虽然有人注意到她的危险了,却反而立刻缩回去躲着偷看,深恐多管闲事的后果是惹来杀身之祸。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后,她挣扎着开了口。
“承……承智,我……我是替你担心才……才告诉爷爷的啊!你……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他们……他们对你没有好处的。”
“你太啰唆了,井晓晨,”井承智冷冷地说:“我才不管你是为谁担心,我只知道你出卖我是事实,这样就够了!”
一颗急遽跳动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晓晨用双手抱着自己,下意识地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
“你……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啦!”井承智耸耸肩。“只是,我几位兄弟好久没玩女人了,所以,想麻烦你陪他们玩玩啰!”
晓晨倒抽一口冷气。“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拜托!你耳聋啊你,这种话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井承智不耐烦地叫道:“我说我几位兄弟很久没玩女人了,他们哈得要死,所以,想麻烦妳陪他们玩玩……”
他蓦地噤声,和同伴们不约而同地盯着一辆急驶而至的跑车“叽!”一声煞在他们的旁边,一位很面熟的年轻人迅速跳下车跑向晓晨。
面熟自然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和一位名人长得非常相似,除了眼睛和发色不同之外,其它的几乎是一模一样。